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五章 勸解
「十七軍?」陳賡皺起了眉頭,他的印象里確實曾經有過十七軍的印象,但是印象並不深,一來是因為十七軍新組建不久,而來十七軍並沒有參與到江西作戰的序列當中,不然早就被陳賡查個底兒掉了!
「是的,師兄!」范傑接著說道:「十七軍剛剛結束了華北戰場的對日作戰,現在正在北平駐紮,五十二師是三月份新組建的部隊,現在正駐紮在熱河的天山、林西。」
「哦!」聽到范傑這麼說,陳賡的眼神不由的縮了縮,他冷笑一聲道:「看樣子要恭喜老頭子,自從十八軍之後,他手底下又多了一支能征善戰的部隊!」
范傑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拿出手上提著的食盒,從盒子裡面取出一碟碟的菜,放在牢房外面的地上,自顧自的說道:「師兄,小弟再有十多天便要結婚成家了,這是我未婚妻親自下廚做的湘菜,您也別嫌棄,過來嘗一嘗吧!」
陳賡見范傑不搭理他的茬,一時也覺得無趣,他放下手中的筆,徑直走到牢房口,直接坐了下來。范傑從食盒裡面拿出一雙筷子,透過鐵柵欄遞給了陳賡!
陳賡接了過來,從鐵柵欄裡面伸出手,夾著菜吃了兩口,說道:「不錯,確實是地道的湘菜,怎麼,你未婚妻也是湖南人嗎?」
「嗯!」范傑點了點頭,說道:「她跟我一樣也是長沙人,不過她老家也是在湘鄉,跟您是地地道道的老鄉!」
「哦?」陳賡來了興趣,問道:「這姑娘是湘鄉哪裡的,說不定她那裡跟我老家泉湖離的很近呢?」
范傑笑了笑,說道:「巧兒的老家是荷葉鎮峽石村,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一聽到荷葉鎮峽石村這六個字,陳賡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半天之後,他才慢悠悠的說道:「原來是曾家的姑娘,那你小子可是走了大運了!」
陳賡是將門世家出身,他的祖父就曾經是湘軍將領,自然不會對荷葉鎮曾家不熟悉!
湘鄉的荷葉鎮,長沙的荷花池,早年都是曾家的象徵,只是隨著曾家的敗落,長沙的荷花池慢慢的成了遊人觀賞的去處,但是范傑說了這麼多,陳賡自然猜的出來他的未婚妻是曾家人!
范傑笑了笑,說道:「這門親事是家中自小便定下的,在下與表妹自小青梅竹馬,一路走到今天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哦,」陳賡挑了范傑一眼,慢悠悠的說道:「這麼說你也是大族子弟了?我想想,曾左王彭,譚何趙范,這麼說你是長沙范氏子弟嘍?」
范傑笑了笑,沒有說話,從食盒裡面取出一壺酒,又拿出兩個酒杯,斟滿!
陳賡毫不客氣的拿起酒杯,幹了一杯,然後有些爽快的說道:「不錯,湖南的酒鬼酒,你小子還是有幾分心思的!」
「師兄謬讚了!」范傑輕輕的笑著說道,順手又給陳賡倒上一杯。
兩人也沒說別的話題,就這樣一口菜一杯酒的吃了起來,半天之後便風捲殘雲般的消滅了個乾淨。
吃完之後陳賡拍了拍肚子,滿意的說道:「好久沒有吃的這麼痛快了!」說完,陳賡又看了范傑一眼,說道:「你小子不錯,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來了以後****叨叨的說個不停!」
范傑笑了笑,說道:「師兄,小弟明天就要啟程回湖南了,您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
「交代?」陳賡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我早就與家中斷絕了關係,現在的我又是這麼一副局面,一切事情家中還是不知道的為好,父親母親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
陳家在湘鄉本地也是有名的家族,陳父陳紹純是湘鄉有名的教書先生,家中還有數百畝的良田土地,陳賡上下還有好幾個兄弟姐妹!
「唉!」范傑嘆了一口氣,說道:「師兄,無論如何,父母兄弟乃是天賜,是誰也沒法改變的事情,師兄你放心,有校長在,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敢動伯父伯母一根毫毛的!」
「嗯!」陳賡點了點頭,有些自嘲的說道:「那個老頭子也就剩下這點好處了!」
范傑明白陳賡是故意說這句話的,免得老蔣真的拿他的家人來威脅他,現在他這麼一說,老蔣恐怕會高興的睡不著覺,連夜下令讓人將陳賡的父母家人保護起來!
范傑笑了笑,說道:「以後有機會,師兄還是回湖南見見家中長輩吧,以後見一面少一面了!」
陳賡默默的不說話,只是一杯酒一杯酒的灌進了喉嚨裡面,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你知道嗎,當年我是逃婚離家的!」陳賡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那年我才剛14歲,那年年初的時候祖父過世,到了年底,父母便已經給我準備了一門親事,我有些惶恐之下,便逃家加入了湘軍!那個女孩子我早就認識,文化水平很高,對對子,我竟然還對不過她!」
范傑沒有接話,只是不停的給陳賡倒酒,或許是就喝多了,說的也就多了起來,「你知道嗎,我剛投軍之時,穿著羊皮襖子,個頭不高,槍高都要比我的個頭高。」
說著陳賡自己都笑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回憶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他的眼睛開始迷濛起來。
「湘軍四年,我整整在湘軍中待了四年啊。四年後,有了一些積蓄,我便從軍中退了出來,供職粵漢鐵路,第二年考入湖南自修大學,後來又報考了黃埔,東征北伐,戰東莞,襲淡水,血戰棉湖……」說著說著陳賡的聲音低了下來。
范傑靜靜的坐在牢房的外面,一句嘴也沒有插,突然陳賡自己笑了起來,他說道:「你知道嗎,那年我參加第二次東征。其間在五華縣西南方向的華陽地區,東征軍遇伏全線潰敗。眼看著敵軍直撲指揮部,老頭子氣的要自殺,我好不容易才阻止了他,隨後背著他拚命跑的,直到過了河才脫險。當時老頭子是嚇怕了,為了背他,我自己的腳都負了傷。可是等過了河,老頭子竟然跑得比我還快。呵呵!」
范傑知道陳賡說的是他當年就蔣*介石一命的事情,他不知道陳賡此刻是真醉還是假醉,但是不管如何,范傑還是一杯接一杯的給陳賡倒著酒!
「哎,小子,別光說我了,說說你吧!這幾年從軍的生涯怎麼樣?」陳賡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躺倒在地上不願起來。
范傑笑了笑,說道:「小弟的經歷自然不能跟師兄你相提並論,不過當年報考黃埔,小弟確實也是逃家走的,我和同鄉好友丁昌一起考入了黃埔四期。在黃埔那一年時間很平淡,也沒有什麼可多說的事情。北伐的時候,我是在三師九團,那一年我們與直魯聯軍作戰,損失慘重,團長和幾個營長先後陣亡,我臨時被任命為營副並主持營務,指揮部隊參加了龍潭一役,下來之後我自己也是身負重傷。不過那個時候,校長下野,我們這些人不能說被免去了軍職吧,但也是在軍中不受待見!呵呵!」
陳賡躺在地上嘟囔道:「這事我知道,何應欽弄的嗎,真想不通老頭子,為什麼還這麼重用何應欽?」
「不過也好,那個時候正好閑下來回家看一看!」范傑自己將一杯酒倒入了喉嚨裡面,有些哭笑著說道:「萬幸的是雖然離家數年,但是家中一切還好,父母安然,後來我才知道我在黃埔的一切,我的一個師兄經常給我家裡去信將我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告訴給家裡。但是我阿舅家裡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哦!」陳賡有些正色起來,他知道範傑接下來說的肯定不那麼好聽,但還是認真的聽著。
范傑自顧自的說道:「在北伐的那一年,我的一個表妹因為和家中矛盾,直接逃家考入了武漢的黃埔分校,將我舅母氣的生了一場大病,後來病雖然好了,但還是留下一些隱疾。國共分裂之後,表妹隨著部隊撤退到了廣州,廣州事敗之後,聽說又去了香港,後來又在上海和日本出現過,但是從來也沒有和家裡聯繫過。舅母雖然說是就當從來都沒有生過這麼一個女兒,但是我能看得出,舅母在看見自己別的子女的時候,眼中總會閃過表妹的身影,痛苦不堪!師兄,我只想問一句,父母親情在你們那邊真的還有嗎?」
陳賡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