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人
「篤——篤——篤」王簡步伐略顯沉重，腳下的金碧琉璃微微發光，閃耀片刻后便又恢復原樣——這是金碧琉璃的特點，一旦受到壓力，便會綻放光芒，亮度和持續時間與承受的力量相關。
事實上，他此刻的心境相當不穩，因此連自己的力量都有些控制不住了。雖然此刻的他也就只有兩三星階的力量，但卻足以令腳下的金碧琉璃產生一定的反應了。
王簡很早就知道，燕思卿應該對自己早有所謀。
她身為九星階巔峰的半神強者，已經獲得了相當的神性，同時也失去了相當的人性，對升階至十星階，得到屬於神的力量想必已經無法抗拒——而最簡單的方法，自然就是對近在咫尺的自己下手了。
只不過，自己的實力不夠，知道的信息還遠遠不夠多，難以判斷燕思卿到底想要怎麼做——但，小心一點總是沒錯。
燕思卿曾經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什麼東西，當時他的實力還不夠，無法察覺到其中的奧秘——但如今自己將要升階至五星階，等到身體徹底恢復之後，應該能夠察覺到其中的些許秘密，並藉此推算出燕思卿的謀划方向了。
但風天逸……
王簡深深地嘆了口氣，心中的憂慮如潮，難以止息。
九星階之上的半神強者都能看出自己身上的異常，而現在遇上的兩位倒還沒有當場翻臉，只是在放長線，釣大魚。若是今後自己不幸碰上了一位不那麼有耐心的九星階半神強者，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了。
在風暴溪谷的宴會上，王簡見識過諸多強者的手段，加之對九星階的半神強者有一定的了解，根據推算，如果他能夠有六星階巔峰以上的實力，再配合蘇醒過來的冥帝，應該就能夠與初入九星階的半神強者過上幾招了，情況或許和當時他與宋帝殿主朱靈煌一戰相仿。
但若是要真正與之對抗，則必須要擁有八星階以上的實力，配合冥帝的力量，才有機會。
要是對手是像燕思卿這般的九星階巔峰的半神強者，恐怕自己升階至八星階巔峰之上，即便有冥帝的配合，大概也依舊差了一籌。
也就是說，當務之急，就是要儘快提升實力，並且想辦法喚醒冥帝，這樣他才能有自保的可能。
可惜，若不是還沒有找到子嵐，王簡肯定會考慮離開這些是非之地，絕不參與那場即將到來的危險戰爭。
然而，在他的腦海中，寧如珖孤零零的影子一閃而逝，終究令他只能長嘆一聲，繼續向卻愚塔的更高層走去。
事到如今，身不由己。
老人剛剛告訴王簡，有關九絕毒的典籍，在整個風暴溪谷中也只有一兩本——這種典籍在混沌空間之中，也算是相當罕見的東西了，能夠保留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而他能夠在風暴溪谷中遇到一兩本，那更可以說是幸運至極。
只不過，在這一兩本典籍之中，王簡能不能找到他需要的信息，那就只能向上天祈禱了。
整座卻愚塔共有八層，其中只有第一二層有青衣守衛，實力都在五星階之下，然後只剩下一位守在第三層階梯旁的人了——那位就是守塔人，烏鶴來。
當然，在平常時候，老人也會監視卻愚塔中的情況，方法自然是通過旋馬庭了。他偶爾也會從旋馬庭內部出來，位置飄忽不定，看他的心情，但一般都在第四層之上——因為在前幾層的典籍，大多數對他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所以，當烏鶴來看到老人竟然出現在第二層的時候，表情才會有些驚異。
不過，老人的請求，王簡還是沒有明確地給出答覆。
雖然，在寧如珖的實力落入六星階的層次后，烏鶴來七星階的實力就顯得很有吸引力，能夠給他們一行人提供相當的安全度——但在宋帝殿主朱靈煌都折戟在王簡的身上后，敵人若是要對付他們，恐怕就會考慮一下埋伏更多八星階之上的強者了，甚至是請九星階之上的半神強者親自出手，以求必殺。
而無論是上面的哪種情況，烏鶴來七星階的實力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暫且拒絕老人的請求，不失為一個對雙方都有一定好處的做法。
不過，如果將來要是有合適的機會，王簡還是會帶著烏鶴來離開的——畢竟，一位七星階之上的強者還是相當可觀的，憑此足以建立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小勢力了。
又開始幻想了……
王簡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進入了幾乎空無一人的第五層，也就是有關九絕毒典籍的所在區域。
……
空雷閣。
幾近空曠的主庭之中，深黃的梁木在方正的穹頂上縱橫交錯，搭建出一個形態奇異的結構體，乍看去猶如一個古怪的扭曲鳥籠，但如果換個方向看的話，卻陡然間變成了一個堪稱完美的正方體，沒有任何地方多餘哪怕一點線條。
主庭後方，坐落著一個相當簡單的水潭：池水清楚見底，但沒有魚群，沒有底石，沒有假山，甚至沒有布景用的水生植物。
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水潭，潭邊有一個簡簡單單的三角亭子，再過去則是穿庭而過的后屋。
空雷閣本就是一個半工作半休息的場所，加之閣主是雷羽主祭，自然不會在這些「無用」的事情上下功夫了。
只不過，這看似尋常而單調的場景，卻因為一個寧靜獨坐的女孩，而最終畫龍點睛，錦上添花。
寧如珖怔怔地倚坐在三角亭中，一臉出神地望著波瀾不驚的水面，湛藍的雙眼映照出一汪澄澈的水潭水，甚至能夠映照出上方略顯陰沉的天空。
雖然在玄光靜地的時候，她就對外界環境不怎麼在意，但這般單調的生活還是令人有點悶得慌。
寧如珖這段時間沒有離開過空雷閣，據說雷羽主祭引了某種強悍的雷霆進入閣中，可以有效的壓制空雷閣中的邪崇魔物，對九絕毒應當也有一定的壓制力，因此王簡就讓她呆在空雷閣中，盡量不要外出。
的確，她體內的魘蛇毒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發作了，蔓延的速度似乎也降低了不少——不過，這依舊只是延緩而已，她脖頸後方的黑色血管網依舊在慢慢攀升著，尋覓著它最終的目的地。
她身上還存有最後的兩顆菩提籽，如果能夠一直呆在空雷閣中的話，應該還可以捱過很長一段時間。
希望，他真的可以找到解藥吧。
想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想要找到解藥，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寧如珖不禁低聲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優雅而迷人，卻又暗含著點點辛酸的意味。
「寧小姐，在這裡過得可還行嗎？」一個清雅平定的聲音從中庭外傳來，如同一縷柔和的微風拂過，在如鏡的水面掀起一圈圈整齊的漣漪。
「誰？」寧如珖驀地回神，柔情似水的眼神倏然間就變得凌厲冷冽，令人心生寒意。
雖然她的實力已經驟跌到了六星階的水平，甚至現在的狀態還沒有恢復到正常狀態，但七星階的意識她可還沒有丟掉，甚至還有所長進了。
在這種時候，還能進得了空雷閣的人，絕不是尋常的強者。
「寧小姐，我們不久之前可還見過面的，不用這麼緊張吧？」青袍人背著一個木盒，緩緩邁入庭中，他的臉被兜帽完全遮住，除了陰影下微微閃爍的目光。
「見過黃神官了。」寧如珖凝視青袍人許久，身體隨之一點一點地放鬆下來，隨即低聲應道。
「寧小姐的身體如何？」黃神官沒有掀起兜帽，一邊向她走來，一邊問道。
「還可以，不過想要回到七星階，那就麻煩多了……」寧如珖垂下頭，輕聲喃道。
「沒關係，寧小姐總歸是保住命了，一切都會有希望的。」黃神官笑了笑，將背著的木盒立於三角亭的石柱上，隨後便坐下來了。
「黃神官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吧？」寧如珖看著對方的動作，問道。
「一件小事，希望寧小姐可以幫到我。」黃神官點了點頭，順手打開木盒，同時淡淡地說道，「我想知道，那一天，寧小姐在王簡的屋子裡做了什麼？」
「叮——」木盒中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音調，如同一顆飛射而出小石子，在潭面上激起點點不深不淺的波瀾。
躺在木盒中的，正是在那晚宴席上大放異彩的「落花殘月」。
此時此刻，這把絕世的古琴居然自行奏響，琴弦的微微振蕩間，竟彈出了一聲優雅曼妙的琴音。
「看來，寧小姐也熟稔音律啊……」黃神官慢慢地橫琴於腿上，雙手撫弦，壓住了「落花殘月」想要繼續彈奏的衝動，「『落花殘月』極具靈性，若是讓這把琴見到了頂尖的樂家，它便會自行演奏。」
寧如珖愣了片刻，沒有想到黃神官竟然岔開了話題，反而談論起與之前話題似乎毫不相干的音樂了。
「沒事，時間還很長，王先生應該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回來的，我們還可以慢慢聊。」黃神官微微一笑，望著寧如珖變得逐漸凝重起來的臉色，隨即淡然地說道。
「嗆——」一道恍若霹靂般的琴音倏然響起，彷彿將庭中的兩人帶回了風雨欲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