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你怕嗎
許徹慢慢悠悠接過我手裡的衣服,看向我的目光中依然帶著審視。
我只當做什麼都沒看到,推著他進了浴室。
「快把身上的水擦乾,換好衣服再出來。對,還有頭髮,頭髮也要弄乾才行。」
浴室門關上之後,我不敢再任由自己胡思亂想,飛快地把行李箱中剩下的東西收拾好,把已經臟掉的衣物放進衣物籃。
很快,浴室里就響起吹風機聒噪的聲音。
哪怕心裡壓了一堆疑惑,他還是聽話乖乖地先吹了頭髮。
我嘆了口氣,轉身去廚房裡燒水。
爐子上的水剛剛開始滾動,浴室就安靜了下來,接著是他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的咯吱聲,繞了一圈,最後停在廚房門口。
我在心裡感慨了一句,男人的短頭髮就是比女生好打理啊,這麼快就吹乾了,想多點考慮一下都不太可能。
今天在他面前已經失態這麼多次,他這麼敏銳的人必然一次比一次不好糊弄。
沒準早就想清楚我有事瞞著,只是見我不想說才不主動開口。
可他的體貼並不意味著我可以一直這麼瞞下去,我也從沒想過這麼做。
把擺在櫥櫃檯面上的兩個馬克杯都倒滿水,遞了一杯給他。準備和他去客廳里慢慢說這些事。
結果回頭看了他一眼,就楞在了原地,連水杯都忘記遞給他。
「你,你怎麼穿了這個?」
白色的套頭居家服,正面畫了個笑容燦爛、手舞足蹈的巨大皮卡丘,是很早之前一起去逛街,我買一套同款圖案的粉色女裝時,老闆極力推薦的打折情侶款。
「這衣服質量好,版型好,可以在家裡穿也可以和你女朋友出門的時候穿,」那個老闆絲毫不懼怕他周身散發的冷意,賣力推銷,「你們俊男美女,穿出去人家肯定覺得十分般配。」
我都不知道在商場縱橫許久的許徹會這麼輕易被人幾句話就說服了,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付了兩套的錢。
不過我很肯定他買了之後就後悔了,因為這件衣服從他卧室的大衣櫃擺到這間公寓兩人合用的小衣櫃,他從沒有拿出來穿過一次。也正因為如此,看到他把衣服套在身上的時候,我才這麼驚訝。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領,「你拿給我的。」
語氣里還帶上了幾分委屈。
剛剛給他拿衣服的時候心不在焉,大概是沒注意拿錯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穿上了。
看上去......和平日里的他一點也不像,但莫名有些可愛。
我憋著笑,把水杯塞進他手中,「那就穿著吧,今天也不出門。」
他訕訕接過水杯,低頭抿了一口,也沒提要換一件什麼的。
我正在腦子裡計劃著如何引入今天的正題,他突然抬眼看我。
「是不是孟錦這兩天來找你了?」
「什麼?」我疑惑。
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楊孟錦。
她來找我?
他兩步跨進廚房,原本還算有點多餘空間的廚房,瞬間就顯得擁擠起來。
距離太近,好像一轉身就能碰到彼此的手,他卻好像一點都沒感覺到,隨手把水杯擱在櫥櫃檯面上,倚著櫥櫃,側過身子看我。
「她是不是又跟你胡說了什麼,你才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樣?」
原來是他想錯了,以為我是在為楊孟錦煩憂。
不過,我突然有些好奇,「為什麼猜是她?」
他默默地看了我片刻,才道,「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經查清楚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件事。
他已經接著道,「那些流言不是因她而起,不過她發現之後一直在後面推波助瀾...我沒有讓她向你道歉,你生氣嗎?」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起另一件事。
他又沉默了一會,「我媽回來前幾天。」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劉姨告訴我的那段話。她說見到許徹和楊孟錦在家中爭吵,原因不明,從那天開始兩人的關係就有些不遠不近,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親密。
「你因為這個,和她吵了一架?」我喃喃問道。
他皺眉,「你怎麼知道?」
我不說話。
片刻之後他妥協道,「是。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做那些不入流的事,她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人。找了個時間本想和她問個清楚,她聽到這些卻比我還要生氣,絲毫不願意解釋。」
「人總是會變的。」
「小沫,」他欲言又止地停頓了一會,「我知道讓你原諒她這種話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但是能不能,暫時不和她計較。」
我瞭然,「是不是她又做了什麼來求你?」
「她的身體...」
我嗤笑了一下,「又犯病了嗎?許徹你真的沒覺得她每次犯病的時間都那麼湊巧?總能讓她湊巧躲過那些應得的懲罰。」
許徹難得地沒有反駁我,半晌才道,「不管怎麼說,她的身體已經承擔不起更多的問題,小沫,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
說道最後已經隱約帶上了懇求。
我腦海里突然回憶起,那天許伯母在醫院喬木林中對我說的那番話。
那些我沒有參與的,他們相依為命的小時候。
對上他深邃的眼,義正言辭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微微垂眉道,「好。」
眼前高大緊繃的身影聽到「好」的時候,瞬間放鬆了下來。
「小沫,謝謝你。」
我苦笑了一下,「其實這幾天她沒來找我,來找我的是你母親。」
「什麼?」他似乎怔住了。
「你母親去了醫院,和我長談了很久。」
完美表象既然已經撕開了缺口,我決定今天就把一切攤開來談。
不等他再度開口,就把那天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包括他母親說的那句:「一輩子都不可能。」
他靜靜地聽完,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
「許徹,我不知道你們之前談到我的時候都是怎麼說的,但是好像那些都做不得准......我們好像把一切想象得都太簡單了。」
他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
「你怕了嗎?」他問我。
我搖搖頭。
「我不怕,但是我很擔心,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