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今生今世，唯此一人
第二日，天色方蒙蒙亮，東方只微微透出些許光。
安如霜便雙眼朦朧地被一群女人給折騰起來了，紅玉，纖纖，柳嬤嬤……
因為搬家到這漠北的緣故，以前的老人沒有多少，但如今凡是原府中的丫鬟，都來到此處忙活了。
一大早的，整個安府便熱熱鬧鬧的。
而安如霜卻還在狀況之外，她眯著眼睛看著眾人，又看了看天色，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這麼早？」
纖纖在一旁笑道：「還早呢？！不若便睡著給你抬到將軍府罷了？」
這麼一句話，引得眾人都輕笑了起來。
安如霜無奈地看著纖纖，這丫頭，如今不知跟誰學的，以往那副嬌弱內斂的樣子已全然不在了，說起話來，總要把人噎個半死。
紅玉也在一旁幫腔道：「姑娘，時間不早啦，再等一會兒，外頭迎親的隊伍可就要來了，姑娘要是不想這樣上轎子，那還是早早起來梳妝吧！」
安如霜只得極為無奈地在床上爬了起來，沐浴洗漱過後，便有一個笑眯眯的老太太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姑娘。」
紅玉在一旁道：「這是一旁的張家老夫人，整個漠北，不知道多少姑娘是張家奶奶送出嫁的呢！可是這漠北的十全老人呢！」
她們在這漠北人生地不熟的，昨日還愁讓誰來給姑娘梳妝呢，卻不想下午之時，將軍大人便快馬帶著這位老太太來到了這處。
那張家老夫人身旁也跟著一個伺候的小丫鬟，見了安如霜，不由插嘴道：「我們老夫人今日本是與大師傅訂好了今日去禮佛的，可是萬萬沒想到將軍突然來了，不答應便在門前跪著……可是跪了整整一個時辰呢！」
那張家老夫人也笑眯眯道：「是姑娘好福氣，遇到這樣憐惜你的夫君。」
安如霜卻是微微一怔，僅存的睡意也一掃而空，她緩緩抬起頭來，眼眸中帶著微紅，笑道：「謝過老夫人了。」
這位張老夫人年紀已經很大了，便是行走，都需要人攙扶，但一雙手卻有力而穩當。
幫安如霜絞面的時候，手都未曾顫一顫，又快又利索，顯然已不知曉做過多少次了。
而後，便是塗抹香脂，描眉畫眼，新娘的妝容很是厚重，撲在臉上都有一種緊繃感，安如霜心中也不由緊了幾分，甚至都不怎的敢笑，生怕一笑，那臉上的粉便要撲簌簌落下來。
張老夫人看了看她的妝容，不由道：「姑娘蒼白了些。」
這樣說著，又給安如霜臉頰兩側塗了些許胭脂。
緊著，安氏走過來給她梳頭，纏枝花銀梳緩緩從安如霜的長發上滑下來，安氏微微笑著道：「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
她聲音微微哽咽了起來，一旁的張老夫人連忙道：「三梳梳到白髮齊眉……」
安如霜忍不住眼睛一熱。
而後，纖纖取來一頂金花八寶鳳冠，其上珠寶琳琅，奇淫巧技，看著甚是灼眼。
那張老夫人在一旁嘖嘖稱嘆：「這鳳冠，著實珍貴少見。」
一眾丫頭不由投來了艷羨的目光，若得此一良人，便此生無悔了。
但安如霜心情卻不怎麼歡快，這被眾人艷羨的金花八寶鳳冠戴在腦袋上，好似整個人都縮短了一截似的。
她如今總算明白了，為何每個新娘都得被人扶著，有腦袋上這個東西，怎可能走的穩當呢？
安如霜將腦袋貼在椅子背上，藉以放鬆放鬆脖子，一旁又不知誰遞過來了一碗八寶蓮子粥，她不過吃了幾口，便聽著外頭一陣喧鬧聲響了起來。
安如霜微微一怔，外頭便有丫鬟笑嘻嘻地道：「姑娘，迎親隊伍來了！」
孟厲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他穿著一身寬大的赤紅喜服，赤色履踩在馬鐙上，面上帶著笑意，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
後頭則是杜勇和那閻家五兄弟，還帶著些許兵士，俱是披紅挂彩。
但今日，老鬼沒來，他看守義莊，自認身上帶著死氣，便很是不願意待在這迎親隊伍之中，雖是嘴上強硬的很，說最怕麻煩，但眾人都清楚，他是不想破壞這場婚禮。
一旁的百姓自然認識這位戰神，夾道相迎，歡呼叫好，天色不過蒙蒙亮，但因為這個隊伍，好似整個城池都活躍了起來。
而就在這百姓之中，卻有一個男人，他遠遠地站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從睚眥面具里露出來，流露出說不出的複雜。
有迎親的，自然便有堵門的。
這孟厲乃是漠北大將，安清嶸卻也是軍中猛將，他曾是這南啟的越騎校尉，雖如今背棄了那朱瀚，但一身功夫卻從沒落下。
除了他，那葉成志也站在一旁，再往旁邊看，便是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臉上帶著些許落寞的少年。
這二人是誰呢，自是前段時日，被安如霜帶回將軍府的，趙虎趙天父子。
這葉成志不過是一介弱巴巴的大夫，很是沒有威脅力。
安清嶸則站在最前頭，臉上帶著笑意，看向這位孟大將軍，直接了當道：「想娶走霜兒，先贏過我！」
國字臉的趙虎也在一旁附和著。
但今日，誰會真正動刀動槍？
那閻家的五兄弟呼喝著衝撞過去，便笑嘻嘻地擠開了地方，不知誰拉開了門閂，不過片刻，敵軍便洶湧攻入城門！
安父穿著一身暗紅八寶葫蘆紋的衣裳，端坐在椅子上，眸光冷厲地直直看向了孟厲，連句體面話都不願說。
顯然，他對於自家姑娘嫁給這個貨，還是心有不甘。
而安氏便紅著眼睛在一旁拭著眼淚，伸手給孟厲遞過去一個紅包，只喃喃道：「以後，以後……你不可負她，不然……」
這安氏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說過一句狠話，如今到了撂狠話的時候，她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而站在她身前的孟厲，卻是眼眸堅定，緩緩地退後了一步，赫然跪在了這安家父母面前。
如此一跪，令二人心中不由微微震動。
孟厲緩緩抬起手，沉聲道：「我孟厲，在此向蒼天厚土起誓，今生今世，唯此一人。若有一朝違背，生生世世，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