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后
雲綺低聲嘆了口氣,「沒有十足的把握,萬一被抓回來,我真不敢想象!」
「那難道就甘願,困在這宮裡一輩子么?」
女子望了百里會一眼,眸底涌動著澎湃的熱浪,「不,但是必須將一切安排妥當,雖然我爹從小便管我管的甚嚴,但,終是不願連累!」
百里會無聲的點了點頭,她說的對。
「爹的希望在我身上甄滅了,他知道我並不得寵,這兩日,已在著手安排我妹妹進宮參加選秀了!」
「秀女不是已經過了甄選么?」百里會猶疑的開口,這宰相真是老謀深算呢。
「話雖如此,無非就是花點銀子罷了,我倒真不希望她進宮,爹已經毀了我,卻還不放過妹妹!」雲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只想著鞏固他的勢力。
百里會酸澀的眨了眨眼,不是同自己一樣么?
百里漫雙,不也是進了宮么?
第二日一早,怡心殿的丫鬟便送了湯藥過來,待她走後,蝶兒才從袖中抽出一根銀針模樣的東西,放入葯盅。
「皇貴妃,沒有異常。」
百里會輕揮了揮手,「倒了吧!」
心裡一下便放鬆了許多,對於雲綺,她只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理由,讓她過了心中的那道坎。
那理由,便是她對自己,真心的好。
春暖花開,今日是難得的奇暖融融,陽光不見了慵懶,照得人有了幾分精神。
御花園內,百花爭艷,大紅的牡丹,蠱惑身心的玫瑰,一片花色,自是應有盡有。
偌大的庭院中,四邊被人工挖成一道環水湖,中間高露出一塊四方場地,擺著幾張凳椅,首位處,坐著襲暗同百里會。兩邊,分坐著打扮光亮的妃嬪。下方,則是留下的秀女。
今日,考核的便是才藝。
舞姿,琴藝,自是一樣也不落下。
看的多了也就乏了,襲暗一手撐起額頭,雙眸竟是閉上了。
百里會伸手輕扯男子的袖口,「皇上!」
襲暗微睜開眼,「朕不喜歡!」
「皇上不喜歡?」女子驚呼,身下的一排秀女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百里會輕輕抿了一口茶,抬眸望向一旁靜坐著的女子,「皇上,臣妾聽說憐妃舞跳的十分出色,不如,就讓她舞一曲,教教這些秀女們?」
襲暗嘴角一勾,似也有了幾分興緻,「好!」
憐妃見點到自己的名,自是一愣,想來這皇貴妃怎會將這風頭讓與自己?
入宮為妃,自然這一曲舞是難不倒她的,女子身形一轉,曼妙的舞動著。心裡想著,有可能皇貴妃是想拉攏自己,才給了這麼個機會給她。
百里會邊看便點著頭,「皇上,好看不?」
男子臉一側,笑得邪魅,「自是沒你舞的好!」
百里會望著台下,忽地就問出了一句,「皇上,憐妃以前有個丫鬟叫慧兒,您記得么?」
襲暗不解的望向女子,認真的想了想,「不記得!」
原本的舞姿在頃刻間便亂了,憐妃腳下虛晃,竟是踩著裙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憐妃,怎麼了,不礙事吧?」百里會睨視了地上的女子一眼,輕柔的問出口。
「回皇貴妃,沒,沒事!」憐妃忙搖了搖頭,剛要起身,腳下一崴,痛的驚呼出口。
「憐妃,本宮想見見,那名喚作慧兒的丫鬟,不知可在這?」
女子神色一慌,卻又快速的掩了起來,「皇貴妃,那名丫鬟憐兒也在找呢,不只怎的就不見了人影!」
「哦!」百里會輕應,一手輕擺了擺,「蝶兒,扶憐妃起身吧!」
「是!」
女人便是這般藏不住,就如同先前的墨昭儀。
「蝶兒便是她的妹妹,本宮也是幫忙找一下罷了!」
女子聽聞慌的起身,並不讓蝶兒攙扶。
百里會一笑,「憐妃的腳崴傷了,下去找個御醫瞧瞧吧!」
「謝皇貴妃!」女子福身,「皇上,皇貴妃,臣妾先行告退!」
百里會點了點頭,「皇上,繼續吧!」
襲暗瞅了底下一眼,雖是耐性全無,卻還是點了點頭。
被冷落的秀女們自是滿心歡喜的使出渾身解數,為求君王一笑,
一名秀女身著貼身的舞衣,裙角開叉,隨著盈盈律動,自是旖旎風光,拔得頭籌。
只是舞步並未紮實,虛晃了幾下,百里會抬眸,但見她強顏歡笑,臉色卻是痛苦。
好不容易舞完,女子便捂著肚子退下,自是勝不得半分。
身側,百里漫雙不經意的撇了撇嘴,笑得隱忍。
眾人站成一排,靜候佳音。
「皇上!」百里會拿起李公公托盤中的兩枚玉佩,「可有鐘意的?」
拿到玉佩的秀女,便可直接冊封,免了下面的幾關。
襲暗側目望向百里會,這女人,居然還問自己。
嘴角魅惑的勾起,「愛妃決定吧!」
下方的女子皆倒吸口氣,竟寵溺至此。
百里會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剔透的無一絲瑕疵,遮在眼前,仍能看清這混沌的濁世。
百里漫雙心下一暖,已是喜上眉梢。
既然決定權在她手中,且答應了幫助自己,那今日,這玉佩是非得不可了。
百里會低眸瞅向眾人,將女子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
有希翼,有翹首,有不安,有心急……
女子卻是將玉佩放回到了李公公的盤中,「再看看吧,不還有幾關么?」
百里漫雙不解的望向她,卻見女子一臉笑意,神情淡的如風般。
「都下去吧!」襲暗起身,朝著百里會伸出一手,「走吧!」
女子起身,卻是朝著百里漫雙走去,「漫雙小主留步!」
她人不敢多做逗留,一一走了出去。
百里漫雙苦著一張臉,卻不得不行禮,「皇貴妃!」
百里會淺笑,在她耳畔輕語,「不用急,這對你只有好處,畢竟,身份比你好的,大有人在,還不如一個都不給,公平競爭!」
女子一愣,笑開了花,「還是姐姐聰明,漫雙謝過皇貴妃!」
百里會在她肩處輕拍了拍,便轉過了身。
兩人相攜,留下一對溫暖的背影。
一個月後,雲綺的傷便痊癒了,春暖,去了寒冬。
百里會剛行過禮欲回宮,便被雲綺給留住了。
「姐姐,有事么?」女子微詫,見她一臉猶豫。
雲綺屏退她人,將百里會拉至一旁,「會兒,我,想和明王爺一起逃出宮,你能幫我們么?」
女子一手按住她的手背,環顧四周,「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雲綺心急的重複道:「馬上等我妹妹入了宮,我怕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好!」百里會點了點頭,「宮門那邊,我會安排的,姐姐你自己準備一下,另外備套丫鬟服,省得到時候麻煩!」
「嗯!」女子歡欣的點頭,臉上寫滿憧憬,似是,望見了那片本該屬於自己的祥和。
回到自己的寢宮時,百里會心中猶帶著忐忑,畢竟,皇后出逃是一件大事,馬虎不得。
桌上,湯藥濃郁,帶著特殊的清香,氤氳了整個屋子。
蝶兒不厭其煩的拿起針探入,一片雪白,並無異常。
百里會心一寬,專心想著該如何安排。
「皇貴妃……」蝶兒驚呼,手上握著一根發黑的銀針。
女子將湯盅拉到自己身前,沒想到,要的不只是孩子的命,連自己也不放過。
雲綺,我真是錯看你了。這宮中,真正是沒有情誼的。
眼眶蓄滿晶瑩,微顫,便滴落至滾燙的葯盅之內。吞噬殆盡。
那就,不要怪我,你也得償我孩兒的命了。
深宮,本就是權勢之爭,勾心鬥角之處。
要出宮並不難,只需買通守城的侍衛,讓雲綺穿上丫鬟服,說是出去辦事即可。
關鍵便是百里會,皇貴妃身邊的人,自是不敢詳加查看。
雲綺早在幾日前便準備好了,如今,女子一襲丫鬟服侍,只等著安全出了那道宮門。
「姐姐,不用怕,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等下我便叫蝶兒帶著你。宮門處停著那馬車,明王爺就在宮外候著。」
雲綺拉了拉領口,「妹妹,謝謝你!」
女子淺笑著搖了搖頭,「快走吧,等下皇上看見了不好!」
雲綺執起女子的一手,「怕是,以後都見不到你了!」
「姐姐,走吧!」
「好!」雲綺跟在蝶兒身後,身上穿著一件薄質的斗篷,乍看,只以為是普通的丫鬟。
百里會望著二人出了怡心殿,一路上,並未有人察覺。
女子一時竟有著說不出的酸楚,心也窒息了。
百里會瞅了身側的丫鬟一眼,「你去找皇上,就說本宮在城門口的那處轎中等他!」
「是!」丫鬟身子一轉,便走了出去。
百里會回到自己的寢宮,整個人並不想多動,只是懶懶的趴在床側。
「回皇貴妃,皇上已經望城門處趕了!」先前的丫鬟跑的氣喘吁吁,一手擦拭著額上的汗水。
女子並未答話,只是揮了揮手。
「皇貴妃!」一名丫鬟怯怯的喚了一聲,百里會回頭,見是雲綺的貼身丫鬟。
「怎麼了?」
「這是皇后叫奴婢交給皇貴妃的信!」
百里會自榻上起來,接了過去,「你先下去吧!」
「是!」
拆開信封,夾帶著一股茉莉香味,撲了過來。
會兒:
原諒我,沒有勇氣將這封信親手交到你手中。
是你的幫忙,讓我有了今天的勇氣。
其實,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同他相守一生。他為我舍了權,我為他,棄了后。
一直以來,我死死的認為,在宮中好好盡著本分,就這麼結束一生算了,是你的話,點醒了我。
會兒,我對不起你。
在王府之時,我並不知道你有了身孕,更不知道我的一句謊言,會將你陷入萬劫不復。
那日,我告訴你,皇上來過後院,請你原諒我……
其實,是明王爺。
她見不得我受委屈,便時常夜入王府,那時,皇上根本就不會進我的屋子,也就未察覺到。
那夜,我站在遠處,見他站在後院門口,我怕你第二日會詢問皇上是否來過,就騙了你,說那人是皇上。
真的對不起,我只是怕他追究起來,會牽扯出明王爺,卻萬萬沒有想到,一句謊言,會折磨我一世。
直到那日你說出,我才知道你懷著孕,卻不想,造成了你們的別離。
會兒,我要走了,只求你,不要怪我。
我想過千萬次,外面究竟是怎樣的生活,我是不是能夠過的習慣……
但是,有他陪著我就夠了,放養牧馬,真的好想快點出去。
會兒,我真的好開心,好好的將肚中的孩子養大,這深宮中,你一定要小心。
雲綺。
百里會慢慢放下手中的信,卻早是淚流滿面。
好好將肚中的孩兒養大,對了,那毒可能不是雲綺下的。
深宮如此複雜,要陷害可不是一下能防住的。
女子慌忙跑了出去,一定要趕在襲暗之前,雲綺不能有事,不能。
她不怨了,她只要她幸福,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可以。
百里會不顧一切的跑著,撞了,跌了,都顧不上。
如果,雲綺真的有事,那她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遠遠的,便見襲暗的軟轎停在城門口,一旁的轎子身旁並未有人。
百里會忙的上前,「皇上!」
襲暗轉身,眸光斜睨了轎子一眼,「會兒,要出宮么?」
女子心一驚,笑得虛弱,「不,不出宮啊……」
襲暗指了指轎子,「那這是?」
「是臣妾讓蝶兒出去買些東西!」
男子劍眉一挑,滿布猶疑,一旁的李公公見狀,忙的上前欲掀開轎簾。
「皇上!」百里會一把拉住他的手肘,「只是一名丫鬟!」
襲暗不語,卻是低頭睬了女子一眼。
百里會見李公公一手已抓起帘子的一角,慌的雙手使力,語氣急迫,吶喊了出來,「暗……」
男子只問了一句,「你真要讓這頂轎子出宮?」
百里會心一驚,對上他的眸多了一份閃躲,下一刻,便重重的點了點頭。
襲暗不語,揮了揮手,拉起女子上了一旁的軟轎,「回宮!」
男子的臉始終陰霾,百里會不安的絞動著雙手,抬眸望向襲暗。
一手撐在額前,想了半晌後方抬起頭,深邃的眸攫住女子,「會兒,明兒一早朕便宣布,皇后得了痼疾,已逝!」
百里會驚詫的微張著嘴,「皇上知道?」
襲暗伸出一手,將女子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
「皇上,您不歸罪?」禁不得這沉默,女子還是問出了口。
男子輕輕的搖了搖頭,閉上眼。
會同十二年三月,南朝皇后崩。
棺木為靈性玉石,一旦封棺,永世不得開啟。
故,無人能見最後一眼。
會同十二年四月,南朝天子力壓眾議,這中間的艱辛自是無人能說。立了身份卑微的皇貴妃為後,真正是,位主中宮。
與國同慶,天下喜。刑牢中的欽犯,免的免,赦的赦。
整個後宮更是人滿為患,東宮易主,如掀了天般,炸開。
百里會鳳冠,霞帔,一身紅,極盡妖嬈。
身上,金線綉成的火鳳,即使在暗夜下,也是熠熠生輝,灼灼而燃。
裙擺拖了一地,身後站著八名女子,分站兩排,將它托起。
鳳尾跟在女子身後,真正是涅槃重生。
上轎,九曲十八彎,卻是來到了城牆處。
男子一襲明黃,高高的站在頂峰,百里會提起裙擺,一步一步上的那石階。
襲暗伸出一手,將女子的柔荑納入掌中,在她耳畔輕語,「會兒,今日才算是朕,迎娶你之日!」
他猶記得,這是欠了她的。
城牆之下,百姓齊呼,紛紛跪下朝拜。
君臨城下,男子,面容魅惑,天子之儀。
女子,眉眼處染上梅紅,嘴角微勾起,傾國傾城。
襲暗一手勾上女子的腰,昭告天下,他的妻,今生便只有她。
一處豪奢的酒樓內,珠簾被輕捲起,樓下,空無一人,只有二樓的一間房內,兩名男子倚在窗前。
一人,俊朗非凡,身上猶顯霸道的王者尊貴,只是面容蒼白,唇角,在這一刻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