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妖女
南景珩從刺客的身後出現,他一腳將刺客的一動不動的屍體從車輦之上踢了下去。「太後娘娘,臣弟護駕來遲,請娘娘恕罪。」
一切發生的太快,顧華還來不及反應。她此時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快點來人救救芸香,不能讓芸香為她而死。
她看到了南景珩,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剛要撲上前去呼救。可是手指卻是被一股力道牽動著。
顧研華順著手上力道的牽引低下頭去,正對上臉色蒼白如紙的芸香,一瞬間她剛剛止住逇淚水便又是撲簌撲簌的向下掉著。
芸香看到她的樣子,皺著眉,嘴唇輕啟似乎想說些什麼,可似乎這輕微的動作牽動了她的傷口一般,她眉間蹙得更深了。
芸香看著顧研華輕輕的搖搖頭,努力比劃著嘴型,「不要暴露」,顧研華淚眼朦朧之中沖著芸香點點頭。然後這些動作似乎耗盡了芸香所有的氣力一般,她半躺在顧研華懷中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說來話長,此番種種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此時的顧研華正好背對著南景珩,所以南景珩也不知道她跟芸香到底做了些什麼。
顧研華深吸口氣,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極度的悲傷或是恐懼之下,思路反而是能進入一種異樣的冷靜狀態之中,好像把人掰成兩部分一樣。
她心中的悲傷恐懼仍是瀰漫著,然後大腦卻已是高速運轉了起來。芸香在最後關頭給予的那些暗示,她確定了那口型便是「不要暴露」,不要暴露什麼呢,她有什麼不能暴露的而且又是芸香知道的秘密呢。
如果說有,那便是她與芸香的同盟關係了。
既然芸香說了不能暴露,那麼看來她應是早有打算了,顧研華下意識的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芸香。既然如此,事情的真相絕對不能是芸香為救她身受重傷。
那應該怎麼說才好呢……顧研華不斷思索著。
「太後娘娘你怎麼樣了?」南景珩看著顧研華始終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他心中驚慌不已,連忙湊上前去試探的問道。
「啊?!」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顧研華卻是被他突然的說話聲嚇了一跳。
「娘娘莫驚慌,臣弟護駕來遲,刺客已被清剿乾淨,娘娘莫怕。」南景珩連忙輕聲安撫著,湊近了他的已經能看清此時的顧研華。
她臉色蒼白,被淚水沖洗過的眼睛在這昏暗之中顯得格外的明亮,臉頰之上還有將干未乾的淚痕。
沒來由的,南景珩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憐惜之情,他此時有一種強烈的將眼前的人兒攬入懷中的衝動。他強行壓下心中的念頭,不斷默念著「身份有別,她是太後娘娘,於禮不合」。
誰曾想過,一向對感情之事無比清冷的他也會有如此糾結為難的一天。
「我沒事,快救救芸香,快救救芸香。」顧研華急聲呼喊著,一邊喊著眼淚又是要掉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彷彿此生的眼淚都要在今天一天流光一般。
南景珩看到顧研華眼中掩不住的焦急之色,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顧研華這般了,為了不相干的下人而已。南國的王公貴族門向來自詡身家清明、身份尊貴,那些丫鬟傭人在他們眼中根本如同草芥一般。
南景珩心中觸動,他看向顧研華的眼神更是深了幾分。
距離湊得如此之近,甚至南景珩講話間噴吐的熱氣她都能感受的到,顧研華自是察覺到了南景珩的異樣。再聯想到幾日前南景珩的那些話,由不得顧研華不去多想。
她先前對於南景珩的強烈的恨意似乎也隨著他的解釋慢慢消淡了許多……
南景珩同樣是一身孝服,甚至因為之前的拼殺而有些狼狽。可即便如此,此時的他身上卻有一種別樣的氣度,似乎只要有他在便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讓人心安。
於這身世浮萍,人命如同草芥的亂世之中,心安二字,抵得過良田萬頃,抵得過腰纏萬貫,抵得過滔天權勢……
若是沒有這等變故,似乎她便會在父母的撮合之下,尋個讓人心安的夫君,種幾畝良田,生兒育女。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了此餘生,簡單純粹的幸福。
沒有前世的孤苦伶仃,沒有前世的坎坷波折,沒有前世的死於非命。
她原以為可以如此的,畢竟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畢竟她從未想過要於這異時空的古代做些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可是,卻由不得她……
她很累,好像就這樣停下步子,找個依靠,南景珩真的可以嗎……
她不知道。
一瞬間而已,顧研華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好,娘娘莫急,臣弟這就找人醫治這位姑娘。」南景珩終於是斂了心神,勉強將眼神從顧研華身上摘下,然後認真打量著顧研華問道,「娘娘身上可有受傷?」
「我無事。」顧研華秉著說多錯多的原則,短短三字便算是回了南景珩的問題,在芸香沒有醒過來之前,她只能是以這種打太極的方式應付過去,免得誤了芸香的計劃。
南景珩還是有些不放心,伸出手想要把顧研華的身子扳過來為她檢查一番,他平日里愛讀些閑散的書,所以對於醫術也是略懂一二。
南景珩雙手握到顧研華胳膊上的一瞬間,顧研華愣了一下,然後狠狠的瞪了南景珩一眼,她冷聲呵斥道:「你做什麼?!」
南景珩好似被顧研華突然的呵斥聲嚇了一跳一般,他雙手立刻放開了對顧研華的鉗制,然後站起身退後兩步告罪道:「娘娘恕罪,臣弟失禮了。」
他心中不斷的生出想要靠近顧研華的衝動,剛剛一瞬間竟是鬼迷心竅一般做出這等有違名節的事情來。南國重禮,男人愛惜名聲,而名節對於女人來說更是比生命更為重要的東西。
他不敢再在此多做停留,向著顧研華告罪之後便匆匆從車輦之中退了出去,倉皇逃竄的背影十分的狼狽。
車輦之外的刺客已被出殮車隊的眾護衛還有各家的隨行護衛統統拘了起來,隨著包圍圈愈發的縮小,剩下的那幾個刺客斷沒有了威脅。
看到這一幕的南景珩鬆了口氣,準備轉身去找隨行的醫官,可就在此時,卻聽到「咣當咣當」的兵刃觸地的聲音。
原本還凶神惡煞的幾個刺客突然同時丟了兵器,然後齊齊向著南面的方向拜倒,一邊口中還高呼著:「天月星現世,妖女禍國。不除妖女,南國必亡。我等願以血薦軒轅,斬殺妖女,願天佑我南國。」
幾人聲嘶力竭的吶喊聲於這寂靜的黑夜之中顯得尤為駭人,也尤為震懾人心,圍著他們的一干侍衛都被這突然的喊聲震得忘記出手斬殺。
暗夜籠罩著車隊之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有一座車輦,似乎這場刺殺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一般,車輦之中兩個人自顧自的輕聲交談著。
一人神情十分的嚴肅,不斷的說著些什麼。另一人神情時不時的閃過驚懼之色,沉默的聽著,時不時的開口問上幾句。兩人都是一身縞素,辨不出身份。
直到那幾個刺客喊出這些話,其中一人神情明顯閃出一絲喜悅,他禁不住有些激動的開口道:「成了!」
另一人表情卻是沉穩了許多,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又或是這些發生的本就在他預料之中。
「我們這些老傢伙即便是死,也絕對不能讓南國亡在妖女手中,若是那樣,我們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陛下。」前一人一邊說著語氣之中帶了幾分慷慨之意。
另一人沉默著沒有回話,只是伸出手撥開車輦的帘子,眼神飄忽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隊之中的其他角落,有幾人在聽了這話之後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場面一片安靜,那些刺客卻是不管不顧的繼續高喊著:「天月星現世,妖女禍國。不除妖女,南國必亡。我等願以血薦軒轅,斬殺妖女,願天佑我南國。」
最先做出反應不是南景珩,不是那些圍攻的侍衛,也不是那些達官貴人。
南景珩還在怔愣之間,只見一個同樣是一身縞素的人突然衝出來,向著眾人大吼道:「這些刺客賊心不死,妄圖妖言惑眾,再行行刺之事,諸君還不儘快將他們斬殺在此嗎?!」
一人而已,聲音卻是要吼破天際一般,震醒了還在迷濛之中的眾人。
那突然衝出來的人的聲音同樣震醒了南景珩,南景珩抬腿邁步就要上前,可最後時刻他卻是止住了步子。他眉頭皺皺,想要開口,卻不知為何終究是沒有開口。
南景珩收回步子,向著那紛亂的一片看了一眼。他眉頭微皺,眼神莫名,最終卻是轉過身向著醫官可能在的方位尋去。
將刺客團團圍住的侍衛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們緩緩上前,將那些刺客圍的原來越緊。而那些侍衛卻是遲遲的沒有行動,因為先前命令的是要留下幾個活口,他們輕易不敢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