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一樣的民國
進了二葷鋪,裡邊兒客人不多。兩人找張桌子坐下,小二兼老闆就上來招呼了:「您二位吃點什麼?」
其實這種二葷鋪賣的菜式就那麼幾樣,主打菜就是豬肉牛肉,也沒什麼好點的。趙仁傑還四處瞅看有沒有菜單什麼的,護兵就開始點上了。點了兩個炒菜,一盤油炸花生,一盤豬頭肉,一盤醬牛肉,還有四兩二鍋頭,主食是兩大碗扯麵。末了還不忘囑咐一句「炒菜要寬汁兒的。」顯然那護兵是常在這類鋪子吃喝的,點的都是下酒下飯的菜式。
老闆一陣吆喝,將報的菜式再喊一遍,說聲「您少待」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不一會兒,老闆就將豬頭肉,醬牛肉,油炸花生米,還有四兩二鍋頭端上來了,二鍋頭裝在一個酒壺中,帶著兩個杯子,一塊兒放在了桌上。「您二位先喝著,炒菜和麵條一會兒就得。」老闆放下酒菜之後說了一句。
護兵擺擺手,打發老闆下去了。
趙仁傑起身給護兵斟滿一杯酒,卻沒有給自己倒。那杯子都是大杯,倒滿一杯正好一兩的份兒,不用擔心缺斤短兩。這時候的中國老百姓還是講誠信的,不像後世,一斤賣九兩二就是有良心的了。
「哎,你也倒上啊」護兵點了點趙仁傑面前的杯子道。
「一會兒就到軍營了,現在喝酒不好吧?」趙仁傑虛心的問道。
護兵一擺手,滿不在乎的說:「沒事,王副處長批的條子,哪個敢挑你的毛病啊!滿上,一個人喝沒意思。」
趙仁傑點點頭,給自己倒滿一杯,說道:「那我就陪您喝一杯,不過就一杯啊,剩下的還得勞煩您解決了。還沒問您尊姓大名呢。」
「沒問題。我姓李,叫我柱子就行。王副處長是我的遠房表叔,家裡日子實在不好過,就托親戚把我送到表叔身邊來當差了。」柱子回道。接著又招呼趙仁傑道「動筷子,吃啊,別客氣。」他倒是全然忘記了這頓酒是趙仁傑請的。
趙仁傑也就坐下拿起筷子與李柱子邊吃邊聊。
趙仁傑問道:「柱子兄弟,咱們這次要招收多少新兵啊?」
「也沒定數,現在各軍都在擴軍,咱們京衛軍也不例外。要不是現在京城湧進不少直隸的災民,咱們招兵也得到山東、河南那些地方去,和其他師的人搶兵員。要不京城的公子哥兒和八旗大爺們是說什麼都不會要的。」柱子滋溜喝一口酒,回道。
「哦,這是要打仗了?」趙仁傑試探性的問道。因為他也不了解民國的歷史,僅僅是在中學學的那些個皮毛,而且大部分又還給歷史老師了。況且現在的民國似乎也和他在知道的民國不一樣了。總統不是袁世凱了,而是一個姓尤的傢伙。
柱子將在嘴裡的豬頭肉咽下,不屑的說:「沒錯!就是要用兵了。南邊的那些逆匪,簡直是土雞瓦狗,七月份樹旗,反對大總統,八月份就都服軟了。候安就是一個大忽悠,扇呼著南邊兒的那些個督軍給他打前鋒,眼見事有可成,就跳出來發一通通電,要救民水火,要領導革命。眼看事有不諧,立馬撒丫子跑路,避禍東洋去了。」
趙仁傑聽得一愣一愣的,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這也太兒戲了吧?
「哈哈哈,想不到柱子兄弟懂得這麼多啊。」趙仁傑只好誇獎道。
柱子呵呵笑道:「哪裡啊,這都是平時聽長官們說的,我也不過是學那八哥兒,學話罷了。」
「那既然這樣,怎麼還要擴軍呢?」趙仁傑現在化身成為好奇寶寶,接著又問道。
還好現在柱子有吃有喝,也就不為己甚,有問必答。「別看現在大總統在總統的位子上坐著,可是南方那些個督軍都是面服心不服。要不然也不會被那侯安一挑唆就反對大總統。還不是他們覺得推翻大清是他們的首功,應該得到更多些,卻不想被大總統摘了桃子。可是他們也不想想,要是咱們北洋站在大清一邊,他們能得了好?光咱們第一第二師就百多門大炮,要不是當時大總統壓著,馬大帥早就把武昌轟平了,還能等他們群起響應?」說完之後,柱子拿起酒杯滋溜一聲,把酒杯中的酒幹了。
趙仁傑拿起酒壺給柱子續滿酒,又問:「原來如此啊。那為什麼北洋沒有站在大清這邊呢?」
「這不明白著嗎?」柱子丟幾顆花生米在嘴裡,邊嚼邊說:「要是站在大清這邊,大總統現在還在河南老家養病呢,能是大總統嗎?再一個,就是當初弄出一個內閣來,內閣任命一下來,全是皇天貴胄,就沒一個漢人。早在洪楊匪亂的時候,八旗早就爛了,打天下的就是咱們漢人了。可是到了了,選內閣時候沒咱漢人什麼事兒了,又成了人家八旗共治天下了,你說大總統,還有咱北洋,能站在大清一邊兒嗎?」
趙仁傑聽了,想一想也是,沒有即讓馬兒跑有不給馬兒吃草的道理,漢人撐起了大清的天下,從民到官最後再到軍,全是漢人的主力軍,最後總理內閣制的時候又把漢人排斥在外。這不是自己孤立自己嗎?要是那些眼高於頂的皇族大臣們沒有那麼重的滿漢大防,也許這大清還能存在下去呢。
「這麼說來,那大總統還真不能站在大清的一邊兒。」趙仁傑若有所思的說:「那直接把那些有異志的督軍撤了不就完了?」
柱子擺擺手,說:「哪有這麼容易,那些傢伙是聽宣不聽調啊。你要是給他們賞賜,他們就接了,你要是想削藩,調任,那可就不行了。一準兒聯合起來又要鬧什麼自治了。他們把南方各省的賦稅都截留了,自己招兵買馬擴充軍隊,就是想做藩王啊。弄的咱北洋,現在擴軍的軍費還是從外國銀行團借的。等咱們擴完軍,把軍隊訓練好了,那些傢伙也就服軟了。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免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的。」
說完就看見趙仁傑愣愣的看著他,柱子趕緊解釋道:「你別這麼驚訝,這些都是長官們說的,我在他們身邊兒久了,也就聽得多一些。這些軍國大事,我也就一個大頭兵,可說不出這麼多的道道來。」
趙仁傑點點頭,說:「長官們說的也對,這國家的家,不好當啊。」他勸著柱子喝酒吃菜,之後又問:「剛才聽到盧大少和樊團長,是怎麼回事啊?」
「哦,這個啊。」柱子索性放下筷子,說道:「盧大少,是第三團的團長,也是咱們京衛軍統帶盧老總的長子,是在東洋留過洋的。至於樊團長,他是第一團的團長,也是盧老總的內侄女婿。而咱們盧老總呢,則是大總統的心腹愛將。看看。」說著,柱子將立在桌子邊的步槍拿了起來,在趙仁傑面前展示道「毛瑟98,德國原廠貨,才剛到陸軍部沒多少日子,就被盧老總要來了一批。比毛瑟88好多了,漢陽造那就更沒法比了。不過這槍也沒多少,只有盧大少的第三團是全換,其他的兩個團,每個團也就給發百十條。其他的都用的是漢陽造。不過漢陽造也都是嶄嶄新的,這下你知道盧老總的分量了吧。」
趙仁傑看看那支步槍,沒什麼特別的,因為他之前只有在電視上電影看到過,也分別不出毛瑟98和漢陽造。只是他好像記得之後大大有名的『中正』式步槍就是毛瑟98的仿製品,而漢陽造好就是之後的『老套筒』了。由此可見毛瑟98確實不凡。
柱子顯擺了了一下,看趙仁傑沒什麼反應,知道他太不懂這些。也正常,你跟一個平頭老百姓聊軍隊的武器,那不是雞同鴨講嗎。也就沒有繼續下去。放下槍拿起筷子繼續吃喝起來,趙仁傑則陪了半杯酒。
不一會兒,老闆就托著托盤將點的兩個菜和兩碗折騰騰的大碗扯麵端上來了。柱子沒有動麵條,而是繼續吃菜喝酒,趙仁傑也就和他一樣吃菜。不一會兒肉菜和花生米就見底了,最後的酒也在柱子的提議下幹了,炒菜也吃的七七八八了。柱子端起一盤炒菜,將剩下的菜和油汁都澆在了麵條上,那筷子一攪和,油汪汪的,看了讓人食慾大振。
柱子看到趙仁傑只看自己,就指了指剩下的那盤炒菜,說:「別光看著啊,把那盤菜澆在面里,那才叫提味兒!」
趙仁傑像柱子一樣把剩菜和油汁澆在麵條上,攪和一下。確實是提味兒,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他現在才反應過來,柱子要『寬汁兒』的,原來是要做油潑面加干拌面啊。
這頓飯是趙仁傑在民國吃的最好,最舒心的一頓飯。
吃完飯結賬,要八角錢,還好不到一塊銀元。趙仁傑將剛領的五分之一的安家費給了老闆,找了一把銅元出來。他索性將這些銅元都塞給了柱子,柱子還推辭了幾下。
趙仁傑說:「拿著喝酒,我今天能交到柱子哥這樣的朋友,很高興了。」
柱子推辭不過就收了,說:「仁傑,你夠仗義,你這個朋友我李柱子交了。以後在營里有事,找我就行。」柱子拍胸脯保證道「甭管什麼事兒,我都能給你擺平。」
趙仁傑知道這只是場面話,但還是感激道:「那就先謝謝柱子兄弟了。」
之後兩人就向著軍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