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鳳凰神殿開啟(六)
「我與道友絲毫無關,更不會因為那所謂幻境而與你有瓜葛。你的心魔不過是幻境中自己所以為的臆想。離開了那片幻境,你是你、我是我,而我不是幻境中那人,你亦不是幻境中之人。道友不妨想一想,你真的了解我嗎?還是說讓你陷入幻境中的不過是一場虛幻。所謂的心魔算到我頭上,豈不是可笑?」話音一頓,華幽抬眸定定看著面前通體煞氣濃郁的荊棘,無奈嘆了口氣:「你的心魔不過是你自己以為,就算你找到我又如何,我不是她,你亦不是他,你陷入那所謂的虛妄之中,能破除的人並不是我,因為我並沒有幻境中對幻境那人的情感,對我而言,你不過是一個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能助你破開之人只有你自己。」
冰殿中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中,荊棘通身瀰漫的黑霧濃稠得讓人窒息,那雙猩紅陰冷的眸子驀然一縮,青黑的臉龐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低聲喃喃道:「我自己…………」
華幽站在一旁,只見得這人周身煞氣突然間噗嗤翻滾呼嘯,黑凝凝的氣壓翻滾咆哮幾乎將他吞噬,面上的表現一會兒正常一會兒猙獰可怖,眼中理智與獸性的交鋒眨眼交換,喉中沉悶低吼聲道道不停。卻在這時驀然間他通身煞氣驀然騰空而起,須臾間扭曲成形落在他身邊形成一個通體發黑,卻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影。
此人眼中詭異的黑沉陰然,唇角笑容詭秘,死死盯著陷入癲狂的荊棘,低聲字字句句帶著蠱惑的呢喃、猶如魔鬼的腔調幽幽而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為什麼要分開、想想這些年你被心魔所困的痛苦,都是因為她,難道不該佔有她、殺了她,讓她徹徹底底待在你身邊?」
華幽眼中錯愕一閃而逝,若有所思的盯著那黑影。眼中光華微閃,抬眸定定看向陷入掙扎中的荊棘,唇角噙著一絲笑意、神情若定。
那雙猩紅的眼仍舊死死盯著她,額頭青筋畢露。耳旁是那黑影無數誘惑的聲音不斷充斥,口中低吼的聲音越發急促。雙拳緊緊扣住,突然間他面前帶著志得意滿詭異笑意的黑影臉上一陣驚恐閃現,通身黑霧像是被腐蝕了一般,他從雙腿往上身體寸寸飛速消散。煞氣濃郁的黑色霧氣突然間消失,黑影眼中恐懼與掙扎瞬間閃現,不敢置信的低吼道:「不……」
他急忙伸手去抓荊棘,卻被荊棘偏手躲過,不過眨眼之間隨著一道凄厲咆哮聲大吼:「你等著、等著,你不可能擺脫我、決不可……」平噗嗤一下,整個黑影徹底消失在走道之中。
冰寒刺骨的殿宇內,白霧茫茫的冷氣須臾透骨而入。華幽面上笑意微頓,直直看向荊棘。此時他通身煞氣消失得一乾二淨,眨眼間恢復了方才的平靜。唇角邪肆的笑意微然收斂,狹長的雙眸仍舊猩紅可怖,死死壓抑著體內心魔嗜血的難堪,他深深看著華幽,隨即吐出一口濁氣,語調沙啞嘶然:「多謝道友賜教了。」
華幽搖搖頭,面色分毫不動:「舉手之勞。」
荊棘輕哼一聲,須臾抬眼蒼白陰霾的眼中戾氣依舊:「仙子一言將我神智喚醒,自然是該感謝。但本座如今正是要緊時刻,須得儘快閉關將所有事情理順,而後處理心魔之事,就此告辭。」
華幽眉頭挑起,淡然淺笑:「道友請!」說話間她抬手在過道盡頭打過一道冰光,只見得其上冰寒瞬間消退,眨眼間便露出一個冰寒刺骨的洞口來:「道友若是想離開請儘快,我只能打開禁制幾息時間,超過了……」
話音未落,一道黑芒瞬間朝著光洞破空而去,咻然間就消失在了冰殿之中,待得人影落入光洞之中消失,整片冰壁便緩緩合攏,再次化成一片完整的冰壁來。見得荊棘離去,華幽亦是大為鬆了口氣,這人心魔已然壓抑了他的心智,想要破除恐怕困難重重。思慮間嘆了口氣,腳下飛快一點急速朝著方才大殿而去,下一刻飛速落在傳送陣之上,一陣冰光包裹之下,眨眼間便失去了蹤跡。
彷彿突破了一層空間隔絕,待得衝破這層禁制重新落在地面之時,腳下陣法的痕迹退卻,眼中卻是閃過詫異之色。
靈獸袋一陣紅光閃耀,巳午低吼一聲眨眼間一躍而出在面前化作稚童模樣,漆黑著眼骨溜溜打量此處,十分疑惑道:「這就是內殿?」
前方是一片白玉冰寒的水池,池水冷冽入骨卻帶著濃郁的靈氣,輕輕一嗅,通體舒泰至極,比起在外殿,此時她每個毛孔、每一寸皮膚,似乎都蕩漾在濃郁白氣蒙蒙化作的冰寒靈氣之中。
好似到了整座殿宇的中心地帶,冰池中延綿不斷的寒冷靈氣緩緩朝著四面八方流淌,而後朝著周圍匯聚而去,是以整個大殿溢滿了濃郁純粹的冰寒靈氣。華幽喟嘆般舒了口氣,目光落在冰池中三株墨黑蓮花之上。冰寒幽幽、白霧絮繞間,碧玉一般的枝幹,枝頭綻放了一朵碗口大的黑蓮!純粹到極致的白、幽深空寂沉沉的黑,三株蓮花幽幽綻放,華貴幽然中帶著神秘詭異,華幽眼中瞬間閃過錯愕,吃驚道:「虛滅蓮?」
沒錯,這正是三株幽然深深的虛滅蓮,並且看模樣已然在此地生長了許多年。華幽吃驚過後轉念一想,虛滅蓮能激發冰鳳血脈天賦,想必在上古時期對冰鳳而言亦是頗為重要之物,在這裡能看到三株也不甚奇怪了。抬步往那靈氣極為濃郁的冰池走去,輕然一嗅那股濃郁到成形的靈氣吸入鼻尖,冰泠泠卻極為舒爽的氣息在四肢百骸綻放,而後星星點點的匯入血脈之中。體內那股稀薄的冰鳳血脈似乎有所感應般,飛快將這縷氣息吸收。
待得吸納完畢,華幽猛地睜開眼,不經意間眼中一抹冰光鳳影須臾閃過。吃驚的看向這一池冰寒。此時她丹田內之前消耗的靈氣飛速補全、金丹冰光隆隆瀰漫著濃濃寒氣,穩固在結丹後期的修為蠢蠢欲動,那層隔絕著她與更上一層的無形薄膜似乎裂開一縷髮絲般細微的裂縫。
面上狂喜連忙綻放,感覺到體內的情況她唇角抑制不住的露出欣喜之色,深吸口氣連忙將情緒穩固,定定看著下方的冰池。
入目與普通的冰水毫無區別,清冷冰寒。但靈識透入卻是讓她吃了一驚,這一潭池水竟全部是濃郁到極致的冰靈氣擠壓無數次后形成的液態,水池下方越是往下,那股讓她痴迷的冰靈氣便越發濃厚,到了最下方,整片靈池幾乎化作了粘稠的固體。
壓抑住想到在此地修鍊的慾望,深吸口氣華幽正待起身,突然間一旁驀然傳來巳午低吼之聲。急忙轉身看去,只見得左側緊閉的冰門不知何時已然開啟,帶著濃濃的森寒之氣須臾撲出。巳午脊背拱起像是遇到什麼極端危險之物一般,黑瞳中滿是警惕的望著門內。見得華幽看過來,駭了一大跳,急忙說道:「不是我打開的,是它自己開的,這裡頭有種讓我難受的氣息,就和剛才在正殿遇到那內丹一樣!」
難受的氣息?
華幽若有所思的定定看去,走到被白霧遮掩的冰門之前。巳午所謂難受的氣息並未落在她身上,卻化為一股從靈魂深處化為的熟悉感,冰寒透徹的氣息似曾相識。華幽怔然在大門之前站定,低聲道:「這是埋骨之地。」
巳午漆黑雙瞳中露出一抹恍然:「原來如此。」說話間華幽已然抬步踏入,巳午站在原地猶豫片刻,雖說這從血脈深處與等級上的壓制讓它頗為難受,但到底壓抑不住心裡的好奇心,抬步跟了進去。
剛一邁步進去,巳午就猛地打了個哆嗦,寸寸入骨的寒氣須臾就撲了過來。它臉上不耐一閃,急忙運起靈力抵禦,這才看向前方。
就如華幽猜測一般,這裡的確是冰鳳的埋骨之處。透過茫茫寒冰,可以在中心處見到一具冰玉雕琢的冰棺,冰棺之內模模糊糊,卻依稀可見是一個人形,華幽定定站在原地看了許久,恭敬垂眸跪下行了大禮,方才默默站起。而後轉身招呼巳午道:「走吧。」
冰鳳想必早在上古多年前便已然離世,卻留下一縷殘魂在外,機緣巧合下被她所得,才引發之後的一切事件。朝著內殿深處走去,推開一扇在冰殿中很是突兀的木門。這扇木門似乎早已枯朽,輕輕一推其上虛弱的靈光微閃便噗嗤一閃,整扇石門化作粉塵徹底消散。這是一間猶如藏書閣之地,一架架放置著各種玉簡的書架在黑暗中隱隱若現,而大殿最中心之處,卻是一張玉案。玉案之上放置著兩枚玉簡,華幽目光掃過,便直直落在那玉簡之上。
袖袍咻然翻卷間,一陣冰光捲起數顆光亮石將石室照亮,靈識探入其中一枚玉簡,突然間措手不及之下,其中浩瀚的信息幾乎讓她臉色煞白。
熟悉卻異常陌生冰寒的聲音透入耳際:「若你是本君後人便打開此玉簡,其中自有助你化形修鍊之物。若你是只有些許血脈傳承之人,那便立即退出,拿起另一塊玉簡。莫要貪圖這枚玉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此話音一落,早已艱難支撐的華幽急忙臉色發白的退了出來,目中帶著些微驚懼看著手中玉簡,深吸口氣想到方才在玉簡中驚鴻一瞥之物,心緒起伏間滿是震驚之色。眼中彌蒙的痴迷緊緊落在玉簡之上,但想到方才那一道警告之聲心頭頓時一凜。將所有情緒收斂而回,低聲默念數聲靜心咒方才穩下心神。
實在是這枚玉簡之中記載太過讓她著迷,不過驚鴻一瞥便讓她迷醉其中。深吸口氣將玉簡果斷放在一旁,而後拿起另一枚。靈識方一探入,一股冰寒透徹的氣息須臾而至,裡面除了一部功法之外,還記載了數種突破修為的辦法,而其中一種頓時讓華幽雙眼一亮。
她如今修為卡在結丹後期不上不下,若想要達到結丹後期頂峰,卻是得有大量靈氣相助,或像明霜一般,厚積薄發加之當年在青龍神殿得到靈物,一舉吸收后突破。或是像景黎那般,以劍意突破。但華幽顯然兩者皆不是,她修為方才穩固在結丹後期,想要突破還不知何年何月,自然是困難重重。而顯然玉簡之中記載之物提供給了她一個極為快捷的辦法,按照玉簡中記載之法,激發體內那一絲冰鳳精血、煉化自身,而後利用冰池之中,用濃郁到極致的靈氣突破……
這種辦法自是有一定的危險,但若是不嘗試一番,華幽如何會死心?
遇到靈氣濃郁到這種程度的冰池簡直是可遇不可求,而當真依靠她自己突破,卻不知何年何月。修仙、修仙,本就是與天去掙那一線生機,若真是毫無危險,那這修仙界也不會是如今這般了。
打定主意,華幽將玉簡小心收入懷中。抬眸掃過放置著這間密密麻麻玉簡的大殿,吐出口濁氣卻是沒再去查看。這些上古流傳的玉簡若是傳揚出去,不知會吸引多少修士,但此時對她而言自然是突破修為最為重要。
重新走到冰池之處,華幽轉身讓巳午守陣,便須臾盤膝坐下,抱守元一,按照玉簡中所記載辦法引導著體內那薄薄一絲冰鳳精血。
冰池內濃郁的靈氣化作森白之色呼嘯而至,將她身軀包裹在蒙蒙白霧之中,丹田處冰藍色金丹飛速流轉,濃郁的靈氣將它重重包裹,金丹之上受了這般濃郁靈氣滋養的天彌劍清鳴一響,劍身微微顫動。經脈血液流轉之間,隨著她催動功法,體內平靜的血液突然間沸騰而起,原本被冰氣滋養得冰肌玉骨的肌膚霎時間浮現起森冷白霜,冰池之中濃郁的靈氣越發洶湧的朝著她傾瀉而出,順著她四肢百骸急速噴涌而入。
體內鮮紅血液中一縷冰藍光華飛速在丹田中聚集,華幽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黑白退卻不知何時化為純粹的冰藍凜冽。寒光幽幽間,她口中法決道道而出,雙手飛速在空中狠狠一拍,隨即化圓為一,指尖微微一動,周身所有冰寒靈氣霎時間在身前化為一滴濃郁冰液。與此同時華幽舌尖一咬,驀然間一口通紅血液朝著冰液噴涌而出,只聽得嗡然一聲輕顫,懸浮於空中的靈液霎時間染上血紅之色,冰光與猩紅交纏,猶如靈性的蠕動扭曲,突然間她體內金丹之處驀然響起一道鳳鳴之聲。帶著透骨森寒的冷意,道道法決急速朝著面前冰液打去。
冰池內濃郁的靈氣須臾間匯聚成一股,濃濃朝著身前冰液匯聚。神秘低啞的口訣聲瀰漫在整座大殿之中,冷冽的寒冰不知何時帶著濃郁的白霧將她四面八方皆是包圍,巳午盤膝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冰寒之中,卻根本無法看清寒冰之中情形,但它與華幽心神相連,此時自然是知道華幽情況如常,並無大礙。
就在華幽突破之時,整個鳳凰神殿之中已然是各種奪寶與廝殺爭搶之態,人性中的貪婪在此刻盡顯無餘。所謂的同門、兄弟、親人、朋友在利益面前徹底化為虛無,所有人似乎都殺紅了眼,鳳凰神殿這片在上古時期便神聖得被眾人膜拜之地,第一次迎來如此濃密的血腥。
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半空中一隻通體綠光瑩瑩、巴掌大小的小劍咻然漂浮,在大殿下方數位結丹修士為了這把小劍爭奪不休。離劍子以一敵二,唇邊笑意傾瀉,手中靈劍鏘然迎擊撕拉一聲徹底斬破了前方搖搖欲墜的一件法寶,只聽得一道憤怒之聲驀然傳來,離劍子含笑玉立,挑眉道:「幾位道友還準備與我爭鬥不成?這柄飛劍並不是這殿中唯一高階法寶。實話而言,這柄飛劍對在下頗為重要,若幾位道友當真想要出手搶奪,就莫怪在下出手兇狠了。」
說話之時,大殿之中打鬥聲驀然戛然而止。只見得半空中緗染與另一位白衣男修面面相覷,而此時男修身前碗狀法寶已然神色黯淡,滴溜溜懸浮空中頗有些殘破之態。兩人對視間看了看半空中懸浮劍影,緗染眸中不甘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抬眸笑得風情萬種,玉手撥了撥髮絲,輕然勾唇淺笑:「道友說的是,為了這柄飛劍浪費時間實在有些可惜,奴家就先行告辭了。」話音落下,她通身粉色流光須臾包裹,眨眼間便深入了大殿深處消失不見。
待得緗染離去,白衣男子岔岔不甘的神色亦是收斂些許,恨恨看了看半空中飛劍,警惕著將碗狀法寶收入儲物袋中,方才抱手施禮:「告辭!」
須臾間一陣流光閃過,飛速消失在大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