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江黎

「姑娘是要包子還是饅頭？」

包子鋪的老闆將蒸籠打開，一個個白面饅頭映入眼帘，包子還冒著熱氣。

關沐曦看著眼前的包子，胃有些不爭氣的悶叫了幾聲，站在包子鋪前，緊皺著一雙秀眉。

她都忘了自己現在不是在現代了，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早知道就應該在紫羅剎帶些銀飾出來，多少可以換點錢。

「不用了，謝謝。」她說話很有禮貌，即使語氣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包子鋪老闆還以為自己來了生意，卻見關沐曦扭頭就走，心下不悅，嘴裡嘀咕道：穿的人模狗樣，長的也水靈好看，卻連個包子都買不起。

關沐曦皺了皺眉，她現在可不就是這樣嗎？

背靠在哪家店外的牆壁上，心裡莫名的煩躁，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根香煙，點燃後放在嘴裡叼著。

不知道是不是春日中旬，陽光刺眼照在人身上也有些燥熱的原因，關沐曦扯了扯衣領，直到衣領有了幾道皺痕，鎖骨微微露出感受到些許的涼意時才算滿意。

「咳咳，咳咳。」

途經店旁的一位婦人彎著腰一直咳嗽著，聽著像是快要把肺咳出來才肯罷休。

「咳咳。」

聽的本已心平意靜的關沐曦此刻心頭又湧上一陣煩躁。而那婦人許是過於難受，半邊身子都依靠在了牆上，弓著腰。

她本是想要離開的，可目光有意無意的向那婦人身上掃去時，腳卻鬼使神差的走到婦人的身旁，將嘴裡的煙拿開放在手中夾著，一隻手在她背上輕拍幾下，算是緩解了婦人心頭的難受。

婦人咳嗽緩了些后才直起身子，關沐曦收回手，只聽那婦人與她道謝。

「謝謝姑娘了。」

「舉手之勞。」她說話依舊那麼清冷涼薄。

婦人說話不到幾句又咳嗽了起來，聽的關沐曦直皺眉頭。

「咳咳……」

關沐曦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衣香鬢影，珠圍翠繞，原來是個官家婦人，可環繞四周，身邊怎麼連個隨行的丫鬟都沒有。

「生了病出門還不帶個丫鬟？」她看著眼前的婦人，話里儘是疑惑。

「方才人多混亂與丫鬟走散了。」婦人說話時溫柔止水，讓人心生憐愛。

「我送你回家吧！」就這麼一個病弱的身子，別家還沒走到就倒在了半路上吧。反正她閑著在抽煙也是無所事事，既然遇見了這麼個病弱的婦人，不如幫幫她，也算是行了一件好事。

「那……咳咳…謝謝姑娘了。」婦人莞爾一笑，眼裡流動著的都是對她的感激。

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姑娘，長的如此漂亮，心地又如此善良。

一路上，關沐曦都沒有怎麼開口說話，只是偶爾抽上一口煙，婦人還從未見過關沐曦手中的東西，那東西放嘴裡燃燒，燒出一長條煙灰，而她嘴裡也總不時的吐出一口煙來。

「姑娘這吃的是？」她疑惑不解的問道，靠近她身旁時還能在她身上問到一股煙味，熏的人有些難受。

「啊～沒什麼。」

關沐曦這才意識到旁邊有個婦人有嚴重的咳嗽，聞不得煙，立即將煙掐滅，隨手扔在地上。

婦人見此，有些不好意思的與她說道：「我只是好奇了些，姑娘不必將它扔了。」

「你咳嗽的厲害，聞不得煙味。」她說話時神色平淡，毫不矯揉造作，婦人更是對她的喜歡加深了些。

「抱歉，害的姑娘浪費了。」

關沐曦見她一臉歉意的模樣，自己倒是有些尷尬了，搖搖頭笑道：

「一根煙而已，沒什麼浪不浪費的。」

走過長街，繞過街巷，最後她們站立在一座深宅大府門前，抬頭看了眼府門上的牌匾，江府二字赫然立在眼前。

「原來是江夫人。」關沐曦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江夫人向她稍稍行禮，「今日多謝姑娘了，姑娘若是不嫌棄便去府上坐一坐吧！」

關沐曦本意是要拒絕的，可話還未說出口，府門內便走出一位彪壯的中年男人，一看便知是個習武之人，此刻卻一臉焦急與關切。

「夫人，你可算是回來了。」

那男人剛一走出來便兩手放在婦人的肩上，眼睛一直看著她，直到上下打量完確認毫髮無損才安下心。

「還多虧了這位姑娘。」

婦人這麼說，江仲天才將目光移到關沐曦身上。

關沐曦微微頷首，算是與他打過招呼，只聽江仲天與她答謝道：

「老夫替自己夫人謝過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哪家府上的千金？」

「在下關沐曦。」她簡單說了自己的名字，「既然夫人回來了，那也就沒什麼事了。」

「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姑娘不如去府里坐坐，喝杯茶吧！」江夫人開口挽留。

不等關沐曦拒絕，江夫人就走過去伸手挽著她胳膊，帶著她進府，關沐曦有些不適應的蹙眉，可想到她是個病弱之人也沒好掙扎。

這還是關沐曦第一次進深宅大院的，以前關家雖是大家族但住的是現代歐式風格的別墅，倒是外公家出自於書香門第，住的也是四合院，古色古香，十分養人，她的所有才學禮儀也都是在外公家學來的。

關家掌門人是豪門貴族，也是暗道里的蒼天大樹，不但要殺伐果斷，禮儀舉止上也是十分注重的。

進了廳堂，關沐曦坐在下首座椅上，收斂了平日的慵懶，渾身散發著些許的清冷之意，讓人感覺十分疏冷。

「小姐請喝茶。」

一位丫鬟走來給她勘茶，十分恭敬，丫鬟看上去也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年紀。

「嗯。」她頷首點頭，端起茶杯小嘗一口，茶清香撲鼻。

「姑娘還沒說是哪個府上的千金，改日也好登門拜訪一番。」

江夫人此刻坐在上首坐上，眼含笑意，面容和藹，目光一直盯望著她，眼裡的歡喜遮都遮不住。

不知是哪個府上的，竟然教出了個如此亭亭玉立，氣質出塵又心地善良的姑娘。

「沐曦剛來京城，不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與她說道。

「難怪，姑娘長的如此標誌，氣質出塵還從未在哪家宴席上見過，沒想不是京城中人。」

江夫人的話不知是欣喜還是惋惜。

「夫人過獎了。」關沐曦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江仲天與自家夫人同床共枕數二十年，一言一語便知自家夫人在想些什麼。

「姑娘既然剛來京城想必還沒找好住的地兒，不如在老夫府上暫時歇上一晚。」江仲天與她說道。

江夫人聽到自家男人如此說，心裡的歡喜更是加上幾分，目光放在關沐曦身上，希望她答應。

關沐曦愣神了一會兒，她今日才到景國京城，身無分文，也居無定所，現在有人邀她住上一晚，好像也還不錯。

「那沐曦便叨擾二位了。」

她從木椅上站了起來，彎腰抱拳，十分謙遜有禮。

江夫人見她答應，不禁笑出了聲，可還沒笑多久，便又是一陣咳嗽。

「夫人身體不好，還得注意身子。」

關沐曦關心道。

「我這身體是生黎兒的時候得了風寒落下了病根，已經很多年了，不打緊。」江夫人與她說道，提到自己兒子好像想到了什麼，轉身與江仲天詢問道：

「黎兒今日是不是說過要回來用晚膳的？」

「是說過。」但那小子答應過好多回了，也沒見著哪天回家陪他們二老一起吃飯的，不知道今晚到底回不回來。可這想法終究還是在心裡想了想，沒有說出來。

用晚膳的時候，關沐曦坐在座椅上，單手支撐著下巴，姿勢慵懶，神色淡然，看著丫鬟們一個個的上菜。

恍然，門外傳進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聽他大聲喊了句「爹，娘。」

隨後，關沐曦眼前赫然出現一位男子，英俊瀟洒，清新俊逸，是個陽光少年，眼角一直略含笑意。

「咦～怎麼還有個姑娘？」江黎有些不解，嘴裡嘟囔了一句，只是聲音細弱，關沐曦沒聽清。

江黎隨手拉開一張木椅，隨性的坐在椅子上，翹著個二郎腿，活脫脫的執跨子弟。

「你是哪家的姑娘？」長的如此好看，怎麼從未在京城貴圈裡見過。

關沐曦依舊單手支撐著下巴，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音色清冷涼薄：「與你何干？」

江黎眼角的笑意因她這話又加深了幾分，與她說：「的確無關，小爺不過數日未歸，我娘難不成就給我找了個妹妹？」可就算找也得找個年紀小點兒的，最好是三四歲的那種，抱在懷裡軟糯糯的，而不是這麼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看著不太乖的樣子。

他娘這麼些年一直想要個女兒，奈何身子落下了病根，無法再生，父親對自家母親又是極為疼愛的，這麼多年府上也只有母親一個，他便成了江家唯一的男孩，也算的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

「就算是，按年齡看你也得叫我姐姐的。」關沐曦眼裡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

江黎笑了，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倒還挺會佔人便宜，口中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一人說道：

「黎兒回來了啊！」聲音柔弱細膩，如同六月天的湖水，暖到人的心上。

江黎扭頭看，自家母親正在父親挽著下走來，他立即站起身走到母親身邊，挽住母親的另一隻胳膊，說道：「幾日不見娘親，娘親又長漂亮了，真是越來越美了。」

江夫人大概是早已經習慣了自家兒子的這般不正經的樣子，對他的誇讚也已經習以為常。

「今日有客人在，正經些。」江夫人面含笑意的訓斥道。

關沐曦見江氏夫婦過來，也立刻站了起來，微微行禮。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相處十分和諧幸福的模樣，眼裡不禁閃過一抹羨慕和落寞，她好像還從未這樣挽過母親的胳膊，與父親並肩而走呢。

「關小姐不用這麼客氣，當是在自己家就好。」江仲天低沉著嗓音開口與她說道，然後與自家夫人落座，關沐曦見他們落了座這才坐回原位。

「黎兒，這是關沐曦關小姐。」江夫人向江黎介紹關沐曦，「今日若不是有關小姐送我回來，恐怕我現在還在哪出歇著的。」

江黎這才再一次看向關沐曦，面前的女人清冷涼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有些不像愛助人為樂的人。

「江某代娘親謝過關姑娘了。」江黎舉起酒杯，直接一飲而盡。

「不客氣。」她嘴角含笑，隨之回敬了一杯酒。

「京中還未有關姓的官臣，姑娘是外城的？」一般的人家估計養不出這麼標誌，氣質出塵，無處不透露出著矜貴的女孩。就是偌大的京城，這樣的姑娘也是萬里挑一的。

「嗯，今天才進的京。」她與他說道。

「來京城尋親的？」江黎又一次問她。

關沐曦一陣不耐煩，這人怎麼問題那麼多。

可江黎絲毫沒注意到她眉宇間透露出的煩躁，依舊在說：

「若是來尋親的，京城這麼大，尋親確實有些難，不過小爺人脈廣，說不定能幫上你一二。」

「我只不過途經此處而已，過不了幾日就會離開。」

「關姑娘要走？」江夫人有些吃驚，她還想留她多住幾日。

「嗯。」

不過她現在身無分文，還是得先掙些錢才行的。

「那不如在我府上多住幾日，讓黎兒陪你在京城逛逛。」

江夫人想著既然要走，不如多待幾天也是好的。

「明天我閑來無事，倒是可以陪關姑娘在京城逛逛。」江黎邊吃著飯邊與她說話。

一頓飯下來，關沐曦都有些懷疑江黎到底是不是江氏夫婦親生的，為什麼江夫人那麼溫柔，江將軍那麼不苟言笑，怎麼江黎會如此恬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