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耶律式
大漠連天,塵煙蔓布,每逢這樣的天,就是戰事來臨之夕。
身為大遼的北院大王,手握兵權,戰爭的唯一目的就是統一中原,匡並河山。
這一天,耶律式帶著一隊小分騎出外巡視,邊界的國土處是最動蕩不安的。
果然就看到不遠處,分騎隊的士兵圍成一個圈,興奮的吹著響亮的口哨聲,又發現獵物了。
駿馬踏進圈內,只不過是三個女人,一個匍匐在地,一個瘋瘋癲癲,還有一個病怏怏的躺在地上。
不可否認,半躺著的女子有著絕美的容顏。小臉雖染上了細微的纖塵,但不著鉛華的臉素麵朝天,一樣的美艷絕倫。
耶律式命人將她們帶了回去。自稱是襲暗側妃的女子被關押到了教場,丫鬟也送入了教場。只留下了她,百里會。
她說自己叫會。
耶律式讓韓有天替她解了毒,但是女子銳氣十足,這似乎不該是女子有的。
他讓人將她安排在溫絮的身邊,只為挫她的銳氣。因為這個女人他耶律式看上了。
溫絮也是漢人,一如江南女子,嬌柔嫵媚。但耶律式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側妃最容不得比她漂亮的女子。
「王,那個會兒是漢人嗎?」溫絮撫上耶律式精壯的胸膛,不著一縷的身軀緊靠上前。
「嗯!」耶律式輕哼出聲,睜開了眼,一手遊走在溫絮細滑的裸背上,腦中卻不合時宜的浮出了另外一張臉。
「王,您會一直獨寵絮兒一人嗎?」溫絮撐起上半身,髮絲散下,在耶律式的頸間輕蹭。
一隻手撫上溫絮的腰間,輕輕一帶便將她壓在了身下。
溫絮配合的緊摟住耶律式的腰間,嘴角輕緩,生出無限妖嬈,聲音透滿蠱惑:「王……」
心裡卻萬般悲涼,她的王已經心不在焉了,以前就算她再怎麼任性,耶律式的眼裡也只有她,可如今,這般寵愛,分明已經在慢慢消逝了。
教場中,兩個遼兵將失魂落魄的小蓮押到了耶律式身前。
小蓮禁不住的身子渾身發抖,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原本以為將李如和百里會悄無聲息的帶離,便可以馬上回府了,沒想到竟遇上了遼兵。
「抬起頭。」耶律式站在最前方,目光像刀鋒般尖銳的睨視著匍匐在地的女子。
女子嚇得肩膀劇烈的抖動,卻怎麼也沒有力氣抬頭,一旁的遼兵見狀,對準她的腰間狠狠踹了一腳。「死了?沒聽見我們王問你話呢?」女子一個不防備,摔跌在地,驚慌失措的抬起了小臉。
「你們是什麼人?」耶律式緩言而出,語氣中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震懾感。
「我,我只是一個丫鬟,你就放過我吧……」小蓮害怕的抽泣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惱了眼前這個危險的男子。
「如果你告訴我實話,我就放你走,但是你若敢欺騙本王一字,我定讓你死無全屍。在我們大遼,折磨俘虜的辦法可是數不勝數,尤其,是女人。」耶律式半蹲下身子,視線與小藍齊平,微笑的嘴角邪性十足,雙眸張揚有力,深入小蓮的眼底。
「好,我說,那個同樣被你們關押的女子是我們南朝西郡王的側妃,不過已經廢了。據說已經瘋了……不過,不知道怎麼又好了,我只是一名隨行的丫鬟,不關我的事啊、!」小蓮盡量清晰的闡述出口,雙眼輕掃地面,不敢看他一眼。
「哦,完了?」耶律式輕抬起女子的下巴,迫的兩人視線重逢。「還有呢?你不想出去了是嗎?」
「不,我說,我說,還有一名女子,是,是西郡王的小妾,我奉了我家主子的命將她們兩人一起帶離西郡府,她中了毒,先前就被關在了府中的後院內。由於那間後院是王府的禁地,所以無人知曉,直到機緣巧合下,才將她們一起送出府的。」
小蓮頓了頓生怕有什麼遺漏,「我家主子怕事有突然,才派了我一起,直到將她們安頓好方可回去。」
「她的真名是什麼?還有,你知不知道,她的毒一日不解危害有多大?」耶律式冷冷出聲,又是女人間的鬥爭,他想像不出百里會當時的心情,心也跟著隱隱抽痛。
「她是會妃,真名百里會,由於容貌出眾,入府短短几月便深受王爺寵愛,對待下人倒是極其好的,只是,我也是奉了命的。我家主子就沒想要給她解毒,主子說,這毒久而不解不會死人,只會令四肢壞死,癱瘓而已。我知道的都說出來了,您放了我吧……」小蓮說完便急促的磕起了頭,在這樣的煉獄里,不死也會瘋的。
耶律式收回身站了起來,他不知道在百里會眼裡遇上他是對還是錯。
怪不得滿身尖銳,原來……
見耶律式久久不語,小蓮害怕的繼續磕著頭,絲毫不敢抬高半分,畢竟這個男子,此刻正主宰著她的生死。
耶律式轉過頭對上小蓮:「你叫什麼名字?」
小蓮沒有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呆楞著半晌才知道回話:「我叫小蓮……」
「小蓮?出淤泥而不染?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蓮』字嗎?」耶律式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是一種溫煦的,帶有暖意的笑,雖然很淡,但是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安全感。
「對,就是那個蓮。」他的笑給了小蓮一絲希望,就想溺水的人毫不容易抓起了一根稻草,雖然很輕,但就是一種希望。
「哦,小蓮。」耶律式在口中不斷重複著,身子慢慢移向帳外。
帳口出,兩個看守的士兵緊緊貼在一旁,耶律式黑眸輕掃:「這個女人就賞給你們了,不可褻玩?讓她嘗嘗我們大遼男子可是不會遠觀的。」
小蓮半跪的身子完全軟了下去,雖然耶律式是背對著她,但她知道此刻男子的臉上絕對不會有剛才那種暖暖的笑,是啊,自己真是傻,像他這樣的男子怎麼可能有那樣的笑?
耶律式回過頭看著癱軟在地的小蓮,臉上猶帶著笑意,只是那笑如寒冰般刺透人心,沒有一點溫度,冰峰銳利的泯滅了女子僅有的希望。
「你們還等什麼?」耶律式冷冷出口,身形一轉已到了帳外。
「是!」兩名士兵放下手中的兵器朝女子逼近。
小蓮沒有躲開,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躲也躲不掉的。
耶律式回到王府便看到正在打掃著院內的積雪,雙手不停的揉搓著,小臉也凍的通紅。
這樣的一雙手是應該被放在手中好好呵護的,而不是在冰雪天里拿著掃帚干著粗重的活。
繼續著手中的動作,其實百里會老遠就看見了耶律式,只是裝作沒看見的調轉身子繼續掃著。她對遼國,沒有好感。
耶律式並沒有上前,只是在一旁遠遠的看著,琉璃瓦的屋檐下,掛著數不清潔透的冰凌,外表純凈無暇,實則尾峰尖利,就如她。
溫絮看著窗外的二人,無力的坐了下來,這樣的事不需直覺只消一眼就看透了。
男子偉岸的身軀久久凝望著百里會,而身後,女子痛楚的眸光又粘連在他身上。
或許,這樣的女子真的不能留在王的身邊,溫絮暗暗下了決心。
如果得不到她,把她強留在自己身邊是否會幸福?
耶律式不知道,但是他想那麼做,從將百里會自教場帶出那日就想那麼做了。
那樣的一幕觸目驚心,女子胸前染滿了血,絕望而無助的跪倒在地,所以他給了她無上的權利,如果別的保證不了,至少可以讓她活命,如此而已。
不是耶律式給不了,而是百里會不會接受。
百里會的態度有了軟化,見到耶律式也沒有了先前的排斥,因為她知道,一個男子捨得給她至高的權利去保護她,那麼他就不會傷害自己。
有時,百里會也會安靜的被他擁著,耶律式不管她是自願的還是強裝的,只要擁入懷中,那樣的擁抱就是溫暖的。
靜靜的靠在他肩上,兩人默契的看向窗外,「你們這裡也有梅花呢?」
耶律式好笑的淺笑出聲:「對,梅花其實適合生長在北方。」
百里會小臉微紅的輕皺了皺鼻子,模樣嬌俏萬分。對哦,自己怎麼這麼傻的問題也問的出來,「耶律式,很好笑嗎?瞧你笑的身子都在動啦。」
直呼其名,也只有她吧。
「誰笑身子不會動,你在找茬吧。」
「我就不會。」百里會轉過半邊臉,秀眉一灑,一抹俏麗的笑躍然開啟。「看到了吧……」
耶律式看著她那樣的笑,沒有偽裝,沒有強忍,最自然的釋放,笑得淡然,笑得開懷。微俯下身子,薄唇染上她頰間的紅暈,深深的不肯退去。
百里會斜了斜眼睛,卻不敢亂動,耶律式濃密的眼睫毛撲閃在百里會的臉上,久久沒有睜開。
這樣的吻,淺淺的,卻是耶律式最懷念的,都說酒是醉人,沒有想到,不帶一絲雜質、質樸純然的笑才是最沁人心脾的。
第二天,院中便栽滿了梅花,清一色的紅,蔓布天涯,許多名貴的花草都除了,只為了栽一抹女子的笑,那樣的笑,就是滿園的花色也替代不了。
栽種時,梅花花瓣落了一地,揮揮洒洒鋪滿了院子,像一副色彩畫,分的主次開來。
百里會蹲在一旁,緩慢的撿著地上的花瓣,心中呢喃:「娘,你又來看我了,是么?」
將手中的花瓣放入腰間的香囊,一片一片,毫不含糊的撿著。紅亮的色彩染紅了指尖的芬芳,慢慢收入掌中。
耶律式悄然行前,在她身邊停留:「會兒……」
女子微抬起臉,揚了揚手中的香囊,臉上的笑開的連陽光都隱退了,雙眼微眯,齒間留香:「看。」
「什麼?」耶律式伸出手卻被百里會收了回去。
「我把冬天放在了口袋裡。」收緊香囊的頸口處,緩慢而細膩的撫平了頸處的褶皺放入耶律式的手中,「給你……」
耶律式收緊手中的袋子,表情像吃到了糖般的小孩,滿足而不自信的重複著:「給我的……」
百里會重重的點了點頭,「要收好哦,將來的某一天,你要記得,在這梅花林中,有一個女子給了你一個冬天。我希望這個冬天是溫暖的。」
心中一陣酸楚,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回去,她只想留給他記憶而已,如此而已。
百里會見他不動,只得拿起香囊掛在他腰間。「收好啦。」
這是她唯一給的了他的。
然而,她終是漢人,禁不得我大遼對待俘虜的方式,再一次的,因為她的不肯妥協而入了教場。
耶律式放任她,只想借教場來馴化她,永世留在自己的身邊。
然而,派去盯住她的人卻說,她殺了一個遼兵,並將其衣物藏匿起來。看來,她真是去意已決。
同時,南朝的探子回報,西郡王將於兩軍交戰那日完婚。
若是把她強留在自己身邊,可她已如此決絕。
若是放她回去,勢必千瘡百孔。
她的回答如此堅決,心亦如此決絕。
耶律式對著熟睡的人想了一夜,放手吧,什麼時候自己是一個如此心軟的人了。但是,只有這一次,耶律式暗暗發誓。
送她回去的那一瞬,心也掏空了吧,快到達目的地時,他讓她騎上了另一匹馬,他不想她的處境因為他而難堪。
耶律式想像的出她當時的痛,只是她對自己仍然是拒絕。
罷了,逆轉的馬衝破塵囂,百里會,但願我們還能再見。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