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知返 (大結局)
當一切平息之後,眾人抖落身上的灰塵,深深吸了口氣,上下打量著自己,確定沒有缺胳膊少腿之後,才驚嘆和歡欣於自己竟然在這天崩地裂的劇變中活了下來。
他們知道自己為何能在這天地殺劫中倖存,有人在最後時刻看見柳知返身上的魔祖虛影爬到他們身上,將他們護在了下面,能夠擋住天地殺戒的,恐怕除了柳知返之外也沒有別人。
於是眾人開始尋找柳知返,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因為他是唯一還站著的人,他仰頭望著天空,而紫川跪坐在他身邊,抬起頭看了看眾人。
「柳知返,你怎麼樣?」羅剎峰的人關心地問道。
「柳知返,你救了我們!」聖女霞神色複雜說道。
柳知返低下頭看了眾人一眼,然後舉起手指了指天空,眾人這才順著他的手往頭頂看去,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天空之上有一個黑色的深淵,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團團火球從那深淵中落下,散到世界各處,天空竟然破了個洞!
「天空被最後那道混沌亂流捅穿了!」
魔祖虛影和梵羅天角力之時,仙之力和魔之力相互對沖交融,而最後的天地殺劫則徹底引發了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巨大的爆炸中產生了一股強勁的混沌亂流,這道亂流正好衝擊在帝釋傘打開的那道仙界之門裡面,進而產生連鎖反應,使天空被混沌亂流腐蝕出一個大窟窿,天外火雨降落,如此下去還不知那深淵裡面還會飛出什麼東西。
眾人問道,「梵羅天呢?」
「被那道混沌亂流吞噬,然後湮滅消失了!」
「那帝釋傘呢?」
柳知返從腳下的塵土裡面抽出一柄黑傘,「她本體被天地殺戒摧毀,傘靈化作了這柄黑傘!」
一聽說梵羅天和帝釋傘都被消滅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但諸葛鳳祥憂心忡忡地看著破碎的天空,「那這天空的裂痕怎麼辦?如果不能堵住這個窟窿,天外之物定然會對人間造成毀滅性的影響。」
柳知返說道,「天地之力被混沌亂流腐蝕了一塊,現在要補全這片天空,唯有用同為天地之力所化的守御聖器,這也是當初元淳罡告訴我徹底讓守御聖器從人間消失的唯一方法!」
他扭頭看向劍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劍一笑了笑,「我無所謂!人間對我而言已經沒有眷戀!」
萬劍宗眾人來到劍一面前,劍十五愧疚說道,「大師兄,我們誤會你了!」其餘人也都神色有愧,他們可想不到劍一在最後關頭竟然是自己這一方的。
如果沒有劍一,這場混戰誰輸誰贏恐怕還是未知數。
「這不能怪你們!」劍一態度誠懇搖頭說道,「真的不怪你們,是我作為大師兄沒有保護好萬劍宗!」他看了眼眾人,最後看了看司徒暮影和柳知返,笑道,「司徒暮影,我要走了,今後沒人和你爭第一了!」
司徒暮影微微一笑,臉上露出洒脫的笑意。「不,就算你不走,你也比不過我!」
「哦?此話怎講,我沒記錯的話,咱們兩個交手我還沒輸過!」
「我有妻子,我還有個兒子!」
劍一一瞪眼,看著司徒暮影伸手指了指他,「哈!這次算你領先了!」
說罷他一伸手,柳知返手中的黑傘飛到了他的手上,劍一環視一周,看了一眼破碎的山河和焦灼的土地,大地還在冒著灼熱的煙氣,頭頂天空的裂痕不斷降下火雨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燃燒著的峽谷,方圓千里之內恐怕已經沒有什麼生靈能夠倖存下來。
他輕嘆了口氣,「大好河山被帝釋傘搞成這個樣子,天被守御聖器捅漏了,由我們守御聖器去補全也是理所應當!」他抱拳道,「各位,後會無期!珍重,珍重!」
劍一說話決然轉身,沒有半點拖泥帶水,他飛身而起化作一道光芒直直往天空的裂痕之中飛去,一共九道顏色不一的光帶,好似一條彩虹沖向黑暗的深淵,劍一的影子坐在彩虹上,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紅衣女子的淡影靠著他的肩膀。
「十七,咱們要歸於天道了,你怕不怕!」
劍十七搖搖頭,「是不是以後咱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何止永遠,咱們和天地化為一體,只要天地還在,那咱們就永遠的永遠都在一起!」
「那我就不怕!」
劍一笑著舉起黑傘,大笑道,「司徒暮影,誰說我沒老婆的!我能和我老婆永遠在一起,你能嗎?看來還是我比你強!」
下方萬劍宗的人注目這那道消失的彩虹,劍十五抹了抹眼淚,喃喃喚了一聲,「大師兄----」
劍二說道,「他歸入了天道,會比我們活得久,何必悲傷!」
劍一和八柄九嶷劍融入了破損的天道之中,那道彩虹在黑暗的漩渦上盤旋一圈兒,如同一條彩色的絲巾將天穹破裂的缺口補上一圈兒,被補全的天空一開始是九彩的,但很快就變得和周圍的天空一樣的顏色,漩渦深淵邊緣的藍色天空彷彿生長一樣迅速縮小。
最後只留下一個黑洞,看上去好似天上有一顆黑色的月亮。
九嶷劍和帝釋傘不足以補全全部缺失的天道。
紫川從地上站起,拍去身上的土,沖柳知返笑了笑,「該我了,沒有生死爐,這天終究是補不全!」她沒說什麼,從泥土和灰燼中找出生死爐,生死爐外圍部分的白骨和巨木被天地殺劫炸成了灰燼,生死爐只剩下那顆黑白分明的珠子,就掉落在九彩仙姬的兩*乳之間。
說來奇怪,生死爐和帝釋傘都被混沌亂流和天地殺劫燒毀,可這九彩仙姬的屍骸女蘿衣卻完好無損。
紫川從她身上拿出生死爐的核心,然後吞入了嘴裡,「沒有守御聖器,九彩仙姬想要復活是不可能了,她也不會變回女蘿衣,今後恐怕就是一具不會腐爛也不會蘇醒的血肉雕像!」
「柳知返,我走了!」她轉身欲要離去。
柳知返在身後拉住了她,「讓生死爐去補天,你留下!」
紫川背對著他說道,「我是生死爐之靈,我不能留下?」
柳知返搖搖頭,「你也是穆蘭蠻蛟,你用的是她的身體,所以你可以留下。」
紫川轉過身,看著柳知返的眼睛問道,「我留下有意義嗎?」
柳知返低頭沉默了一下,「有,至少對我而言!」
紫川咬了下嘴唇,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忽然展顏一笑,「謝謝你,柳知返,不過我是生死爐之靈,我愛的是紫堯,也許我該離開人間,將這副身體還給穆蘭蠻蛟!我還是離開吧,或許和天道融為一體,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她抽出自己的手,深深看了一眼柳知返,「再見了,柳知返!希望你能一直記得我!」她說完張開嘴,吐出那顆珠子,珠子裡面遊動著一黑一白兩股氣息,而此時又多了一層瑩潤的光芒,彷彿是紫川玲瓏媚意的眼眸。
珠子在柳知返頭頂盤旋一圈兒,然後倏然飛向天空,柳知返伸手在頭頂徒勞抓了一把,但什麼都沒抓到。
生死爐的核心轉瞬間便化作一顆星辰,消失在天上的那個黑色的月亮裡面,天空立刻開始生長,黑洞最終緩緩消失,一開始的時候似乎還有一條彩色河流般的光帶飄在穹宇之外,但漸漸的,一切都歸於無行,天空又恢復了藍色,隨著黃昏來臨,碧藍的天空也映上了一抹血一般的紅。
天空安靜了,留下滿目瘡痍的大地,和一群悵然若失的彷徨者。
夏天終於來臨,那個寒冷的晚春似乎不知何時悄悄溜走,好像盛夏一下子就來了,大地在一夜間變得溫暖起來,天空上那層不祥的白色已經散了。
被火雨肆虐過的大地恐怕十年之內無法生長,但這個世界總有人去開拓新的田野,經歷過滅世的劫難過後,人們也變得更加頑強。
清水城依然每天向著城中飢餓的災民發放糧食,但土地已經可以耕種,鎮北王失去了一半的儲糧,換來整個清水郡的民心,以及鄭國皇室愈演愈烈的猜忌。
王府里,楊敢為提著一個鳥籠,踱著方步大搖大擺地走過長長的廊道,就差在臉上寫著『我是紈絝』四個字,他在一個飄著梔子花香味道的院子前站下,臉上輕佻囂張的神情瞬間收斂,然後微微躬著腰,臉上的囂張轉為了諂媚的恭順走進院子。
一進院子,便看見林靈正在提著花籃摘梔子花,楊敢為笑著問道,「林姐姐,我叔叔和嬸嬸可在?我這剛得了一隻東荒州的名鵲,特送來給小嬸嬸和表妹解悶兒的!」
林靈瞥了他一眼,說道,「少爺和少奶奶還有小姐出去了!」
「哦,那去了哪裡?」
「不知道!」
楊敢為露出失望的神情,這時從側廂房裡走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看著楊敢為笑道,「你今天又拿來什麼好玩兒的?」
「喲,是白翎小姐呀,我這得了一直鵲----」
「交給我就行了!」
白翎也沒等他答應,直接從楊敢為手裡拿過鳥籠,她明亮的眼睛盯著裡面那隻色彩繽紛的鵲,它的叫聲十分悅耳清脆,楊敢為笑道,「怎麼樣,這隻鵲好吧,我花了大價錢----」
白翎嘆了口氣,「這麼美麗的鳥兒,為什麼要關在籠子里呢!」她隨手打開籠子,那隻鵲警惕地探出腦袋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來抓它,立刻展翅飛走,楊敢為看得一陣肉疼,咧著嘴直拍大腿,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哎!----哎呀----嘖---」
卻沒想到那隻鳥飛了兩圈,竟然又飛了回來,然後落在了白翎的肩膀上,用嘴親昵地蹭著她的脖子!
楊敢為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心想真是奇了,鳥還會選人,他試探著問道,「白翎小姐,這你能告訴我叔叔和小嬸嬸他們去哪兒了吧?」
「他們去柳河村看地了,現在大概還沒出城!」
「去柳河村?看地?」楊敢為撓了撓頭表示不解。
清水鎮上,一座嶄新的酒樓,樓有三層,雕樑畫棟,朱漆金瓦,也許是新近開張,卻是沒什麼客人。
柳知返和司徒月蟬母女緩緩走在街上,司徒月蟬抱著柳知返的胳膊,柳知返則抱著他的女兒,三人走到酒樓下面,司徒月蟬笑道,「這酒樓前幾天還沒有,什麼時候開的?」
「要進去坐坐嗎?」
司徒月蟬搖搖頭,「先去柳河村辦正事!」
柳知返點點頭,剛往前邁了一步,忽然一條白色的絲巾飄下,正落在他腳邊,柳知返不由仰頭看去,只見二樓的欄杆上側坐著一個女人,靠著柱子,一條腿曲起露出一截晶瑩白皙的小腿,另一條腿垂下,光著的腳輕輕踩著欄杆,她一隻手攬著滿頭銀白的長發,另一隻手則用一隻梳子正在梳頭,在她身邊放著一隻打開的酒罈。
陽光照在她的長發上,銀白色的頭髮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柳知返不由得微微一怔,「易琉璃?」
司徒月蟬撅了撅嘴,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易琉璃沖柳知返微微一笑,「柳知返,好久不見!」
「你怎麼在清水城裡?」
「怎麼,你不歡迎?」易琉璃眼中浮現一抹笑意,這時一個鵝黃短袍少女跑到二樓,拿著一個賬本對易琉璃說道,「琉璃姐姐,你也幫幫我呀,說好了咱們開酒樓,你也別就只管著喝酒----呀,柳大哥!」
「蘇婉,你也在----」
蘇婉趴到欄杆上低頭看著街上的柳知返三人笑道,「柳大哥,二小姐,我和琉璃姐姐還有穆蘭青鱗在這裡開了家酒樓,我管賬房,青麟管人事,琉璃姐姐管喝酒,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了,你們有空要常來吃酒哦!」
司徒月蟬在柳知返的小腿上踢了一下,惱怒道,「你看看,人家都堵到你家門口了!你這個花心的蘿蔔!」她從柳知返懷裡搶過女兒,「緋月我來抱!」
柳知返尷尬一笑,易琉璃看著柳知返說道,「辦完了事來這裡,我請你們喝酒!」
柳知返笑著點點頭。
柳河村,破敗的院子早已看不出當年的樣子,房屋已經塌了,院子里的蒿草也有一人多高,只有院子里的破水缸還是原來的樣子,斑駁的院牆好像隨時都會倒塌。
柳知返推開院門,兩扇門板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激起一層灰塵,司徒月蟬說道,「這裡已經十幾年沒人來過了吧!」
柳知返點點頭,「門還是當年咱們離開時鎖的!」
三人走進院子,司徒月蟬點頭道,「咱們就在這裡建一座山莊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柳月山莊』,你覺得怎麼樣?」
柳知返說道,「你覺得行就行!」
「那好,咱們回去后就叫楊敢為帶人來辦,那小子雖然紈絝跋扈了些,但對我還算有孝心!」
柳知返一甩衣袖,將石階上的灰塵掃去,司徒月蟬坐在石階上,然後掀開衣服開始給柳緋月餵奶,柳知返在她身邊同樣坐下,轉頭看著西邊,蒼鷺山裡面升起一陣白色的霧氣,陽光正好,當年父親種植的那顆桂樹正好投下一片陰影,為司徒月蟬母女擋住陽光。
他深深呼了口氣,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夢。
他忍不住輕輕靠在司徒月蟬身上,有些依賴地蹭了蹭,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經歷了這麼多,他最終還是回到了柳河村,就像他的名字,其實當年父親柳惠臣給他取名為知返,是怕他長大后離開這小山村后不再回來,他希望他能常回來看看父母。
柳知返知道,他已經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柳河村是他身體的歸宿,而司徒月蟬便是他心靈的歸宿。
他輕聲說道,「月蟬,謝謝你,我愛你!」
司徒月蟬一邊哄女兒入睡一邊輕輕回應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