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第二天,逸竣早早就起來,不,準確地說是他一晚上沒有睡。
他就背著手站在院子里,瞧著士兵往車上裝東西。不一會兒,回紇可汗打發人送了一車物件,車上都是大箱子,逸竣也不打開瞧。
他只問來人道:「你們公主可知曉了?」
「公主天沒亮就啟程回了西州,小人在半路上遇見了。」那人規規矩矩的回著。
他聞言身體明顯一僵,半晌才緩過神來,吩咐人把那些箱子安置好,扭身回了房間。眾人都知道他身上有傷,以為他是累了不甚在意。
大隊人馬啟程回京都,一路之上眾將士都是歸心似箭,自然日夜趕路。逸竣整宿整宿的睡不踏實,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宜宣想讓他帶著一隊人馬在後面慢行,可他執意不肯。
終於,在快到京都的時候,他病倒了!看著躺在馬車裡面無血色的兒子,宜宣有些後悔讓他跟回來。想當初,逸竣身受重傷只剩一口氣的時候都不曾這般頹廢。宜宣明白,這全是因為薩莉亞的緣故。
兩個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那份情意不是說拋棄就能拋棄的了的。
大隊人馬已經到了京都城外,早有消息傳進皇宮,皇上下旨命宜宣等人進宮覲見,其餘人等回家候命。
繁星本來還在家裡企盼,聽了這個消息不由得心生失望。不過轉念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宜宣,心裡還是忍不住雀躍。她一大早就吩咐丫頭、婆子把臨風居上上下下都徹底打掃了一遍。
屋子裡放著盛開的鮮花和新鮮的水果,味道馨香中帶著香甜。廚房的爐子上燉著補品,宜宣喜歡喝得茶早就準備出來。
桂園見到繁星還是里裡外外不放心的叮囑,不由得笑著說道:「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奶奶如此的心神不寧。不過也難怪奶奶如此,世子爺走了半年多,奶奶一直是孤枕難眠。奶奶雖然不說,可看著奶奶這半年多連個開懷的笑都沒有,奴婢心裡難受。眼下世子爺回來,奶奶這臉上的氣色一下子就好了。」
「你剛把四妹妹打趣走了,如今又編排起我來。」繁星笑著罵道,「看來都是我平日里太驕縱你們,越發的什麼話都敢說。聖旨上只說讓爺進宮,逸竣還是要回來,你快點讓人去二門盯著些。」
「這還用奶奶特意吩咐?早就打發丫頭去了,大少爺一進府就能知道。」
還不等桂園話音落地,外面就慌裡慌張跑進來個小丫頭,進來就嚷道:「奶奶,大少爺被人抬回來了!」
額!繁星聞聽頓覺腦子嗡的一聲,好好的怎麼會被抬回來?宜宣在信里沒說逸竣受傷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亂喊什麼?讓奶奶受驚你擔當的起嗎?」桂園趕忙罵著。
小丫頭嚇得一縮頭,繁星顧不上苛責趕緊往外面走。
出了臨風居看不見逸竣,想來一定是先去了老太君那邊。等到繁星到了安福居,一進院子就聽見裡面傳來老太君的哭聲,「大重孫子長,大重孫子短」的喊著,還有其他人勸慰的聲音。
她立即進去,看見逸竣面色蒼白支撐著坐在老太君旁邊,眼淚不由得掉下來。
「你就別跟著哭了,這剛剛才勸慰住。」侯夫人抹著眼淚說著,「好歹是回來了。」
「你們瞞著我不說,任憑宜宣那小子把我的寶貝帶到戰場上去。如今剩下半條命回來,簡直是想要剜我的肉!」老太君扯著逸竣的手,老淚縱橫。
「老太太別傷心,逸竣不是平安回來了嗎?」侯夫人忍住心疼說著,「看樣子他一路奔波累了,還是讓他挪到裡面躺著,一會兒大夫來了仔細瞧瞧再說。」
「對,趕緊扶大少爺進裡面!」老太君擦擦眼淚吩咐著,胡嬤嬤親自過來攙扶,又上前兩個大丫頭。
有老太君和侯夫人在跟前圍著,倒是不容繁星上前了。不一會兒大夫請了來,替逸竣仔細看過,說是並無性命之憂,不過身上的刀傷、箭傷沒好利索,需要靜養。
聽見逸竣沒事,繁星心裡長出了一口氣,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眼下逸竣身子虛不方便來回走動,就留在我這邊養傷。臨風居那裡還有兩個孩子,難免吵鬧些,我這裡清靜。」老太君說著。
繁星聞言點點頭,回道:「有老祖宗照顧,我自然是放心又感恩不盡,只是讓老祖宗勞累了!」
「這半年多你也不容易,快點回去等宜宣吧。」老太君攆著她回去。
繁星聽得滿臉通紅,倒讓老太君又打趣了幾句。
她紅著臉說道:「能讓老祖宗高興,我就是被臊幾句也值得。」
「這丫頭就是嘴甜!」老太君朝著侯夫人笑呵呵的說著,「我統共三個兒媳婦兒,卻頂不上你這麼一個,還是你比我有福氣。」
「聽了老太太這話,我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了。」侯夫人難得俏皮一次,老太君聽罷笑得越發眼睛眯縫起來。
眼下宜宣被皇上選進宮,八成是加官進爵,逸竣雖然受了傷,可總歸是回來了。一家人團聚,三房相處融洽,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人高興?老太君已經是黃土埋了半截子的人,最希望看見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安生日子。
老太君讓眾人各自散了,留下妥帖的丫頭侍候逸竣。繁星順著園子回臨風居,難得心情好,覺得今日的園子竟也比往常要漂亮幾分。
皇上召宜宣等人進宮,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兩個孩子都在睡午覺,她難得在園子里慢悠悠閑逛了一陣。
回到臨風居,她先去泡了一個澡,貼身換上許久不曾穿得絲質睡衣,不由得有些面紅耳赤。
門外有丫頭的聲音,她趕忙穿上外面的衣裙。還不等她出來,聽見桂園大呼小叫的聲音。
「剛剛還罵丫頭不懂得規矩,這會兒你喊什麼?」繁星一邊往出走一邊說著。
「奶奶,宮裡面來旨意了!」桂園忙不迭回著,「皇上下旨命奶奶進宮去,估計是要封賞。侯爺在前面接了旨,打發人進來告訴,聽宣旨的太監說了,皇上下旨侯府爵位永世罔替!這真是天大的恩典,佛祖保佑,祖宗保佑啊!」
「爵位世襲最多不過六七代,如今皇上下了這樣的旨意,還真是莫大的恩典!」繁星聽了也十分高興。
桂園一邊張羅丫頭去取誥命的朝服,一邊笑著說道:「這是咱們侯府的榮耀,世子爺的賞賜還沒下來呢。奴婢估計皇上是想連奶奶一起賞賜,不然就巴巴的下旨讓奶奶進宮去了?」
繁星聽了覺得也有些道理,不過總覺得有些奇怪,心裡隱約有些惴惴不安。
這邊不等換衣裳,外面又有小丫頭進來回稟,說是宮裡的公公在前面候著,不必著誥命服越快越好。
不穿正好,那誥命的朝服又厚又笨重,夏天穿起來一點都不舒服。看樣子皇上傳召的很急,這讓繁星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她照照鏡子,見到自己衣冠整潔便帶著桂園出了二門。果然瞧見有個臉熟的太監在那裡候著,繁星進宮的時候在乾清宮見過,旁邊還站著侯爺。
繁星一怔,趕忙過去給自己公公見禮,又朝著那太監微微點頭。
「世子夫人快隨咱家去吧,別讓皇上和滿朝文武大臣等著急了。」那太監雖說在乾清宮當差,卻不敢在侯府這種地方耀武揚威。
繁星聽了這話心裡忽悠一下,又聽見侯爺囑咐道:「到了金殿之上不要隨便說話,一切自有皇上做主!」
「是。」繁星捉摸不透侯爺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太監催得急,況且公公不說,沒有兒媳婦逼問的道理。她跟著太監進宮去,一路之上都在琢磨侯爺的話。
到了乾清宮的大殿外面,繁星還是有種恍惚的感覺。她進宮的次數倒是不少,也曾見過皇上的面,不過何時到過這大殿?這可是皇上召見文武百官商議國事的地方,即便是後宮嬪妃也甚少踏足。
站在台階上的太監高喊著覲見的話,繁星一怔,趕忙上了台階隨著太監往裡面走。
到了大殿高高的門檻外面,她立即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這股壓力來自的不是同一個人。她深呼吸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邁了進去,眼睛盯著前面太監的腳,見到他停住退到旁邊便站定跪下。
「臣妾三品誥命林韓氏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的聲音清晰絲毫沒有做作、膽怯的感覺,猶如一股清涼的風,聽得人心裡暢快極了。
還不等聽見皇上的聲音,只見一個人影閃到她跟前,「你就是林宜宣的媳婦兒?抬起頭讓本公主瞧瞧!」
繁星低垂著頭,看見那人腳上穿著乳白色的馬靴,上面鑲著幾顆白色的珍珠,裙邊很括刺著異族風情的花紋。看身量、著裝,再聽聲音,繁星料定又是個異族公主。
此人不可能是薩莉亞,西域、大食、高麗剛剛戰敗,不可能讓公主到****來。這樣想來,這位公主只可能來自吐蕃。
繁星知道吐蕃王妃是皇上的姐姐,生養下一兒一女,不過年紀都在十歲以內,那麼這個自稱公主的人到底是誰呢?
「你沒聽見本公主的話嗎?」聽著她當著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如此咄咄逼人,繁星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她眼神一閃,不卑不亢的回道:「臣妾自然是聽見安提娜公主的話了,不過皇上沒有口諭臣妾不敢隨便抬頭,還請公主見諒!」
「哦?你怎麼知道本公主是誰?」安提娜聞聽不由的怔住,她來京都可還是個秘密,方才皇上還警告定伯侯不能泄露消息,定伯侯不敢違抗聖旨啊!
這個韓繁星還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有意思,不過她挺喜歡。若是對手不堪一擊,那多無聊!想到這裡她笑了,越發動了想要瞧瞧繁星的念頭。
「起來說話。」皇上的聲音響起來。
繁星謝恩站起來,慢慢抬起頭,不敢看坐在龍椅子上的皇上,卻飛快地掃了大殿一眼。
還不等她定住視線,一個人影已然走到她面前,她抬起頭迎上安提娜審視的目光。
提起這個安提娜可是吐蕃有史以來最有名氣的公主,是當今吐蕃王的胞妹,也是吐蕃最富傳奇色彩的人物。
她今年二十有五,成過一次親後來休了自個夫君,此後就惡名遠揚一直沒人敢娶。
不過她打小就骨骼清秀跟著高人練武,一身的好功夫,還能排兵布陣。她想要做大將軍,吐蕃王疼愛這個妹妹,從軍隊中抽出三千人馬給她玩。沒想到不出三年,這三千人就讓她訓練成紀律嚴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鐵軍。
在剛剛結束的戰爭中,她就帶著這三千人馬出征,打得對方節節敗退。如今提及安提娜這個名字,不僅是吐蕃,就是在****都是赫赫有名。
繁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安提娜滿是敬佩,能在這個世界活得如此肆意飛揚,斷然不是一般女子所為!
在安提娜打量繁星的同時,繁星也在打量著她。
棕色的肌膚稍顯粗糙,想來是在外面風吹日晒的緣故,不過配上她大氣深邃的五官倒是相得益彰,顯出幾分巾幗英雄的氣派。她的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眼神像利劍射在繁星身上,打量了一陣眼中有一摸蔑視閃過。
繁星明白她心裡的想法,想來自己這弱不禁風的模樣是入不了她的眼。倘若是在戰場上遇見這樣的對手,恐怕不用她出手就能扭斷自己的脖子吧。
不過她憑什麼蔑視自己?又為何在金殿之上咄咄逼人?繁星未見宜宣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疑惑起來。只是既來之則安之,繁星反倒沒了之前的忐忑不安。
「你還沒回答本公主的問題,你我素未謀面怎麼知道本公主的身份?」安提娜背著手,一股子居高臨下的氣勢。
繁星聽了朝著皇上的方向瞧了一眼,皇上見了說道:「既是公主問,你便說吧,朕也很想知道呢。」
「臣妾遵旨!」繁星垂頭回著,這才瞧著安提娜說,「臣妾雖然無緣與公主謀面,不過公主之名卻傳進了內宅之中。公主在殺場上的殺伐決斷勇猛善戰,更是讓臣妾欽佩不已。想來這個時候,這個場合,穿著異族服飾的公主,除了有鐵娘子之稱的公主別無他人!」
安提娜聽了繁星的解釋眼神一閃,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猜中自己的身份,這份剔透玲瓏還真不一般!再看眼前人氣質出塵連她都挪不開眼睛的模樣,她心裡就不舒坦!
不過鐵娘子這個外號倒是聽著順耳,安提娜顯然很受用。她看著繁星笑著點點頭,說道:「果然,林宜宣的女人還是有些優點的。最起碼嘴夠甜,讓人聽了心裡舒坦!」
繁星聞言不由得一皺眉,這真是明晃晃的鄙視和侮辱。什麼叫林宜宣的女人?什麼叫嘴夠甜?
朝堂之上沒有一人說話,皇上也只是冷冷的看著二人。繁星知道自己沒有發火的權利,不過這樣被羞辱不能忍氣吞聲。安提娜的話輕視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還有整個侯府。她韓繁星再不濟,也是堂堂世子夫人,皇上親封的三品誥命!
一個異族的公主,竟然跑到****的大殿之上大發厥詞,皇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看來這其中必有貓膩,而且還是跟自己有關。
繁星並不愚笨,瞬間就捕捉到了一絲端倪。皇上想要看她的反應,就像上次在御書房戲耍她們夫妻二人一般。只不過這次看戲的人似乎多了些,而且是不是玩笑還說不準!
不管怎麼樣,看來她都要會一會這安提娜公主了。
想到這裡,繁星笑了,說道:「世子爺手下六十精英,在戰場上大大小小打了幾十場仗,聽說回來的有五十二位!別的不說,世子爺倒是會識人、用人。況且臣妾說得都是坊間口口相傳的流言,想來不會有假吧?」
有假?難道旁人說自己能幹厲害竟是假的不成?安提娜聽了這話一皺眉,一時之間卻想不出話來反駁。她不由得對繁星再一次刮目相看,口齒伶俐不是個好惹的主!
「哼,口舌之爭婦孺所為!」安提娜不屑的說著,索性不跟繁星廢話,「這次本公主來是和親,皇上准許本公主自己選夫婿!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回娘家吧!」
繁星聽了登時怔住,瞟了一眼皇上,那廝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正悠閑的喝茶呢。下面的文武百官站得溜直,有幾個還在小聲的說話,顯然是被這位公主的大膽嚇住了。
****一向注重婦德,像安提娜這般在大殿之上當著眾人的面,把人家正妻攆回去明晃晃翹行的事還是大年初一頭一遭!不過皇上不言語,誰敢站出來阻攔?況且這個安提娜公主一向行事乖張,這次征戰又是功臣。皇上若是想要穩固跟吐蕃的聯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屬正常。
這個時候宜宣在哪裡?他知不知道自個的媳婦兒被人當眾這般欺負?繁星心裡窩火,一眼就掃見皇上身後的大屏風後面有一抹衣襟露出來,上面的針腳出自桂園之手,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好啊,這個該挨刀的男人,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來,竟然貓起來看自己媳婦兒的熱鬧!等自個收拾了這個狂妄自大討人厭的公主,回家再跟他算賬!
「臣妾前幾日才從娘家回來,家中長輩身體康健,再說府中還有公婆、奶娘婆婆需要盡孝,娘家還真是回不去。」繁星笑著回道。
安提娜聽了一怔,隨即明白繁星是在跟她裝糊塗,冷笑了一下說道:「看來漂亮的女人都少根筋,此言不假!本公主相中了林宜宣,想要嫁給他,本公主聽說林宜宣發誓不再娶妾,而且本公主也不能委屈做人家的小妾。你想要什麼補償儘管開口,本公主絕不仗勢欺人,會讓你下輩子衣食無憂!」
朝堂之上的幾位老臣都紛紛皺眉,在他們看來這真是傷風敗俗不成體統。那王御史一向喜歡覲見彈劾,沒事都要找事奏上幾本,眼下豈能假裝視而不見?
他剛想要出列,就瞥見皇上微不可查的朝著他搖了搖頭。他人雖然迂腐卻不蠢笨,見狀只好按耐住。
繁星聽了笑得越發燦爛起來,說道:「公主還真是不『仗勢欺人』,只不過是『財大氣粗』!不過臣妾倒是好奇,公主打算出多少銀子打發我這個下堂婦?」
「你想要多少?」安提娜面露鄙夷之色,想來她還是個聰明人,明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不如撈些銀子來得實惠。旁人都道侯府世子夫妻情深意重,原來不過如此!
繁星聽罷伸出一個手指,笑而不語。
「十萬兩銀子不多。」安提娜不屑的說著,看見繁星搖頭,皺了一下眉頭,「一百萬?行,本公主還出得起!」
「原來我家世子爺在公主眼裡只值一百萬!不如臣妾給公主一百零一萬,公主另覓佳婿吧。」繁星收起笑容說著,「臣妾雖然沒有公主富可敵國,不過為了保住自個的夫君,捍衛自己的家庭,給孩子們一個完整的家,傾家蕩產在所不惜!」
旁邊的王御史聽了不由得點頭稱讚,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如此才是我****內命婦的氣度!一個小小番邦的公主,不管有什麼倚仗,都不能讓她在****的大殿上,當著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這般猖狂!
安提娜聽了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她不是光有強健體魄的胡莽武夫,行軍布陣講究的靈活的頭腦和冷靜善於分析的特質。她聽得出繁星話里宣戰的味道,這是在跟自己顯擺她們夫妻有子女,而且不差錢!
哼,戰場之上她安提娜都沒懼怕過誰,何況是在朝堂之上?她喜歡有人挑戰她的威嚴,然後把她們狠狠踩在腳下,看著她們哭著乞求,這樣更爽快!
安提娜眯縫起眼睛,饒有興趣的盯著繁星,嘴角諷刺的笑意越發多起來。
「想不到林夫人還是個『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她冷冷的笑起來,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鐧,「有些時候不是不能背叛,而是籌碼不夠!看來林夫人缺的不是銀子,而是一個能取代林宜宣的良人罷了。本公主可是聽說,林宜宣出征前,你逼著他寫下了和離書。倘若他戰死殺場,你就可以自由婚配,婆家人等不可阻攔。能做出這樣無情無義的舉動,你還厚著臉皮說什麼捍衛家庭?真是笑話!」
此言一出整個朝堂嘩然,眾人看著繁星的眼神變得異樣起來。
繁星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她瞥了一眼屏風後面露出來的袍子,看見那袍子明顯一抖隨即消失了。
這事只有他們夫妻知道,就連桂園等人都被蒙在鼓裡,安提娜是如何知曉的?繁星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宜宣告訴的!他到底跟這個安提娜發展到了什麼地步,竟然連這樣的私密話都會說出來。原來,安提娜的囂張是有原因的,正是林宜宣給了她自信!
看著繁星的臉變了顏色,安提娜得意地繼續說道:「林夫人沒有反駁,想來本公主說得都是實情。既然你們已經和離,你就沒理由繼續賴在侯府不走。方才給你銀子你不答應,現在一文錢都沒有。本公主這就向皇上請旨賜婚,你,早已經不是林夫人了!」說罷盯著繁星,不想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想看見她挫敗、痛苦甚至是絕望哀求的表情。
繁星確實被她打擊到了,一想到宜宣把跟自己說的私密話告訴其他女人,而這個女人眼下就咄咄逼人的用這個脅迫自己離開,她就覺得心疼到無法言喻。她們僅僅分開半年的時間,難道往日的那些柔情蜜意山盟海誓,這麼快就一文不值了嗎?
「皇上,您不是說林宜宣有家室,連您都不能強迫。眼下臣把他的家室解決了,現在您可以賜婚!」安提娜笑顏如花的說著。
皇上眉頭微蹙,瞧了有些失魂落魄的繁星一眼,「林韓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繁星似乎充耳未聞,皇上咳嗽了一聲又喊她的名字,她這才怔過神來。
她瞧了瞧以勝利者姿態蔑視著自己的安提娜,隨後緩緩跪下,冷靜地說道:「臣妾是跟世子爺有過和離書,不過上面寫明在世子爺為朝廷盡忠的情況下才成立,況且上面只有世子爺一個人的簽名,所以如今看來並不能生效。不過臣妾不是個厚顏無恥之人,倘若公主跟世子爺有情,臣妾願意退出。只要世子爺親自拿和離書來,臣妾願意在上面簽字畫押,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擾!
不過這畢竟是臣妾的家事,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懇請皇上恩准臣妾回府等候,等和離之後再請皇上賜婚。想來公主不差這一時半刻,有些事不是心急就能成!****是泱泱大國,傳承了幾百年的文化,聖賢的教導不敢忘記。公主既然打定主意要做****人的媳婦,還是要把規矩學起來才好!」
這番話說完,安提娜的臉不由得變了顏色。好個牙尖嘴利的女人,這功夫還不肯求饒認輸!諷刺自己是小小番邦來的,還是笑話自己不懂禮義廉恥?哼,不管怎麼說,她都答應要和離,這算是成功了一半。她安提娜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誰能阻擋!
即便是輸也不能輸了尊嚴和氣勢,雖然受了突如其來的打擊,不過繁星還是很快便鎮定下來。一切在沒有見到宜宣,沒有聽見他親口說之前,繁星選擇了以退為進。
皇上眼中有一抹明顯的讚賞閃過,他瞧了旁邊的安提娜一眼,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你先出宮去吧!」
繁星聞言趕忙行禮退下,出了大殿下了台階,她突然覺得渾身脫力,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
「世子夫人?」旁邊的小太監輕聲喚著。
繁星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出醜,不能讓裡面的安提娜看笑話!她曾經跟林宜宣說過,即便以後不愛了,也要請給她保留最後的尊嚴!
她支撐著出了宮,桂園一直在宮門的馬車上候著。瞧見她臉色難看的出來,桂園趕忙過來攙扶。
「奶奶。。」桂園想要問什麼,瞧見繁星無力的擺擺手不再言語。她扶著繁星上了馬車,一路之上繁星一直閉著眼睛。
桂園瞧了擔憂,卻不敢說話,馬車裡安靜的可以聽見呼吸的聲音。
等到馬車停在侯府側門,繁星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她下了馬車先去侯夫人那邊,侯夫人問及皇上召見所為何事,她只胡亂敷衍了兩句並未說實情。
侯夫人感覺奇怪,又看出她精神不濟便讓她回了臨風居。
朝堂還沒散,安提娜想要皇上賜婚於林宜宣的事自然還沒鬧扯出來。不過侯夫人見繁星空著手,哭喪著臉,心裡湧上一股子不好的預感。
侯爺見到她魂不守舍,勸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操心了。皇上是明君,還能為難功臣的家眷不成?」
聽著侯爺話中有話,不過侯夫人知道這涉及到朝堂之事,侯爺不想說她就不追問。
快到晚上的時候宜宣才回到侯府,他顧不得跟母親、祖母問安,一進二門就往臨風居趕。
「世子爺留步!」他才到臨風居門口就被桂園攔住,「奶奶說了,若是世子爺回來請先去給太太、老祖宗等人請安,她不想再多背上一條狐媚子的罪名!」
宜宣聽了眉頭緊皺,遲疑了一下還是扭身去了。桂園不由得嘆口氣,看著滿身風塵,滿臉倦色的世子爺,她還真是覺得奶奶有些心狠了。這人剛剛從戰場上死裡逃生回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讓自己轉告這樣絕情決意冷冰冰的傷人話。
明明兩個人相愛的不得了,偏生一個從宮裡回來便傻坐著不言語,另一個就聽話的乖乖走了。桂園侍候繁星多年,親眼見識了宜宣的深情款款。別說是繁星生氣,就是周一下眉頭,宜宣都會馬上哄。如今這是怎麼了?大半年多沒見,感情生疏了?
桂園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回去復命,覷著繁星面無表情的樣子覺得心驚。
「你把逸然和菲怡都送到太太那邊,另外去瞧瞧菲虹,就說她父親剛剛回來需要休息,就別過來打擾了。」繁星輕聲吩咐著,「上房不用留人侍候,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準靠近!」
桂園不敢多問,趕忙下去安排。等到宜宣匆匆忙忙再次回來,覺得上房四周安靜的有些奇怪,侍候的下人都跑去哪裡了?
不過他無心想這些,只想快點見到繁星,她不知道氣成了什麼樣子,剛才竟不讓自己進院子。只是她說得有道理,他回府不先去給母親、祖母請安,而是迫不及待的回來看媳婦兒,旁人不敢在自個身上詬病,一準會背後說她的閑話。
安提娜在金殿之上的咄咄逼人他全都聽見了,若不是有太監拉著,事先又被皇上威脅,他早就衝出來了。
聽見她嘲諷安提娜出一百零一萬兩銀子,他忍不住暗自發笑,不愧是他林宜宣的女人,就是有魄力、有氣場!聽見她說要捍衛家庭,護住自己的夫君,宜宣感覺自己的心跳得飛快,像個毛頭小夥子一樣悸動興奮。可聽到繁星最後那番話,他的心又鈍鈍的疼起來。
茫茫人海之中他找到了繁星,在經過種種之後越發明白她的好。愛情在最初相遇的那一刻碰撞出火花,可生活並未讓它消失,反而融入彼此的骨血。尤其是上戰場的這半年多,親眼見到生命的脆弱,死亡變得稀鬆平常,這讓他越發懂得擁有的一切是多麼彌足珍貴!
一想到她竟然要跟自己和離,就像被剜了心頭肉一般痛徹心扉!他這輩子都不會放開繁星的手,誰都不要妄想分開他們。
走到繁星卧房門口,他的腳步越發急切起來,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這讓他一怔。
他進了內室,又從后打通的小門進了小書房,見到繁星就坐在書桌前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真怕繁星生氣離家,他有好多話想要說給她聽。
「溪兒,我好想你!」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可沒有一句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他大踏步走過去,可還不等他靠近繁星卻突然站起來。看著走到桌子另一邊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繁星,他滿臉的急切。
「溪兒,不是你想得那樣,你要給我解釋的機會!」他急忙說著,心裡埋怨皇上,竟然跟那個腦筋有毛病的安提娜胡鬧。
繁星冷冷的看著他,回道:「不是我想成哪樣,而是聽見了,看見了!我等你回來好久了,想來安提娜公主也不會有太多的耐性。和離書我已經寫好了,什麼我都不要,只要孩子和馨園!」
「不行!溪兒。。」他這才瞧見書桌上放著寫好的和離書,激動地扯過去揉成一團。
「孩子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寶貝,沒有他們我不能活!逸竣留在老祖宗那邊,菲虹可以搬到太太園子里住,你和安提娜就安心住在這臨風居。我祝你們夫妻恩愛白頭到老,百子千孫福壽綿長!」繁星打斷了他的話。
「溪兒,我知道你說得是氣話。咱們好好說話成不成?」宜宣央求起來,「沒有什麼公主,我們也不會和離。皇上已經答應不會下旨賜婚,公主也改變了主意。我們一家人往後再也不會分開,我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繁星聽了竟然笑了,笑得眼角帶著淚花,「你覺得一切還能跟從前一樣嗎?你的心,變了。」
「沒有,我沒變!」他試圖繞過去靠近繁星,可繁星卻用桌子做屏障躲閃著,「我心裡一直只有你,我對那個什麼公主半點好感都沒有。她是腦子壞掉了,才跑到皇上跟前鬧扯。。」
「林宜宣,別說這樣的話讓我鄙視你!男人最可恨的就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安提娜是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巾幗英雄,倘若不是得了你的暗示。。不,應該說是明顯的曖昧,她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行事!別再多說一個字,痛快的結束,你我都保留最後一點念想!」繁星不容他說話,也不聽他的任何解釋,又從桌子里拿出一份和離書。
這下子宜宣真得急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繁星如此鄭重其事的叫自己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樣重的話,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厭煩唾棄的味道!
他的繁星怎麼能這樣?難道她真得厭煩了自己,真得要離開自己嗎?
「溪兒,溪兒!」他掀翻了阻隔在兩個人之間的桌子,伸手把繁星摟在懷裡,「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他感覺到繁星身體的僵硬,擔心的緊盯著她的臉,想要從上面找到一絲絲的動容。可是繁星冷漠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冰冷的表情更是讓他心慌。
面對敵人千軍萬馬,徘徊在生死之間,他也從未有過這般感覺。這一刻,似乎整個天空都坍塌了。
「溪兒,我愛你,只愛你,難道你感覺不到嗎?」他托起繁星的下巴,狠狠的噙住她的嘴唇,試圖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話。
可是想念了多少個****夜夜的柔軟冰冷刺骨,沒有他想要的溫度。他便使出更大的力氣,直到嘴裡一陣腥咸,突然鬆開嘴巴。
繁星緊抿著嘴唇,鮮紅的顏色讓他觸目驚心。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傷你。」他萬般懊悔,繁星的冷漠比方才的抗拒還讓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拿出錦帕,小心翼翼的想要擦拭繁星嘴角的血,繁星卻偏開頭躲閃開。
「你還是簽了吧。」她固執又冷靜地說著。
宜宣見狀一陣挫敗,他要怎麼解釋才能讓繁星消氣,才能讓她相信自己和安提娜半點關係都沒有呢?
「你拿刀子剜我的心瞧瞧!」宜宣快要發瘋,他扯開自己的衣裳,滿是傷痕的胸口讓繁星的眼神不由得一閃。
縱橫交錯的傷痕,深淺不一的顏色,一道最大的傷疤從鎖骨一直延續到左胸,好像剛剛結痂不久,最深的地方隱約還有血珠冒出來。一定是宜宣方才掀桌子時拉扯的,這該有多疼啊!
不過從今往後他的快樂憂傷,痛苦舒坦,都不再屬於她的管轄範疇!繁星強迫自己收回眼神,偏生又想去看,甚至想要過去觸摸,溫柔的問他疼不疼。
她在心裡暗自罵自己太賤,對於心裡有了其他女人的男人還有依戀。
宜宣見到她眼中的憐惜心疼卻歡喜的不得了,看來她並未像表面這般絕情,她心裡還是在乎自己的。
「這道傷疤是最後一次上戰場留下的。」他低聲說著,「當時我腹背受敵,被敵軍的一個先鋒用大砍刀砍中胸口,血染透了盔甲。我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慶幸自己還能活著,還有希望見到你和孩子們!剩下的都是些小傷,後背還有一處箭傷致命。若不是我穿了戴護心的盔甲,恐怕那一箭就直接要了我的命!現在我一動還覺得很疼,連咳嗽都不敢用力。咳咳,哎呦。。雖說我勉強活著回來,可這一身的傷,恐怕是。。咳咳。。」
看著他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繁星再狠的心都軟了下來。她的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在金殿之上被安提娜那般逼迫都不曾掉下一滴,眼下竟傾瀉起來。
宜宣見了心如刀割,想要過來擁她入懷,往前邁了一步卻又停住。眼下繁星還不肯原諒他,這作戲做了一半怕是要前功盡棄。為了兩個人能趕緊和好別再互相折磨,他只好咬了咬牙,腳下踉蹌起來。
繁星見到他連站都站不穩,顧不上哭趕緊過來扶住他的胳膊,「你怎麼樣?我打發人去請大夫來!」
「不用,還死不了。不過是身上帶著傷著急趕回來見你,日夜兼程幾天沒合眼罷了,無妨!」他喘著粗氣輕描淡寫的說著,可臉色卻越發的難看起來,整個人都靠在繁星懷裡,一副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的模樣。
繁星嚇壞了,光是看得見的胸口就有十幾道傷疤,看不見的地方指不定怎麼樣呢?她哪裡想到宜宣是三分虛弱氣七分演戲,不過是變著法的哄她罷了。
「扶我去床上躺一會兒。」宜宣撫著胸口虛弱的說著,「我有些頭暈,想來是。。咳咳。。」
繁星急得再次掉淚,「你躺著,我打發人去請宕桑汪波過來。」
「溪兒,你別離開我!」他扯住繁星的胳膊不讓她動彈,滿眼乞求的看著她,可憐兮兮的像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好,我不離開你。」繁星怎麼還硬得下心腸提什麼和離,「你別亂動,身上這麼多傷口,看著讓人心。。」她把最後一個字吞進肚子里,可心疼擔憂的表情卻更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宜宣聽了這話心裡登時就暢快了,嘴角忍不住帶出笑意來,「溪兒,我的寶貝溪兒!」邊說他便摟住繁星,哪裡還有一絲頹廢難受虛弱的模樣!
「你。。騙子!」繁星這才反應過來,氣憤的使勁推開他。
「哎呦,疼!」
眼見他胸口的傷口有血冒出來,這次可不是假裝的了。繁星趕緊拿出繃帶和藥水,家裡有小孩子難免磕碰,這些東西倒是常備著。
她含著眼淚在宜宣的傷口上抹了藥水,又小心的用繃帶纏上,警告他不準亂動。
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宜宣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不敢再表露出來。
他攥住繁星的手,低聲說道:「你聽我好好解釋,聽完把命給你都成!」
「打一進屋你就死了活了的,誠心不讓人心裡舒坦。」繁星聽著這話心裡彆扭,雖然她不是個迷信之人,可看著宜宣滿身的傷卻聽不得這樣的喪氣話。
看著她的態度軟化下來,宜宣趕忙解釋起來。其實他跟安提娜沒有太多的交集,不過是在打最後一場仗的時候合作了一次,還被她從戰場上救了下來。後來安提娜先回了吐蕃,兩個人就沒再見過面。皇上召他進宮,他才又見安提娜。聽見她說要嫁給自己,受到的驚嚇比不繁星小!
剛剛繁星先走了,他在金殿之上表明立場,拚死都不會和離再娶她人。那安提娜自然是不答應,最後提出比武的辦法,由贏家來決定。宜宣身上的傷口就是在比武的時候拉扯的,慶幸的是他贏了!
其實安提娜的武藝跟宜宣不相上下,宜宣身上帶著傷,又披星戴月的回來,自然在體力上稍遜一籌。不過他抱著必勝的決心,半點不防守一味的進攻,這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不要命打法讓安提娜忌諱。所以說,宜宣贏就贏在了不留餘地上。
安提娜雖然驕縱,可性子利落有男子做派,認賭服輸自然就不再提要嫁給宜宣的事了。
聽見他帶傷還跟安提娜比試,繁星不由得眉頭緊皺。
「溪兒,你好歹說句話。」宜宣說得嘴巴都幹了,也不見繁星說一句,他這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就是犯人臨死之前也要死個明白,你到底在氣什麼,告訴我好嗎?求你!」
小夫妻二人成親這些年,從來沒真正有誰生過對方的氣。這次繁星是真得心痛,真得以為二人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
宜宣見到她這般態度,自然是惶恐,不似往日那般調情似的哄捧,完全放下身段求饒、道歉、央求,半點男人的裡子面子都不要了。
看見他如此,繁星的心裡不免有些動容,遲疑了一下問道:「安提娜怎麼會知道和離書的事情?」
「額,你以為是我跟她提及的,才如此生氣?」宜宣這才恍然大悟,暗罵自己後知後覺,「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繁星看見他竟然貼身掏出一道聖旨,接過去展開,頓時滿臉驚詫,隨即紅了眼圈。
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林韓氏繁星,憑此聖旨可帶著孩子隨意婚配,任何人不得阻攔!欽賜。」下面是明晃晃的玉璽印章。
「我知道你的那張和離書不過是想要刺激我,讓我能夠有力量支撐著平安回來。我想守著你和孩子們,斷然不能讓你嫁給其他男人。可是。。我要為你做萬全的打算!」宜宣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倘若我真得回不來,你還這麼年輕,手裡有一百張和離書侯府也不會放人。到時候皇上的聖旨一下,就再沒人能阻攔了。所以,我特意進宮向皇上請了這道旨意。
安提娜向皇上請求賜婚,皇上說咱們夫妻伉儷情深,就把和離書和聖旨的事說了出來。沒想到安提娜卻由此判定,你是個會蠱惑人心的狐媚子,是個只會為自己的打算的自私鬼,還說只要見面便能讓你乖乖讓位。皇上這才宣你進宮,還命我躲起來不準出聲、露面,不然就答應安提娜的請求賜婚。」
「傻子!」繁星心裡的疙瘩解開了,可手中的聖旨卻讓她覺得有千斤重。這是宜宣的心啊,他為自己設想周全,可她卻因為一句話就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
宜宣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是我對不起你,金殿之上不能護你周全,讓你被人羞辱。溪兒,相信我,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經歷了這麼多,我越發確定自己想要什麼,究竟什麼才是值得我去珍惜的東西。」說罷把她緊緊擁在懷裡。
繁星生怕壓到他的傷口,趕忙掙扎,他死活不鬆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溪兒,我的溪兒!」說罷迫不及待的動起手來。
「你身上還帶著傷。。」
「你就是治我的良藥!」宜宣怎麼肯放手,他差一點就失去繁星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加上半年多來的思念一下子全都湧上來,他還有許多許多的話沒說出來。
他伏在繁星耳邊私語著,但見繁星的臉越來越紅,頭埋進他的胸口裡。
他見狀笑起來,待脫下繁星的外衣看見裡面粉色的睡衣,他的腦子轟得一聲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繁星是久曠的身子,天生的媚骨,宜宣是天賦異稟又憋了半年多。兩個人一沾到一塊就都把持不住,一個橫衝直撞急得沒有章法,一個微痛的嬌吟似拒還迎,雙雙赴了高峰才算是稍微紓解了些,不過這僅僅是個開始。
宜宣開始變著法的撫摸、挑逗,操弄著繁星柔若無骨的身子,反過來掉過去不知疲倦半刻都不停歇。
繁星擔心他的身子,低低哀求著,可她柔媚的要滴出水的嗓音倒讓他欲罷不能。
二人一直酣戰到下半夜,繁星生生虛脫到失去意識。等到她醒過來,體內的硬挺讓她微微蹙眉。宜宣卻因為下面的慾望沒完全釋放,一直沒能安睡,見到她醒過來自然要再一次求歡。
「我終是不能了!」她被折騰了一夜,看著窗戶外面的曙光再次暈了過去。
宜宣知道是自己要狠了,可他就是抑制不住。他輕輕查看繁星的****,紅腫外翻的厲害,他懊惱自己太莽撞,急忙找了藥膏小心的塗抹。
等到繁星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而她是被飯菜的香氣餓醒的。
宜宣攥著她的手,摟著她輕撫著她光潔的後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瞧著她。
「你一直沒睡?」繁星皺著眉頭問著。
他俯下頭,眷戀的輕吻著繁星的額頭,笑著回道:「皇上准了我一個月的假,以後有的是時間睡覺,現在我只想看著你!」
「傻子!」繁星笑著罵道,稍微動彈一下想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絲不掛。宜宣自然也是坦誠相見,尤其是他腿間跳躍的炙熱,更是讓繁星嚇了一跳。
「昨晚上你折騰了一夜,怎麼還。。」
「攢了半年多,不交上幾天幾夜怎麼能夠?」宜宣的手順著她的後背滑過來,放在敏感的地方揉搓起來,「我已經跟母親等人告了假,說要在臨風居好好休息幾日,她們不會過來打擾。母親說了,讓你不必過去請安侍奉,只好生『照顧』我就成了!呵呵,還是母親知道兒子最需要什麼!」說著低低的笑了起來。
「真是不讓人活了。」繁星聞聽滿臉通紅,把身子蜷縮起來阻止他的碰觸。雖說下面感覺不出異樣,可到底是操持了一夜,她怕宜宣的身子受不住。
「怎麼,你不想活了?」宜宣聽了壞笑著在她耳邊吹著熱氣,引得她一陣戰慄,「那我就滿足你的願望,干、死你!然後我就死在你裡面,咱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從哪裡學來的混賬話,拿我當勾欄院的姐了?」繁星聽了竟氣得掉眼淚。
她在床事上一向隨性,宜宣得了本奇書更是什麼招數都嘗試,夫妻二人倒是和諧融洽。不過宜宣從未說過這樣粗鄙不堪的話,今個兒是頭一遭。
看見繁星掉眼淚,他一下子就慌了手腳,趕忙求饒道:「都是那幫小混蛋亂吹牛,說什麼女人就聽不得這個,還說什麼保管。。」
軍中都是大老爺們,閑暇的時候難免談及女人這個話題。從邊關回來,一路之上眾人放鬆喜悅,說話自然是越發的肆無忌憚。有幾個常跟在宜宣身邊的副官,私下裡說起房事,倒是沒忌諱宜宣在場。
「保管什麼?」繁星抽噎了一下,「回來的這一路風平浪靜,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就沒找些樂子?這些話指不定從哪裡聽來的呢!」
「找什麼樂子?軍隊紀律嚴明,豈能容許將士嫖女人?」
「哦,原來是忌諱軍法!」
「有幾個是懼怕軍法處置,可我卻是滿心只有你,其他女人近不了身。我日夜兼程的趕回來,就想這樣抱著你,要你,要你一次又一次!我的身體和心都是你一個人的,自從有了你就再無其他人碰過。溪兒,寶貝,你相信夫君好嗎?經過了你的美好,怎麼還能瞧得上其他女人。我只想要你,給我,嗯?」說著,宜宣按住繁星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滿腦子都是床事!」繁星碰觸到跳動的炙熱,趕忙丟開手紅著臉罵,「既然如此,那不堪的字眼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
「李副官他們說,久別勝新婚,還說每次他這樣說,那府中的小妾就受不了特別的纏人。說得越不堪,她就叫的越大聲越爽快。還說。。」
「別說了,我不想聽!」繁星咬著嘴唇,哭過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好的爺們都被帶壞了。」
「往後再不聽他們渾說便是,我也覺得不舒服。我還是喜歡這樣的你,嬌羞的承歡,咬著嘴唇隱忍,哀求我的時候眼中轉著委屈的淚水。寶貝,我。。受不住了。。你就讓我再疼疼,嗯?」宜宣像個磨人的小孩子,苦苦的哀求起來。
繁星怎麼抵得住他的痴纏,半推半就依了他。
小夫妻分開半年多,宜宣本就是個如狼似虎的主,整整三日,除了吃就是睡,他們竟沒出過房門。
侯夫人這個婆婆心知肚明,打發人偷偷送過來補藥,讓繁星臊得不得了。
幸好臨風居上上下下都是繁星的人馬,誰都不敢去外面亂說話。
若是依著宜宣的性子,恐怕這一個月的假期都要賴在床上。第四天頭上,繁星哄著他起來,夫妻二人去給侯夫人、老太君請安。
老太君見了繁星笑著說道:「如今你可是給咱們侯府掙了大面子!」
繁星聞聽一怔,宜宣笑著解釋起來。原來是皇上贊她孝敬兩重婆婆,教導子女有方,竟賜了牌坊一座,就蓋在中央大街最繁華的地段。
牌坊?不是守寡一輩子才能得到的東西嗎?繁星覺得有些發矇,不知道皇上意欲何為。
宜宣卻笑著想起皇上說得話,「愛卿啊,這聖旨你拿回去,保管能用得上。朕賜一座牌坊給你媳婦兒,往後誰要是再敢覬覦她的位置,就用牌坊砸死她!」
看來皇上還真是有先見之明,那日若不是亮出聖旨,繁星指不定要彆扭生氣到什麼時候呢。如今繁星有了御賜牌坊,看誰還敢跳出來說什麼和離不和離的混賬話!
眾人正在說笑,侯夫人突然感覺噁心乾嘔起來。老太君急忙吩咐人請了大夫,診脈過後竟然說是懷孕了。
當著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子、孫女的面聽見這個消息,侯夫人臊得要鑽進地縫裡。
老太君卻笑著說道:「老婆婆、兒媳婦一起坐月子的人家也不少,添人進口是好事情。不過你畢竟上了些歲數,可要好好保胎。趕緊讓丫頭把你攙扶回去,府里的事情交給繁星這丫頭,她穩妥著呢。」
宜宣聽了略微一皺眉,原想這一個月的假期好好跟繁星獨處,沒想到天不由人願。
侯夫人滿臉通紅的回去,繁星把逸然和菲怡兩兄妹接走,又聽侯夫人交代了一些事情。她常常幫著侯夫人打理府上的雜事,那些管事媳婦倒是都臉熟,稍微知道些脾氣性子,接管起來不費什麼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