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關城門

第79章關城門

萬友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雙手撐著城牆，「陸將軍膽識過人，下官自然知道你不怕死。不過，下官如今面臨的處境讓下官不得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就只能麻煩陸將軍多費些心思了。」

「你什麼意思？」

「這些餉銀，足夠顯示下官求和的誠意了。」

陸知遇聽懂了，眯了眯眼，「萬大人的意思是……要讓本帥親自去和談？」

「求和的主意既是陸將軍出的，那麼陸將軍自然是去和談的最佳人選。」萬友青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副小人嘴臉，「無論是求戰還是求和，下官相信陸將軍都是唯一能夠勝任的人。陸將軍放心，今日這城門上站著的都是禁軍營中的強弩手，一旦陸將軍遇到危險，下官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解救陸將軍的。」

「你——」

不光是陸知遇，就連旁邊的左逸聽了也一驚，「王妃，沒聽說他們調來的是強弩手啊。」

「這萬友青比咱們想象的要奸詐得多啊。」陸知遇神色凝重了些許。

跟著，萬友青抬了手，「關城門！」

「萬友青你！——」

陸知遇震怒，調過馬頭直視著一臉奸計得逞的萬友青。

城門一關，她便處在了被動的狀態。再加上城樓上站著的強弩手，怕是今日無論結果如何，萬友青都不可能讓她完好無損地進城了。

想到這裡，陸知遇眯了眯眼，神色冷然，「你這時候關了城門，難道不怕本帥反水嗎？」

「你不會的。」萬友青得意地笑，「陸將軍可是陸家的人，下官相信，就算是為了陸華大將軍當年征戰沙場的清譽，陸將軍也不可能會做出反水這樣的事情。」

左逸急了，「王妃，這人明顯是要卸磨殺驢啊！」

陸知遇一聽，大罵：「你才是驢。再說，這起義軍還沒退，他敢殺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左逸是真的著急了。這城門一關，城樓上又都是弓箭手，他們的處境便變得十分危險，就像在懸崖上走獨木橋似的，隨時可能墜入那萬丈的深淵。

陸知遇清楚得很，從她提出要萬友青把他吞掉的餉銀吐出來時，怕是他就已經動了殺心。無論是十萬圍城，還是貪污受賄，萬友青都已經是死路一條。

可一旦圍城之困解了，她又死了，那麼，萬友青就會站在主動方，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不過如今，他暫且不敢輕舉妄動。

深思了一會兒，陸知遇調轉了馬頭，淡淡地說：「你們都留在這兒，我一個人去。」

「什麼？不可以！」

不止左逸，就連民兵中甄選出來的幾名副將也齊刷刷反對，怒罵萬友青小人行徑。

陸知遇聽得心煩，喝道：「都在這兒守著！這是命令！」

「王妃！」

「左逸，你也一樣！」

說完，陸知遇便夾了馬肚子，孤身一人前往對面談判。

＊

耶律允洲於城門外，將對面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裝載車出、城門緊閉，陸知遇單槍匹馬賓士而來，令他不得不皺緊了眉頭。

在戰場上，主帥孤身一人前往敵軍陣營是一件多麼愚蠢又危險的事情？他相信陸知遇身為將門之後，她不可能不知道。

「周公子，你看這……」

耶律允洲聽見了旁邊的人蠢蠢欲動，抿了抿唇，命令道：「你們都在原地候著，沒有我的准許不準有任何動作。」

「是！」

＊

「你這是在做什麼？」

再見到耶律允洲，他已然收起了在陽奎庄時的痞氣，神情嚴肅地看著陸知遇，又望向她身後——潁州知府萬友青和葛利仁都負手站在城門上，冷眼看著這一切。

城門緊閉。

耶律允洲氣得咬牙，回看陸知遇。

陸知遇恰巧也在看他，兩匹馬默默地繞著圈子。

「別往前，城樓上是強弩手。」陸知遇提醒他。

聞言，耶律允洲氣笑，「陸姑娘怕是不知道，你我如今也算得上是敵人吧？在戰場上，你居然能同情自己的敵人嗎？」

「我不管你作為東胡人這一舉動的目的何在，今日，我是來談和的。」陸知遇趁著馬自己面對著城門，往那邊看了一眼，「你退兵，我會給那些難民一個交代。」

「交代？你？陸姑娘怕是反客為主了，這些起義的難民針對的，從來都不是你。」

「我知道他們想推翻的是萬友青，而事實上萬友青確實已經承諾了吐出他這些年來吞掉的公款來充當軍餉、賑濟難民。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可以——」

「就算萬友青拿出了公款，只要他還在，北境的百姓就仍舊沒有安生日子過。」耶律允洲打斷她，眼神染了幾分失望，「我本以為憑藉陸家人的錚錚鐵骨，是不可能向這些奸佞的小人妥協的。」

「所以，你本打算怎麼做？把你手中的起義軍交到我手上，讓我領兵攻破這潁州城，殺了萬友青和葛利仁？」

「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打著和談的名義來維護那些小人的位置！」

僵持了片刻之後，陸知遇忽然笑了，勒住了馬繩，「耶律允洲，你以為和談就是妥協嗎？和談就是要繼續留著這些蛀蟲蠶食大羽的國力、禍害邊境的百姓嗎？不，不是。我來和談，不過是不想讓這片疆土染上無辜者的血！」

耶律允洲皺了眉頭，又看向城門的方向，「可那萬友青可不如你想的那般善良，你不想見血，他未必這樣想。」

「這我自然知道。」否則他怎麼會偷摸調來了強弩手？

「那你……」

陸知遇便不說話了，只看著他，目光里有幾分警覺。

耶律允洲看得清楚，恍悟，笑著指自己，「你不相信我是吧？」

「將心比心。若是今日你我二人位置互換，你也未必會相信我的吧？」陸知遇聲音淡淡。

這是她與趙宸商量而提出的一個很大的疑點，那就是，耶律允洲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相信。

一來，他身為敵國皇子，身份敏感；二來，他隱姓埋名深入大羽疆土，行徑可疑；三來，他率領起義軍的這個舉動太讓人懷疑了，無論是動機還是行為，都不得不讓人對他保持警惕。

趙宸沒見過耶律允洲，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推斷，總之他同陸知遇一樣，對耶律允洲是懷疑的。所以他提醒陸知遇，儘管此事他們已然失了先機，但也且不可繼續站在被動的位置任憑耶律允洲擺弄。否則一旦此人心懷叵測，那後果不堪設想。

「你回答得這樣直白，我可是會傷心的。」

又來。

陸知遇沒工夫聽他廢話這些有的沒的，眉頭一覷，「一句話，你退不退？」

耶律允洲也不開玩笑了，認真起來，「你剛剛說將心比心。如果現在你是我，你會退嗎？」

「你怎麼樣才肯退？」

「很簡單。」耶律允洲勾唇，壓了嗓音，「如果萬友青死了，我就退。」

＊

和談失敗。

陸知遇沒有急著回去，而是看著耶律允洲的背影，思考著他和萬友青究竟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又或者，這萬友青究竟做了些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竟激起了如此大的怨氣。

她自然知道，萬友青這個人，留不得。

她來，便是要將此人除掉的。

可除掉此人，哪裡僅僅是殺一個人那麼簡單的事情？萬友青只是一個由頭，從他，可以牽扯出整個北境五州一直積貧積弱的深層原因。一個大國的邊境防守竟然弱到連本國的起義都鎮不住，其中的貪腐可想而知。

萬友青背後，是他的整個利益集團，盤根錯節，她若未了解全面而輕易動了此人，極有可能會遭到反噬。

她本想著，一旦她成功勸退了這起義軍，那麼在萬友青眼中她的任務達成，而她又知道了他的那麼些秘密，因此，此人必定會要她回不去潭州，回不去京城。

只有讓死人開不了口，那麼他的罪行才有被掩蓋的機會。

而一旦他狗急跳牆對她起了殺心，那麼，她就有理由動此人了。

可如今，和談失敗了。

正當陸知遇原地躑躅思索著下一步應對的策略時，對面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她下意識地先捂住了耳朵，隨即一點點地放聲音入耳，分辨對面忽然這喊的是什麼。

「拒絕退兵！打倒萬友青！拒絕退兵！打倒萬友青！」

左逸也聽得清楚，震驚，「王妃，這……」

民怨鼎沸。

一瞬間，陸知遇如醍醐灌頂，立刻調轉了馬頭，往城門那邊奔去。

＊

城門上，萬友青看著陸知遇奔來的身影，問一旁的葛利仁，「這是談成功了？」

葛利仁皺著眉，搖了搖頭，「不見得。」

「那……」

「且等她回來，若是談成功了，此人今日畢竟不可能活著進這潁州城門。」

而就在城樓上一片寂靜的時候，城門後方的另一座樓上，有人已經拉滿了弓弦，而箭頭，對準的恰恰就是萬友青的腦袋。

是陸知恩。

他奉命盯著萬友青的動向，自然人就留在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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