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章.死靶神槍手

1.

中午，五人居然找到一處路邊小店吃了頓熱飯，班長拿出幾張法幣要付錢，店主人堅辭不收：你們在上海、南京打鬼子，怎麼能收你們的錢。

班長見店主人很堅決，就說：以後我們就會留在這附近打鬼子，不走了！

五人離開小店，又走了兩個鐘頭，在一個小山包靠近山頂的幾棵樹下坐下休息喝水，班長讓小三從脖子上取下蔡司8倍望遠鏡，然後拿著蹲在灌木叢里往來路觀察著，突然他沉聲道：都別起身，鬼子跟上咱們了。

鐵師傅一上午跟班長他們四個嘮嗑，已經知道這四個老兵（連小三都有七年兵齡，他不知道蠻牛實際上不到4年兵齡）都來自於國軍最精銳的德械師88師特務營搜索連，軍閥混戰、剿匪（打紅軍）、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都參加過，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但一路行來，感覺他們倒有點漫不經心的感覺，本來也是，他們沒有逃難潰敗的心態，是隨意找地方落腳準備長期打鬼子的。

但是班長發聲警告敵情后，鐵師傅驚訝的發現他們瞬間就全變了：

小三本來是坐在地上的，一下子起身變成標準的跪姿，右手拔出柯爾特手槍左手上膛（他的zh-29半自動步槍彈匣被取下了，機匣那一塊都還被細部包裹著呢），舉槍警戒著四周；而蠻牛則猛的趴下來，原本他的捷克式機槍就輕輕側放在腳邊，他右手拿槍左手迅速打開兩腳架，然後打開槍托上的金屬肩托壓在右肩上，再槍托抵肩，左手扶住槍托，右手推彈上膛后握住小握把，手指搭在扳機上，全套動作幾秒內一氣呵成；周班長原本是坐在小三和蠻牛中間正在喝水，蠻牛趴下去的時候他邊往後退邊順勢趴下，然後拉著蠻牛的背包快速往蠻牛右邊爬過去，等蠻牛據槍瞄準的時候，他已經掏出兩個彈匣，一個放在地上，另一個就抓在手裡。

鐵師傅傻乎乎的坐在原地，和回頭看向他們的班長一起看著全副戒備如臨大敵的三人，鐵師傅在兵工廠二十多年，也經常去部隊修理他們廠生產的槍械什麼的，見過的部隊訓練太多了，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迅捷的戰術動作，這不光是被戰場上敵人的子彈炮彈逼出來的，也是多年艱苦訓練磨練出來的。眼睛里那種漫不經心和懶洋洋的味道也沒有了，全冒著嗜人的精光。

班長說：做什麼呢？鬼子遠得很，半里路以上，是四五個鬼子的斥候，估計吊著咱們是以為跟著我們能抓住大部隊。

蠻牛邊爬起來邊嘟囔道：班長你也真是的，這麼遠先說一聲嘛，還以為鬼子很近了呢。

都彎腰弓著身子跑到班長身邊去看，班長指著來路，下面三百多公尺的地方有兩個鬼子站著沖這邊指手畫腳，絲毫沒有隱蔽的意思，也難怪，過了江以後跟趕羊似的，國軍一觸即潰，就沒有碰見像樣的抵抗。後來鬼子總結的「國軍一打就潰，八路一打就跑」就是從過長江開始的，打國軍，沒怎麼打就四散奔逃，鬼子也抓不住主力；打八路呢，雖然不分散亂跑，但也是跑，剛擺開陣勢準備打，那邊八路放幾槍就開始有組織的跑，都讓鬼子頭痛，尤其是后一種，因為八路跑另一處地方又要放幾槍。

不過此時這幾個鬼子還是驕橫的，他們還沒遇上過頭疼的事情，當然不久后駐紮在梅游縣的鬼子就頭大如鬥了。

小三蹲在班長旁邊，接過望遠鏡看，說到：這幾個斥候打又不打，慢慢吊著咱們，乾脆我們干他們一傢伙。

班長說：剛才我就是覺得不對勁，感覺後面有人跟著，果然被吊上了。他們跟我們有些時候了，也不逼近，我們停他們也停，就隔著半里多路，打又不好打。

蠻牛說：我把機槍拿這邊架上，掃他一梭子，幹掉幾個算幾個。

這時最邊上的鐵師傅發話了：王班長，是要打死這幾個斥候嗎？

班長說：太遠了不好打，浪費子彈，喊蠻牛掃一梭子試試吧。

蠻牛就把端著的機槍往地上架，這時鐵師傅突然站起身，端著槍就瞄向鬼子-

啪！

他也沒管打沒打中，緊接著就拉槍栓退彈殼再推彈上膛，又是一聲「啪」！

蠻牛還在據槍瞄準，王班長周班長和小三都看見兩個鬼子倒下了，而小三用望遠鏡看得清清楚楚，第一槍把用望遠鏡看向他們的鬼子曹長腦袋打爆，第二槍把旁邊的鬼子胸膛打穿，其他幾個鬼子已經縮起來看不到了。

小三把望遠鏡遞給班長，班長看著腦袋被打爆的鬼子大張著嘴巴沒作聲，然後又遞給周班長，周班長倒吸一口長氣。

已經爬起身的蠻牛在旁邊著急：給我看看，給我看一下。

一看也愣住了。

88師神槍手多，班長就是駁殼槍神槍手，蠻牛自己是機槍高手，小三是步槍快槍手，但第一次見識到如此輕輕鬆鬆用立姿在三百公尺外一槍爆頭的主！

這是神槍手中的神槍手呀！

行伍之人最佩服什麼？佩服有真本事的人！

四人看鐵師傅的眼色都不一樣了。

2.

這兩槍一開打死兩個鬼子斥候后，班長他們繼續前行，剩下的斥候一邊安排人跑回去通知大部隊趕快上來，一邊繼續跟蹤，但距離拉得更遠了，足有一里多遠，對方有一名槍法超群的神槍手，跟近了無異於送死。

班長也不怕他們繼續吊著，反正過幾個鐘頭天就黑了，到時就擺脫了。

班長由衷的對鐵師傅說：我這些年在鏢行、在山寨、在各路部隊，見識的高手也不少了，確實沒見過鐵師傅這樣舉槍就射，三百五十公尺外敲腦袋的，確實是真正的高手！

小三挺好奇：鐵師傅，你的槍法咋練的？

鐵師傅謙虛道：我沒有那麼神。打固定靶確實很准，但是鬼子一動就打不中了。在城牆上的時候鬼子衝鋒，就沒打死幾個。

原來鐵師傅從小在兵工廠長大，初中就進廠了，做成車工、鉗工，從學徒到成為師傅，對槍械原理和構造了如指掌，因為手穩心靜，槍法出眾，這十年來專門在十一廠當試槍組長。中正步槍和捷克式機槍出廠前都必須經過試射這一關，首先要檢驗動作是否可靠，能否正常擊發，有沒有故障，二是檢驗精度，如果精度達不到是不能出廠的。

鐵師傅又說：我們十一廠每年要生產中正步槍幾萬支，機槍幾千挺（1），每天要試射步槍上百支，機槍近十挺。

試槍員一要槍法好，二還要槍法穩定，不能出現這支槍5顆子彈打48環，另一支槍打30環。

小三插話：為什麼呢？

鐵師傅道：因為打差了不知道是槍的毛病還是射手打得不好呀。如果一支槍在我們手上打出40環就算合格，低於40環就換試槍員射擊，還是低於40環就算不合格要當次品退回去的。

我們每天要打幾百發子彈，一年下來就是幾萬發甚至上十萬發，我這些年試槍打的子彈恐怕上百萬發了吧。

我們每天打槍就是工作，槍擱在試槍的檯子上，坐著打，每天的任務就是那麼多支槍，所以打多了，瞄準和射擊的速度就越來越快，早點打完了有時可以提前下班的。

而且我的視力異於常人，據國立上海醫學院的一位教授講，我的視力達到6.0的水平（2），在中國人裡面百萬人中無一，我瞄三四百公尺的靶子10環跟常人瞄一百公尺10環是一樣的，所以後面幾年我試槍的時把靶紙剪下只剩10環，放在靶子的腦袋位置，專門打了幾年的10環。

蠻牛又插話了：就是說每天打幾百槍只打10環，一個月打上萬槍只打10環？

鐵師傅說：是呀，我打10環也就跟你們打百米靶上靶一樣，你們不會脫靶吧？

不過長年累月固定靶射擊后，我的動作定型了，打得飛快，也非常准，但是目標動作大一些，我就打不中了。我打動的目標也就比常人好一點。

另外中正步槍比不上德國原型槍，槍鋼質量差些，不然找到好的槍，跟鬼子打遠射擔保他們討不到半分便宜。

3.

天近傍晚，班長看見前面又出現一條岔路，右邊一條往下通向山谷，左邊繼續上山，關鍵來路的山樑上只有一條獨路，地形又比現在站的地方低不少，站在這個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看見鬼子的動向，旁邊還有一塊大石頭。

鬼子斥候遠遠看見他們五人停下來，也跟著站住用望遠鏡觀察。

班長仔細觀察后安排：我們四個先從往下走的路走，鬼子用望遠鏡能看見我們下去了。我看了一下，從下面不遠的位置有個拐角，鬼子的視線被擋住了，我們就從那裡爬到上面那條路上去。三，你就守在這裡，這個位置險要，鬼子不敢輕易過來，等過一兩個鐘頭天黑了，你也先往下走，從我們上山的地方爬上去，路上我會在樹上給你留暗號。

班長知道只要小三先跑，鬼子在山上穿著靴子是肯定跑不過小三的。

然後班長就帶著他們三個先走了，提著裝著牛牛的狗籠。小三就躲在大石頭後面等著。鬼子斥候也看見了班長他們四人向下走了，留下一個人阻擊他們，所以等了一會還是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動，可是山樑上的路無遮無擋，小三開了一槍打傷一個，他們馬上就退回去了。

等後面的一個小隊70人趕到，已經過去了一個半鐘頭，小隊長聽說早已經跑了四個，毫不遲疑的安排歪把子機槍開始壓制射擊，鬼子開始衝過來。

小三看見大隊鬼子到了，就撒開丫子往下面跑，跑到中間鬼子能看見的地方還轉身開了一槍，天都黑了那是肯定打不中的。等到了拐角，小三就跳下路，往左邊山上爬去，等鬼子跟著往下山谷的路跑下去追的時候，小三就躲在上面的灌木叢中看著，等鬼子都跑遠了，他才上到上面這條路上去追班長他們。

鬼子南轅北轍越追越遠，最後只得在山谷里宿營了事，而班長他們卻已經遠在三十裡外的山上了。

對於小三而言，那些年班長帶他在山上跑路的好處就出來了，憑著每個岔路都有班長留下的暗記，他花了兩個鐘頭沒有費半點周折直接就找到班長他們了。

後記：

(1).在抗戰時期，國民黨方面的主要彈藥裝備的最高年產量為：步槍139200支，機槍20400挺，82迫擊炮2520門，79步槍子彈2.52億發。

(2).非洲肯亞南部的馬賽人，能夠辨認一英里(1.609公里)以外的人，視力比常人好20倍。馬賽人自從被人發現是世界上視力最好的人後，人們研究發現超常視力6.0的馬賽人用裸眼可以觀察到遠在10公里以外的動物行蹤。而且在黑暗的環境里，也能正確的分辨出藏在草叢裡的動物的種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