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醋意
天空中下起了白雪,雪花隨風飄蕩,緩緩的落在地上。
我輕踩著被積雪覆蓋的草地,伸展手臂,微微前傾身體,盡情的呼吸著雪裡的清新氣息,白色的銀雪花瓣一瓣一瓣的飄落在我的手心,漸漸的融化,只留下一片冰涼的世界。
冷颼颼的風,吹的臉上麻麻的,帶著一股冰涼的氣息,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一件皮襖輕披在我的身上,厚實而溫暖,我回過頭去,對他微微一笑,他伸手擁住我,將我攬入懷裡,用他灼熱的體溫,帶給我些許的溫暖。
我緩緩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
這些日子,我們就像往常的夫妻那樣的相處。
白天,我會守在他的身邊,陪他練功。他要是累了,我會為他擦拭汗珠,再遞上一杯清水。
他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每次我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就會練的很認真,體內的魔性會得到很好的剋制;若是我有事不在,他的心情就會顯得很煩躁,沒有繼續練下去的心思,直到看到我出現,他才會安心的繼續練習。
傍晚,我會陪他看書,替他檢查練功時受傷的身體,一邊為他上膏藥,一邊跟他講二十一世紀的見聞,他似乎對我以前的故事很有興趣,每一次都聽的津津有味,漸漸的每天必講一段二十一世紀的故事,已經成了我跟他約定俗陳的習慣。
他練功休息的時候,我們會手牽著手,相約去看落日夕陽,或是在山間漫步,看雲起雲落,看溪流瀑布,點點暖意流在心頭,絲絲愛意在我們眼中滋生。
他真的很愛我,總是寸步不離的守護著我,那雙嗜血的瞳眸中,除了我,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從早晨到夜晚,印刻的滿滿都是我的影子。
無論我走到哪裡,他都會陪在我身邊,似害怕我會消失一般,珍惜著,呵護著,恨不得將我裝進口袋裡,隨身攜帶。
每個夜晚,他都會守在我的身邊,只是輕輕的抱著我,然後輕吻著我的眉心,安撫我入睡,不會再對我進行其他過激的舉措,待我睡下,他就會凝視著我的睡眼,直到天明。
我有時候會好奇的問他,是不是化身成為魔了就不用睡覺也不需要進食?他只是笑笑,並沒有其他的回答,只是晶亮的瞳眸中閃爍著萬分的眷戀。
有時候,在夢裡,我會突然被他痛苦的昵語聲驚醒。
他雙手抱頭,似乎顯得很不安,額滲出冷汗,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平靜的血眸似乎跳動著激烈的火焰,他好像在極力的隱忍著痛苦。
我知道一定又是魔性,在侵蝕著他的靈魂。靜靜的走到他身邊,從後背緩緩的抱住他,輕聲安撫:「邪,別怕,我在這!」
每一次我愛語呢喃的哄著他的時候,他總會渾身一顫,然後漸漸的冷靜下來,有些驚慌的將我摟進懷裡,用最真實的擁抱,來證明愛人的存在,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愛憐的親吻著我的臉頰,一遍又一遍,似要尋找到更多的真實和安全感。
無形中,我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身邊有邪的日子,在潛意識裡,我或許已經完全接受了他,把他當作自己的丈夫那樣的疼愛,那樣的照顧。
我們生活的無比幸福美好,美好到我幾乎快要忘記,他是怎樣的一個邪魔,而我們之間又有多少無法逾越的鴻溝。
狂風呼嘯而過,滿天的雪花從男子身上卷過,白色的裘袍狂舞個不停,雪花透過厚厚的雪層,一點一滴的在一片土地掩蓋。
他傲然立於冰峰之巔,表情清冷而憂鬱,雪白的衣袖,隨風飄蕩,髮絲飄飄揚揚,點點的雪花細碎的灑落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了一層銀色的光芒,俊美耀眼的讓人不敢直視。
襄逸目光深邃的望向遠方,超凡脫俗的氣質,和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容貌,交相呼應,更凸顯出他天神一般的神韻,只是眉宇間那抹淡淡的憂愁,似乎在渲染著他此刻內心的悲傷與孤寂。
經過半個月的連番打探,他幾乎用了天神攻和通天眼傾力尋找,終於查到邪將芯兒帶至到這三界之外的世外桃源,他馬不停蹄的施展輕功趕來,在一座精緻的竹屋外面,他終於看到了那抹魂牽夢縈、日思夜想的身影。
心中湧起無法抑制的狂喜,他剛想上前喚住他心愛的人兒,黑色的凜冽身影,立刻充斥了他的全部視線,也在瞬間奪走了他的全部呼吸。
看著他們之間的眼波交流、愛意傳達,他的心如同被利劍割裂,一劍一劍鑽心的巨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痛,他強捂住胸口,勉強支起已經癱軟的身子,拖著疲憊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轉身離開,只留下一抹落魄而憂鬱的背影,刺眼了這大雪紛飛的柔美畫面。
銀色的白雪飄過,他的背影已悄然消失,天地間依舊平靜,彷彿這一幕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他看得出,他們是真心相愛的,他讀的懂,她眼中的柔情蜜意。雖然不是為他綻放,但他也不想去破壞它,只要她幸福,他就會幸福,更別無所求,只是為什麼自己的心,會這麼痛呢?
他不怪她為什麼會選擇邪,也不想去質問她為什麼會移情別戀,三千年了,他以為她跟他一樣,一直默默的守護著他們的愛情。只是未想到,從她被打入異世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愛的軌跡,就已經離經叛道,甚至變的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這些天,他一直在默默的守護著她,一直在他們的身後靜靜的陪伴著她。他離的很遠,只是在遠方眺望著她,希望能將她的面容和樣子,永遠的鐫刻在自己的記憶里,永生永世的留在自己的心裡。
他的後半輩子,下輩子,在下輩子,都將靠著這微薄的記憶和曾經的回憶,苟且的偷生於世,對於他來說,失去了至愛,他情願就這樣死去,永遠都不要醒來。只是他是仙人,仙人不會死,這漫長的歲月和無休止的等待,就如同一張罪惡的魔網,將他牢牢的網住。
「襄——」我從竹屋裡出來,剛轉身就看到了遠處的這抹熟悉的身影,清晨的薄霧灑在他白皙清俊的臉上,顯得那麼的不真實,清雅淡然的如同一副美麗的畫卷,讓我險些以為是自己眼誤了。
襄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白衣飄至我的身邊,緊緊的摟住了我,一聲深刻而飽含愛意的呼喚,深深的震動著我的心,「芯兒——」
他本已下定決心,不再見她,只是默默的再多看她兩眼就走。卻不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竟然讓她發現了他,並且飛奔來到他的身邊,這叫他如何忍耐,如何決定離開,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他怎麼都不忍放手。
我微仰起頭,眼眸柔和清澈,好奇的問道:「襄,你怎麼會在這裡?」
襄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似惆悵的說:「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現在看到你這麼好,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似感受到他的哀傷,我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沖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外面雪大,進屋吧。」
「我,可以嗎?」襄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眼看著我,眸中流露出期待、害怕、驚喜、憂慮等多種情緒,卻掩飾不了他想要和我靠近的事實。
「當然可以,以後你隨時想來看我都行。」我心中瞭然,淡笑著點點頭,然後,輕輕拉起他的手指,帶著他來到竹屋裡。
我將他領到一個竹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清茶遞到他的唇邊,微笑著說:「襄,這是我用這裡的山泉還有花瓣雨露,加上我家鄉的秘方,特別調製的清茶,你嘗嘗看,好不好喝?」
襄微微頷首,眸中帶著萬分的眷戀,激動的接過茶杯,正欲遞到唇邊。
只聽「啪」的一聲,茶杯突然被震裂了,邪高大憤怒的身影,霎時間,出現在門口,目光冷冽的仇視著襄,眸底熊熊燃燒的妒火,似要將他焚燒。
「邪,你怎麼來了?」我蹙眉,趕緊走到他身邊,輕聲安撫他。我知道他現在意識不受控制,在劫我來這裡的這段期間,他對我的佔有慾特彆強,凡是跟我有親近的人或物,他都會毫無例外的將他們處死。
邪沒有理會我,只是順勢將我摟進懷裡,宣誓他的占有權,目光依舊憤怒的死死的盯住襄,似要跟他展開一場殊死的搏鬥。
我連忙從他懷裡掙脫,緊握著他的手,深深的凝視著他,認真道:「邪,襄是來看我的,他是客人,你不可以這樣的沒禮貌。」
似感受到我的溫怒,邪怒火的表情漸漸變的緩和,眸中的激憤情緒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的深邃,似乎夾雜了很多我讀不懂的東西。
我沒有多想,趁著他冷靜下來的片刻,徑直將他拉到八角桌上,安撫他坐好,然後,轉身來到襄身邊。
「襄,不好意思,邪他入了魔,意識有些模糊,我再給你倒杯茶吧?」沖他抱歉的笑笑,再倒了一杯茶,遞到他的手上。
襄挑眉,神情複雜,頗有些哀傷的說:「要是遁入魔道就能得到芯兒的愛,那我也情願和他一起化身為魔了。」
「襄——」我不禁語塞,臉頰有些泛紅,只得眨眨眼,轉移話題:「我泡製的茶還不錯吧?」
襄輕贊一聲,驚訝道:「嗯,芯兒這茶泡的確與眾不同,怎麼泡的?」
我神秘的沖他一笑,勾唇道:「秘密!」
襄淡淡一笑,起身環顧四周,由衷的感嘆道:「芯兒,你們這裡的環境真的很不錯,似乎和你理想中家很像。」
他依稀還記得,我曾經跟他勾勒出我們倆的世外之家,只是人還猶在,卻已經物是人非了,因為陪在我身邊的人已經不同。
「襄,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留下來小住啊。」我沒有多想,既然襄說喜歡,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留下他,只是話說出口,我就立刻後悔了,要是襄真的留下來,那我們三個人的相處,豈不是很奇怪?
「芯兒,你是真心希望我留下來嗎?」襄目光灼灼,眸中跳動著熾熱的火焰,有些期待的問。
「啊……那個……是當然!」我遲疑一下,還是點頭笑著回應道。從內心深處來說,我還是不願意傷害他的。
襄眸色幽暗下來,低嘆一聲,傷感的呢喃道:「只怕我留下來,會影響到你們吧。」
我面色一怔,心裡泛起一絲感動,未想到襄還是如此的了解我,我的一個極為細微的表情,他都能讀的懂。只是這樣只會讓我更痛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為什麼這麼自私,為了自己的愛情,卻傷害了別人。
鎮定心神,我終於還是決定留他下來,笑道:「襄,你留下來吃飯吧,我親自做給你吃。」
從他的眼神中,我可以讀出眷戀與不舍,更有悲傷與心痛,他為了我身染寒毒,又多次救我於水火之中,我實在不忍心傷害他,更不可能主動啟齒要趕他走。畢竟前世,我曾經還愛過他,就算現在愛已經不在,不知為何,我依舊感受的到他的心傷,好像他一直駐紮在我的心中,從未離開過一樣。
說完,我朝他咧嘴一笑,又安撫邪幾句,這才放心的出去準備了。
在二十一世紀,我最拿手的好菜就是糖醋魚了,雖然古代這也有糖醋魚,可是風味和現代的那種,就相差甚遠了,所以我決定自己親自去湖邊捕捉新鮮的魚,然後再親自下廚炒給他們吃,是時候告訴襄我的真實身份了,也許他真正的愛人是之前的宇文芯可也不一定呢。
心中有了決定,我便大步流星的朝湖邊邁進。
雪已經停了,碧波的湖水夾雜的點點的雪花,在湖面上飄蕩,把本就清澈通亮的湖水,映照的更加明澄,不佔染任何一點雜誌。
我用竹子製造出簡單的捕魚工具,正欲下水捕魚,身後突然傳來馬進文的喊聲。
「軟秋林,表妹!」我回過頭,發現表哥正向我招手,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彩。
我沒好氣的撇撇嘴,他還有臉來找我,就算他不來,我也是要去找他的。
「馬進文,你來做什麼?」走到他跟前,沒好氣的問。
表哥皺皺眉,似不滿意我對他的態度,不悅道:「幹嘛?你吃火藥了?我就不放心,所以來看看你。」
我沉下臉來,認真的問:「我問你,雨珊為什麼會不見了?」雨珊的行蹤關係到襄的生死,我自然是馬虎不得。
表哥無辜的眨了眨眼,驚訝的叫道:「什麼?她不見了嗎?我不知道啊。」
我目光犀利,深深凝視著他,不願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我關雨珊那個密室,只有就我、你和冬兒知道,冬兒生性善良,我相信她不會出賣我,一定是你見利忘義,收了別人的好處,把你親妹都賣了!」
雨珊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冬兒一直跟隨玉,她的背景我也派人調查過,沒有問題。而馬進文的性格本就很貪財好利,雖然跟我是親戚,不過要他為了一點錢財出賣我,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表哥神情委屈,不滿的怒瞪我,大叫道:「天大的冤枉,我沒有啊,你情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你哥,我看腦子進水的是你。」
「真的不是你?」我凝聲再次問道。
表哥聳聳肩,無比確定的答道:「當然,怎麼可能呢,我是那種人嗎?你這樣打扮是打算要幹什麼?」
我渾身猛的一怔,同樣是來自現代,我製作的這麼明顯的捕魚工具,他竟然認不出來,他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一直冒充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