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改變

「決定好去找誰了嗎？」在王簡的房門之外，寧如珖的聲音幽幽傳來，在略顯空曠的屋子中回蕩。昨晚王簡已經大致告訴過她自己的打算，只不過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而已。

「嗯，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嗎？」王簡心中一動，起身打開了房門，向靜立於門口的寧如珖問道。

今天她身著藍白色的雲紋禮裙，腳上則是一雙純白色的過膝軟靴，手臂上還戴著長長的貼膚手套，肩頸上披著一條厚實而鬆軟的潔白圍巾，與身後那銀白的長發相互融合，匯聚出一座壯麗的皚皚雪山。

看得出來，這顯然是寧如珖精心準備過的著裝，每個細節都一絲不苟，無可挑剔。

「……」她垂眼低眉，沒有回答，臉上的紅暈若隱若現，看起來楚楚動人，令人心生憐惜。

一眼看去，這哪裡還是那個膽大包天的魔女。

王簡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在心中不由得暗暗嘆息，深感愧疚。

那個時候的寧如珖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桀驁不馴，風姿綽約，猶如一隻自由自在翱翔在天空之中的金絲燕，所作所為，皆隨己願。

然而這樣一隻無拘無束的金絲燕，卻在遇到自己之後，彷彿被活生生地關進了一個狹窄逼仄的鐵籠之中，再也無法回到以前的樣子了。

他忽然有一種可怕的衝動，想要讓風天逸暗中將寧如珖送走，離開這個人心險惡的地方，有多遠躲多遠，再也不要出現在世人面前。

只可惜，她此時此刻還身中九絕毒，即便離開了這個該死的地方，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寧如珖顯然舉目無親，燕思卿似乎也對她不懷好意，想來想去好像只有自己能夠拯救她了。

這或許算是贖罪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王簡長嘆一聲，點了點頭。不用說話，王簡也知道，寧如珖顯然希望在自己有危險的時候，她能夠陪伴在自己身邊吧。

可惜，他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譬如現在：子嵐正深陷九死一生的絕境之中，而寧如珖現在也算是危在旦夕——在這般兩難的情形之下，自己卻最後選擇了優先前去幫助子嵐。

雖然寧如珖的事情急也急不來，並且她對王簡的這個決定也沒有什麼意見，但王簡自己卻感覺心如刀絞，無地自容。

在某種程度上說，這算是捨棄了寧如珖嗎？

他不敢說是，但也絕不敢說不。

「如珖，你轉過身來。」王簡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寧如珖點了點頭，沒有問為什麼，而是乖巧地轉過身來，背對著他。

通過王簡強橫無匹的觀察力，透過那些盤繞著的潔白絨毛，他可以在寧如珖那雪白如玉的脖頸上，清晰地看見一絲絲一縷縷的猶如黑色蛛絲的血管，在晶瑩的皮膚之下緩慢地蔓延著，擴散著，已經距離寧如珖的腦後很近很近了。

魘蛇毒素的第三次發作就快要來了。

根據他的猜測，寧如珖的極限大概還有三次爆發。

而最後一次爆發，即使擁有某些強力寶物的輔助，寧如珖也是決計挺不過去的。

他已經知道，寧如珖能夠安然無恙地挺過前兩次爆發，都是靠的一種叫做「菩提籽」的神妙寶物。

而這菩提籽，她還剩下兩顆。

王簡嘆了口氣，又拍了拍寧如珖的肩膀，說道：「下次爆發就要來了，你這段時間都不要離開我了。」

「現在去哪裡？」寧如珖轉過身來，低聲問道。她雖然看不到那些毒素的蔓延趨勢，但她體內的光元素運轉在那片區域卻會變得相當堵塞，宛如河水緩緩漫過流沙濕地，無法完美地滲透流通。而憑藉這一點細微的變化，寧如珖還是可以隱隱判斷出下一次爆發的時間點。

「先別急，你記下這一段法訣……」王簡躊躇再三，還是將上一回在卻愚塔中記下來的「暴烈毒壞劫咒」傳授給了寧如珖。

這段暴烈毒壞劫咒包含了一點有關毒術的修鍊方法，是王簡查詢到的諸多修鍊辦法之中最為兇悍強橫的法訣——也只有這種級別的毒術，才有可能對九絕毒產生一定的效果。

當然，暴烈毒壞劫咒的副作用也很大，只是在身中九絕毒的情況之下，那點副作用也算不了是很么了。

「這是……毒術秘法嗎？」寧如珖記下之後，又細細地斟酌了許久，才微微蹙眉，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這段毒術秘法被稱作暴烈毒壞劫咒，可以通過修習這段秘法來遏制魘蛇毒素的力量，從而一定程度上延緩毒素的爆發。」王簡點了點頭，耐心地解釋道，「你以後每天運轉三遍這段毒術秘法，應該會有所幫助……」

也僅僅是有所幫助……他在心中暗暗嘆息道。

「走吧，我們先去挽月那裡。」王簡回了回神，看著正在潛心研究的寧如珖，說道。

「好。」寧如珖點了點頭，和王簡併肩離開了空雷閣。

前幾天白挽月便蘇醒過來了，不過此時依舊和司馬昱住在一起，王簡也只去和她們見過了一次面。

不過那一次，王簡卻沒有感受到有人在監視那座閣樓——除非監視者的實力在七星階之上，抑或是擁有某些可以隱匿自身的寶貝，不然他的精神力是絕對可以察覺到對方的存在的。

原因可能是王簡最近暗下的警告——畢竟空雷閣是他和寧如珖居住的場所，如果周圍總有些老鼠悉悉索索的，那可就太惹人厭煩了。

因此他就動用了自己的精神力，直接對那些實力在五六星階的高手進行了精準打擊。雖然王簡的實力只有四星階巔峰，並且還未完全恢復，但精神力的水平卻由於渡過了二劫心魔而抵達了七星階的水準，對這些精神境界沒有什麼修鍊的五六星階高手來說，自然是極為可怕的攻擊了。

這裡還是風暴溪谷的中心地帶，王簡當然不敢對這些人下什麼重手——不過只是稍稍點了一下，這應該也就足夠了。

只是沒想到這輕描淡寫地一點，倒是連司馬昱的那座閣樓也變得清凈了許多。

想來，在趙燎和陸暮居住的聆竹閣那邊，狀況也差不多吧。

不過今天他並不打算去聆竹閣，而是決定接走白挽月後就直奔卻愚塔了——王簡前幾天自然也去過聆竹閣了，發覺趙燎已經開始準備升階了，而陸暮甚至已經開始嘗試升階了。

所以，最近幾天他們還是不要互相打擾為妙。等到王簡升階成功后，再去一趟也不遲。

「司馬昱……」路上，寧如珖沉思許久后，卻依舊欲言又止。

兩人沒有發動什麼技能來趕路，而是牽著手就這樣普普通通地走著，但都少見地沒有說什麼話，而是靜靜地享受著這段珍貴的時光。

寧如珖已經知道有關於司馬昱的事情了，不過卻依舊不是很放心，而對這個目的未知的女孩有些顧慮。

兩人幾乎心心相印，王簡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笑著勸解道：「無論她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但對她的師傅黃神官交代的事情一定不敢亂來的，所以挽月在她那裡肯定不會出事的。」

還未等寧如珖再度開口，王簡的聲音微微壓低：「那件事情並不重要，我只是順手幫個忙而已，絕對不會插手太深的……」

「那件事」自然指的是幫助司馬昱脫離風暴溪谷的事情了——雖然王簡已經答應了她，但卻並沒有表示要全力相助，而只是將這件事作為旁枝末節而已，幾乎不影響王簡自己的事情。

這也沒辦法。他可不敢真的正面深入此事，免得到時候說不清楚，反而還惹得風暴溪谷的人質詢。

王簡只是「稍微」創造點機會而已，就算被風暴溪谷的人抓個正著，也有充足的說辭去推脫責任——除非黃神官或者風天逸親自出馬找上自己，那樣事情才會變得麻煩一點。

「那就好。」寧如珖有些歉然地看了他一眼，暗中舒了一口氣。

在她眼中，王簡還依稀是那個剛出茅廬不久的「菜鳥」而已，做事笨手笨腳，有些惹人發笑的。

但現在，她才終於恍然發覺：原來，他已經成長到這樣的地步了啊。

「……」只是，沉默了許久，王簡還是沒能笑著對她說出一句「有我在，你放心」。

「你的實力恢復到什麼程度了？」王簡偏頭望了一眼似在微笑的寧如珖，忍不住低聲問道。

如果如珖能夠再度升階至七星階，那肯定可以再挺過一次毒素爆發了。

「暫時穩定在六星階八級了……」寧如珖的臉色恢復正常，領會了他的意思，然後才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七星階的壁障馬上就要來臨了。」

寧如珖說的自然是六星階八級的時候，自己將會迎來的第一次壁障。

這已經是在服用過諸多天材地寶的情況之下了，否則這個穩定的時間還要拖后不少。

相比於五星階的壁障，七星階的壁障要強橫許多，外力自然是很難再起到效果了。

如果寧如珖能夠忽然有所頓悟，比如對自己元素屬性的理解有了重大突破，那實力的增長將會快上許多，也許用不了一個月，她便可以觸到六星階的瓶頸了。

而如果是選擇以戰養道的途徑，實力的增長則會慢上一些，並且還危機四伏，不時需要去捨命相搏——這當然是王簡不想看到的。

再次則是平心靜氣，耐心等待水到渠成的機會，一如王簡這段時間以來所做的一樣。但這在時間上有要慢上不少，寧如珖已經等不了那麼久了。

王簡能夠在今天獲取到升階至五星階的機會，也是有著心中憑空而生的那無比純粹的怒氣所引導。

最後，才是依靠各種寶物，強行觸發屏障的方法了——而這對於寧如珖來說，與王簡自己一樣，除非是絕天絕地程度的天材地寶，已經沒有什麼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