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夙寐
短短一日時間，殿主從外面帶回一女人的事情傳遍了整個紫羅剎。
聽聞尊主對那位姑娘有求必應。
聽聞那位姑娘貌若天仙，美麗至極。
聽聞那位姑娘姓關名沐曦，本領高強，身手不凡。
聽聞………
就算是這樣一個殺手組織，也免不了對尊主和那素未謀面的女人八卦，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那日飯桌上尊主吃庵這件事被當值的幾大暗衛添油加醋的傳來傳去，一時間都十分敬畏關沐曦。
可那個被眾人敬畏的關沐曦此刻正躺在院子的鞦韆上閉目養神，神色慵懶至極，哪裡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威風凜凜，震懾四方。
春日的陽光照射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很。關沐曦這一覺睡的挺香還夢見了自己的故友，可總有那麼幾個人總喜歡擾人清夢。
「奴婢紅夢見過姑娘。」
清脆的嗓音在關沐曦耳邊環繞，擾的關沐曦從夢中醒來，心裡有些不悅，秀眉緊皺，很不耐煩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她。
雙手抱懷，目光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一掃而過，音色冷清：「有事？」
那婢女恭敬的回道：「尊主怕姑娘一人不便，特派奴婢來伺候姑娘。」
她對這關姑娘早有耳聞，本以為是哪位武林世家的姑娘入了尊主的眼，可今日一見也不過是個花拳繡腿的閨閣千金。對此，她有著些許的失落。
沒想到萬人敬仰的尊主也還是會喜歡溫柔止水的大家閨秀。
是了，關沐曦現在一身粉色長裙加身，長發零零散散披在肩上不加任何珠釵，雖是躺在鞦韆上因著自己擾人清夢有些許煩躁但總歸神色慵懶，再說那精緻的五官和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玉手，活脫脫的名門閨秀，毫無半點他們所說的威風凜凜的模樣。
「那就麻煩了。」她說話時輕聲細語，沒有嬌柔之意卻也沒有豪爽之色。平平淡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紅夢行了行禮，便站在鞦韆旁，守著關沐曦。
關沐曦勾唇輕笑，看的紅夢不明所以卻也心頭微微一顫，可她怎麼會管她心裡想什麼，離開鞦韆邁步回房。
紅夢也跟著與她進屋可走到房間門口就被守門的兩位婢女給攔住：「不經關姑娘允許誰都不可進。」
紅夢看了眼已經邁步而入的關沐曦，說道：「我是尊主派來貼身伺候關姑娘的。」
這紫羅剎但凡混的好的婢女都知道紅夢這人，那可是紫羅剎一等女暗衛。
守門丫鬟回道：「關姑娘說了，沒她允許誰也不可進。」
紅夢吃了閉門羹有些惱怒卻也什麼都沒說，在外面站著。
尊主派她來是看著她的，也不全是伺候，既然不給進屋那就不進吧，到時候回去跟尊主說一聲便可。
屋裡的關沐曦坐在木椅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執跨子弟的模樣，手習慣的在身上摸了摸，將那盒香煙拿了出來，抽出一根後轉而又將它甩在書桌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此刻有多麼不開心。
扯了扯衣領，古人的衣服真麻煩，勒的脖子難受，知道將衣領扯松露出半截鎖骨才停下。
「尊主，屬下無能，未能查到分毫關沐曦的身份。」
夙寐背靠在木椅上，手裡拿著的是剛從東陵傳來的信件，信看一半阿封就回來稟報關於調查關沐曦的事。
「一點都沒有？」顯然他是不信的。
「能查的都查了，不僅沒有她的信息就連父母兄妹也沒有絲毫痕迹。」阿封也是質疑的，紫羅剎這些年發展規模巨大，情報據點遍布各國各地，怎麼可能連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都查不出消息。
夙寐再無心看信件：「難道不是東陵人，是景國的姦細？」
「屬下這就去四方閣命人調查。」
「嗯。」越快越好。
傍晚間，關沐曦沿著後花園的湖散步，抬眸看著天邊處還未落完的餘暉，春日間的微風輕輕吹散在她的肩上，發上，她輕笑，雙眼彎如月牙。是有多久沒有再好好感受春日的微風，晚間的餘暉，思來想去，她輕笑，什麼有多久壓根就是沒有過。
夙寐聽下屬說關沐曦在後花園，想到今日對她身份的疑惑就有些頭疼。罷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她。
漫步而至，偌大的後花園里只有一抹嬌俏的倩影，之見關沐曦背靠大樹，一隻腿彎起抵在身後的大樹上，兩指骨節間夾著一根白色細長的紙管，嘴裡偶爾吐煙，煙霧繚繞，側臉更是被遮的有些朦朧。
隱處的暗衛們不知關沐曦嘴裡吃的是什麼，只知道那東西用嘴吸一口便會燃燒半截，然後再從口中吐出一口煙來，味道有些熏人。
「一個人在這待著不無聊？」環繞四周，哪裡有半個丫鬟的影子，就連他今日派去的紅夢做她貼身丫鬟此刻也不見人影。
「清凈。」指腹在香煙上輕巧了幾下，散了散煙灰，動作熟稔老道。
「帶兩個丫鬟出門，也不算太吵。」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關沐曦姣好的臉上，可關沐曦只是將煙放在嘴裡吸了吸，眼睛里映射出幾點火星子。
「我不喜歡有人隨處跟著。」她轉身雙眼與他直視，那雙裝有星辰大海的眼睛，在她眼裡不僅深沉的廣闊無邊，還那麼像夜裡的燈塔明亮的晃人眼球。「更不喜歡讓人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夙寐沒來由的愣了一愣，意識這麼強？難免有些心虛的與她說：「本尊沒打算派人監視你，只是想有個婢女隨處伺候著你順便保護你。」
關沐曦抬腳緩步向前閑走著，手裡的煙還剩小半截，她也不再放嘴裡叼著，就那麼夾在指尖，任由它慢慢燃燒。
夙寐與她並肩而走只聽她說話時，語氣里夾著幾分譏諷的笑意：「那我是不是該得說聲謝謝？」
「隨你。」
他也不惱，一味的順著她的話。
「你若是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便是，不需要在我身上花費那麼多小心思。」
她說的很隨意，神情淡漠，就好像被懷疑調查的人不是自己。
「你多想了。」
看著自家尊主平靜的毫無波瀾的面容，隱處的暗衛都快看不下去了。
尊主您說這話真的不怕遭雷劈嗎？明明今天上午阿封統領說沒查到關姑娘身份時，你那張臉可是黑的快要滴出墨汁來了。
關沐曦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香煙放在嘴裡略吸一口，這一次夙寐沒見她嘴裡吐出煙來。
她甚少吸煙是將煙氣咽入腹中的，這次還真是被夙寐的話惹了些火氣。
「這就跟你到現在都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一樣。」隨後緩緩又道：
「是忘了還是不願？」
夙寐聽的愣了片刻，自然是不願的，他雖欣賞她，卻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紫羅剎尊主的名字除了紫羅剎所有暗衛知道，旁人知之甚少，只知道紫羅剎尊主神龍不見蛇尾。
這算什麼呢？她對他坦白，可自己除了將她帶回來卻也什麼都沒與她說過，說到底，自己還是不信任她的，但這股子感覺讓他有些反感與厭惡。
「本尊以為你會自己主動問。」就像他那日主動問她一般。
關沐曦沒有急著接他的話，只不過是看著他，好像眼前的男人不是尊貴的紫羅剎殿殿主而是一個犯人。
「你問我名字是為了更方便那些個暗衛調查我，可我主動問你你會真言相告嗎？」
夙寐稍稍覺得有些羞愧，低垂著眼眸，是啊！如果那日在後山她問他名字或許他會胡亂說個名字，既然這樣，她又為什麼多費口舌主動問他。「你都猜到了。」
關沐曦想說這種東西有點腦子就能知道，哪裡需要猜。可話到嘴邊，還是沒將它吐了出來，抬手又吸了口半截香煙，這回嘴裡是吐出了一口煙的。
「如果是現在，你問本…」他話還未說完，就被關沐曦打斷。
「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想法，只不過是有些事迫不得已得說出來罷了！」
就像一個姓名一樣，明明那麼簡單，誰又能想到其中的那些彎彎繞繞呢？
關沐曦嗤笑一聲，眼裡閃過一絲不屑與嘲諷，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不屑於夙寐。
夙寐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姑娘掐滅手中的煙，隨手扔進不遠處的湖裡，力道不重竟也掀起一波漣漪，好像是在宣洩著什麼。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歇著了。」她與他擦身而過，夙寐感受到一絲涼風，風裡還帶有一股子煙味，有些嗆人。
「本尊還沒告訴你本尊叫什麼名字了。」
夙寐嘴角劃過一絲玩味，轉身看著關沐曦停頓住的背影。
「有個叫暗九的侍衛說你叫夙寐。」
關沐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裡不知覺的竟也染上一層笑意，雖笑不達眼底但總歸是來這兒的日子了第一次真切的笑意。
夙寐瞬間臉黑的快要滴出墨水來，一句關沐曦你玩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關沐曦轉聲言笑晏晏：
「名字倒是挺好聽的。」
語畢，轉而離開，偌大的後花園僅剩下呆站在那處的夙寐和隱處的那些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暗衛。
好傢夥，尊主這是又吃悶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