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往

一月三日，早上六點。

迷迷糊糊的張耀辰隱約聽到了一些聲音，他艱難的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瘦小白皙的身體正在他的面前更換著衣物，留給他一個美麗的背影。

「怎麼會有女人在我面前換衣服……」

由於是在椅子上對付了一晚，現在的張耀辰頭昏腦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寧小蓮的家中。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作為男性的本能，看著對方的動作，張耀辰只覺得心跳逐漸的加快，原來混沌的意識也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清醒著，他下意識的想要看到更多。

可是寧小蓮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她回頭朝張耀辰的地方看來，張耀辰立刻裝作還在睡覺的樣子閉上了眼睛，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重一點。

「是我多心了嗎。」寧小蓮用貼身的衣服捂住胸口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同時心裡也開始擔心張耀辰隨時會醒來，趕緊加快了穿衣服的動作。

她哪裡知道，張耀辰剛才就已經醒了，甚至還看了好一會兒。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看到了。

「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吧。」閉上眼睛的張耀辰也沒打算再睜開，但是聽到寧小蓮穿衣服所發出的聲響，他的腦海中全是剛剛所看到的那副身軀。

「雯雯檢測到用戶春心萌動，但是根據雯雯的檢測，眼前這個女性用戶的潛力很普通，不推薦用戶與其成為道侶。」

「我什麼時候要和她做道侶了？不要亂點鴛鴦譜好不好！」

已經重新穿戴好衣服的寧小蓮下了地，她伸手碰了碰張耀辰的臉，輕輕的叫著。

「張大哥，醒醒，我們過一會兒就可以去找錢叔了。」

張耀辰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恍惚著回應寧小蓮，讓寧小蓮原本有些疑惑的心也放鬆了下來。

兩個人匆匆的吃了點東西就離開了寧小蓮的家，按照寧小蓮的說法，錢叔每天大約七點的時候就會開工迎客，這倒是節省了張耀辰不少的時間。

兩人開著車來到了錢叔的修車廠，剛一進去，就看到了一個穿著厚重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搗鼓些什麼，張耀辰按了按喇叭，聽到聲音的錢叔抬頭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東西朝車子這邊走來。

「嘖嘖嘖小夥子夠厲害的，怎麼弄的？」

錢叔一過來就看到了沒有車門的駕駛座，不用問他也知道對方出了什麼問題了。

「意外，意外。」張耀辰隨便說了兩聲搪塞了過去，下車準備讓錢叔進行修理。

「錢叔。」寧小蓮也從後座上下來問了聲好，倒是讓錢叔愣了一下。

「小蓮？你怎麼會在這裡？」

「張大哥想要找個修車的地方，是我帶他來的。」寧小蓮說話的語氣柔柔弱弱的，就這麼站在那裡。

「張……大哥？」錢叔上下打量了一下張耀辰，他確實沒有在村子裡面見過這個人，而且從這輛車的檔次來看，也不是他們這種村裡這些遊手好閒的年輕人能買得起的。

以錢叔的閱歷，幾個念頭就想通了其中的事情，笑嘿嘿的對著寧小蓮說到：「小蓮啊，終於想通了？叔早就說過了，憑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養活你媽媽加弟弟妹妹三口人呢？挺好，找到這樣一個有錢又帥氣的小夥子，你也算有個著落，家裡的事也有個人陪你扛。」

張耀辰和寧小蓮也不是小孩子，自然能夠聽懂錢叔話里的意思。

「不是的，錢叔你誤會了！」寧小蓮剛準備解釋，錢叔卻擺了擺手，進去尋找修理的工具去了。

張耀辰從後面走上來拍了拍寧小蓮的肩膀。

「沒事的，不用解釋什麼。」

寧小蓮見張耀辰都這樣說了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她暗中卻時不時的用眼神偷偷看著張耀辰，原因卻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來，小夥子，幫我把這個車門搬過來！」

只見錢叔費勁的從庫房裡走出來，兩隻手拖著一個有些發舊的車門。

「我自己來吧。」張耀辰也顧不上驚世駭俗，直接從錢叔手中接過車門，兩隻手一用力，直接將其提了起來，看的錢叔是目瞪口呆。

「小蓮，你找的小夥子力氣夠大的啊！」

寧小蓮雖然知道張耀辰是氣血種的修者，但同樣也對於張耀辰此刻的舉動感到很吃驚。

將車門對準之後，錢叔便開始熱火朝天的修理起來。張耀辰和寧小蓮則是坐在錢叔的小屋裡面取暖，整個小屋面積不大，一個火爐擺在屋子中間，兩人就圍著這個火爐烤著身體。

「這是錢叔的老婆孩子嗎？」張耀辰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副合照問到，裡面有錢叔，那時候的他看起來還很年輕，頗有幾分帥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長相溫婉的女子和一個笑容滿面的孩子。

「嗯，錢叔本來也有一個很幸福美滿的家庭，只不過他的妻子和兒子出了車禍，等到錢叔趕到醫院的時候，只剩下了兩具遺體。」

張耀辰看向外面那個時不時出現的身體，他沒有想到看起來這樣一個普通的男人，竟然會有著這麼令人痛苦的過往。

「那你呢？你的父親又去哪裡了？」

從昨天晚上在寧小蓮的家裡，再到剛才錢叔的談話，張耀辰發現始終沒有提到寧小蓮的父親這個人。按理說，家裡現在如此困難，寧小蓮的父親應該站出來和她一起承擔才是。

「時間不早了，張大哥，我該回家給弟弟妹妹做飯去了。」

寧小蓮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身離開了錢叔的小屋，張耀辰連跟她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寧小蓮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張耀辰只覺得心裡不是那麼的舒服。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連和李詩雯相戀的那幾年也沒有過。

「小夥子，車門我給你安上，油漆現在刷也不會立刻干，你著急走嗎？」

寧小蓮剛走沒多久，錢叔就進了屋。

「嗯，油漆就不用刷了，我著急去安南市。」

「你家是安南市的嗎？那離的可有點遠啊。」錢叔坐在剛才寧小蓮的位置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遞給了張耀辰一根。

「嘿嘿，鄉下人，只能抽得起這種東西。」

「謝了錢叔，我不抽煙。」張耀辰將錢叔的手推了回去。

「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可少見嘍，我能感覺出來，小蓮跟了你不會吃虧。」

「錢叔，小蓮的家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張耀辰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蓮那孩子沒跟你說吧。也難怪，這事輪到誰身上，也說不出口。」錢叔點燃了手中的煙捲，抽了一口，慢慢的說到。

「說到底，小蓮的家裡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小蓮的爸爸。」

「小蓮的爸爸？我好像在她們家沒有見到他。」

「他死了，也是像在這樣的一個冬天，跳了凍河，活生生凍死了。」

張耀辰震驚不已，他怎麼也無法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賭錢，欠了別人家幾十萬外債，沒有錢還。人家一次又一次的上門討債，甚至要把小蓮拉走抵債，要不是她的母親像瘋了一樣保住了這三個孩子，恐怕你也不會看到今天的小蓮了。」

「而她的母親，也因為多年還債積勞成疾，終於躺下再也起不來了。」

「那小蓮她的父親呢？」

「那就是個混蛋。他竟然偷了家裡辛辛苦苦攢下來還債的錢又去賭，賭輸了之後想不開，就跳河了。」

張耀辰聽到這裡沉默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看起來那樣一個瘦小的身軀，背後竟然有這樣的故事。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寧小蓮要在午夜裝鬼嚇唬行人，她需要錢，很多的錢。

「小夥子，小蓮是個好女孩，我是看著她長大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懂事的丫頭，她吃的苦，可不比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少。」

「但是她身上背負的東西卻也太多了，如果你沒有做好準備的話，叔勸你不要卷進去。每個人的家庭都是來之不易的，不要為了別人的家庭，而毀了自己的家庭。」

張耀辰剛才有一瞬間確實如同錢叔所說那樣，對寧小蓮動了惻隱之心，他想保護這樣一個飽受苦難的女孩子。

但是錢叔的話卻又將他從那種情緒中拉了回來。是啊，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又哪裡有能力再去照顧寧小蓮和她的家人呢？

這個世界是看錢的，沒有足夠的財力，很多事情你都無能為力。

「這是修車的錢，我先走了。」

將錢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張耀辰沒有再說多餘的話，離開了錢叔的小屋。

重新回到駕駛座上，張耀辰現在只想開車趕快離開這裡。他的心隱隱作痛，因為他明白，現實讓他又一次背棄了理想的自己。

雖如此，張耀辰卻還是將車開向了寧小蓮家所在的方向。他想在離開之前再看一眼，想再聽她叫自己一聲大哥。

可當他抵達寧小蓮家外面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被好幾輛車圍住了，屋裡也傳來嘈雜的聲音。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