第二章 又變成了人

第二章 又變成了人

「少將軍小心!」

夜裡,女子猛地睜開雙眼,看著頭頂上的流蘇帳子,愣怔半晌。

她伸出纖白的手指,痴痴摸了摸自個兒的小臉……

不是已經死了嗎?

莫非是以馬軀替那人擋了一劍,有了功德,所以又變成了人?

她來來回回看了看屋中,借著外間昏暗的燈光,約莫能看清這熟悉的光景。

床角斜對面是一副黃花梨雕鳳穿牡丹妝奩,妝奩正上方掛著一副『煙雨圖』,再往外看,一副四君子屏風將她的目光擋住了。

外頭潺潺流水聲不絕於耳,可不正是她的流溪閣?

不一會兒,一個身影急急忙忙地衝進來。

屋內昏暗,這人哎喲一聲險些摔了,卻顧不得自個兒,著急忙慌地往帳子里瞧:「大姑娘怎的了?做噩夢了?讓嬤嬤瞧瞧,是不是給蟲兒咬了?!」

這時,兩個丫鬟也將燭火統統挑亮了,屋裡漸漸亮堂起來。

安如霜看著這個僅穿著中衣,還跑丟了一隻鞋的狼狽婦人,忍不住鼻子一酸。

恍惚中又想起她被定罪時,柳嬤嬤一夜白了頭,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乞求那個畜生——皇上,娘娘冤枉啊……

此時的柳嬤嬤還不是她記憶中蒼老的模樣,她身形豐腴,眼角帶著几絲皺,一雙眼睛正擔憂的看著自己。

「嬤嬤……我不想你們死……」

眼前的女娃兒,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轉眼竟落下淚來。

柳嬤嬤心疼壞了,將她攬在懷裡哄著,心中認定大姑娘是夢魘了,待她安靜下來,皺著眉頭把兩個丫頭叫到了外間。

兩個丫頭都是姑娘的貼身丫頭。

左邊身形高挑鵝蛋臉大眼睛的丫頭名為紅玉,平日便是個冒失鬼,如今也是滿臉驚慌之色,伸長了脖子往屋裡瞧:「嬤嬤,姑娘怎的了?沒事吧?」

一旁淡綠衫子的丫頭倒是穩重的很,她生的一副好相貌,杏核眼柳葉眉,此時扯著紅玉道:「莫急,且聽嬤嬤怎麼說。」

柳嬤嬤沖著紅玉瞪了瞪眼睛,轉而才道:「你們今日,究竟和姑娘去了何處,發生了什麼?現下不說,等到了老爺夫人那處,要打你們板子的時候,你們可別來求我!」

兩個丫頭對看了一眼,不消片刻,慫了。

翠柳眉頭微簇道:「今日出遊,姑娘吃點心時髒了手,想尋些水凈手,可那處荒涼得很,那趕車的跟我們說附近有個桃花庵,風景乃是城中一絕,姑娘被打動了,非得讓我們去……」

柳嬤嬤被她說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為她在推脫,冷哼一聲:「這與姑娘被嚇著有什麼關係!」

安如霜隱約能聽到她們的對話,不由心中一暖。

又聽另一個聲音響起:「嬤嬤別急,這確實是遇上了點事兒,姑娘嚇著了,應當是……是因為我們在那處,遇上了二……」

安如霜皺了皺眉,柳嬤嬤還在教訓兩個丫頭,她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模樣冰寒起來。

這次春遊,她記得。

還有紅玉口中咕咕噥噥說不清的三個字:二皇子。

那時,爹爹剛從漠河升遷到都城來,一躍成了御史大夫,成了皇上眼前的紅人兒。

這樣的升遷可不多得,眾人都想同他結交一下,莫管是官職高或低,都會派夫人前來會晤一番。

安夫人向來不擅應付這種場面,幾日下來,整個人快要累趴了。

這春遊,只能由兩個丫鬟陪著安家大姑娘同去。

本想去桃花庵凈手順便遊覽一番,不想下車時馬突然受驚,直直往那寒涼的河水裡頭奔去!

這時,一個白衣少年出現,他身姿翩翩,幾個起落,就將她自那馬車之上撈了下來。

少年面目英俊,手中執扇,一副貴公子模樣,此時想來,風流中帶著几絲輕佻。

但她那時太傻,只覺這男子溫文爾雅,可做今生良人,卻未曾想過要仔細一觀,這張風流皮相裡頭裹著怎樣一顆算計重重的心,傻瓜一般將一顆真心交付了出去。

直到後來,她的庶妹在刑台上笑吟吟地告訴她,那驚馬不過只是陛下的一個謀划而已。而她,只不過是顆略重要點的棋子罷了。

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再重要的棋子,也有沒用的一天。

朱瀚從未真心喜歡過她,他不過想借爹爹與大哥的助力。

這一局棋,僅她自己當了真。

此時,想必朱瀚的棋盤已然布好,只等著她這個棋子傻乎乎地跳進去。

她不由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皮肉,疼痛的感覺清晰如斯,令她唇邊溢出一聲冷笑。

不知,若朱瀚看見他認定的棋子反過身來,狠狠咬他一口,會是什麼表情!

此刻忽然想起少將軍的話——這戰,我們會贏。

「嬤嬤,我沒事,不要勞師動眾了。」

她笑了笑,聽見外面柳嬤嬤正嘮嘮叨叨指使著這個去桃花庵,那個去請老爺夫人,不由連忙將她攔下來。

在柳嬤嬤詢問的目光中淡淡道:「不過是做了個噩夢,以後不會了。」

她再不會讓他成為安家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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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本宮床下有個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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