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飛蛾撲火
「啊……啊!」
獄卒一聲大叫,丟掉手中死人頭,臉色慘白,兩腿發軟的一坐在地。
「刷——」
映著火光的刀鋒晃而閃動,又一名獄卒悶聲倒下,捂著血涌不停的脖子,翻滾抽搐。
癱坐在地上的孫二狗,怔怔的望著那手起刀落,白衫染血的少年,渾身徹骨冰寒。
這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一個詞。
飛蛾撲火。
在走道里身形遊動的少年,真像是一團熾熱的白色火焰。
爭先恐後衝上去的同僚,卻如傻傻的蛾子……
刀光在跳躍。
獄卒一個接一個的倒地。
倒下的獄卒,沒有一個重新站起來。
很快,孫二狗發現,走道里除了少年,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啊!」
獄塔二層,一聲好像喉嚨都將撕破的驚恐尖叫,穿破了厚實的堅牆,傳遍獄塔四方。
這一聲驚叫,實若一柄冰冷的匕首,刺在了每一個正準備趕去營救秦二公子的獄卒們心臟。
獄塔廣場入口,急急趕來,前腳剛踏進大門的靖安府府令霍之遠,聞聲一怔,卻是下意識的將腳又縮了回來。
「大人……」
跟在後面的典獄官喉結滾動了一下,適時詢問道:「要不要……該先派人過去通知秦老爺?」
「對!」
霍之遠猛然回過神,急忙說道:「快叫人去通知秦老爺!就說我們靖安府頂不住,趕緊派些武者過來支援!」
「好!卑職這便叫人去秦府。」
典獄官立即領命而去。
獄塔二層的走道內,遍地伏屍。
樓梯口,衣袍已被血染得緋紅的蘇辰,丟去手中刃口都已翻卷的朴刀,空著手走下了樓梯。
秦府。
一宿未能入眠的秦雙河站在居室窗前,望著遠方突然被火光映亮的天空,眼皮莫名跳了幾下,心裡忽然一陣不安,正要更衣外出,屋外且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
「老爺!出事了!」
秦雙河聞聲一愣,趕緊過去開門走出了房間。
來人是秦府的大管家劉祜。
秦雙河壓著跳動的心臟,皺眉叱問了一聲:「何事慌慌張張的!」
劉祜擦了擦汗,快速說道:「靖安府派人傳來急信,說小畜生提前出來了,正試圖越獄,霍大人擔心獄塔的獄卒擋不住,叫人特意來請老爺趕緊派出武者前去營救公子!」
秦雙河怔了下,旋即面色一寒,怒道:「荒唐!堂堂靖安府怎會連一個毛都未齊的小子都擋不住!那小畜生莫非長了三頭六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姓霍的看來是不想繼續做下去了!竟敢在這種時候耍滑!簡直混賬至極!」
靖安府獄塔總共近百獄卒,外加還有數十名捕快,周圍更有高牆箭塔,秦雙河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靖安府會連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都制服不了!
何況,關於少年的底細,經過下面的人反覆調查確認后,秦雙河已經了解得一清二楚,少年除了其姓氏與河朔郡南蘇稍有粘連,其他方面,根本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南蘇氏那邊,秦雙河也特意叫人詢問過,最後得到答覆是少年的生死,與南蘇氏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還示意秦雙河無需有任何顧慮。
蘇姓乃是河朔郡的三大姓之一,能夠與南蘇氏扯上關係的蘇姓人家,簡直多如牛毛,南蘇家根本不可能去在乎一個自祖上幾代就脫離了本家的人生死。
「老爺,我看那霍之遠不像是不知輕重的人,這種關鍵時候,應該不敢耍滑,當然,那傳信人說的話的確是誇張了點,不過,若是早些派出武者,公子也能早點獲救。」
秦雙河面色陰沉的問道:「府里如今有多少武者?」
「有五個。」
「都是哪些人?」
「鍾裘,范陸,還有孫大齊,羅康和程子游……」
「姓盧的不在府里?」
「夜裡出去了,還沒回來。」
「混賬!」
秦雙河不禁大罵,秦府眾多武者中,以那姓盧的實力最強,擁有初境七重的修為,原本安排營救秦少鴻的武者就有此人。
「老爺,姓盧的不在,那要不要把府里的五名武者全派出去?畢竟,城主府那邊,隔得太遠,現在過去找寧大人,卻是耽擱得太久了。」
「全派出去?」
秦雙河稍作考慮,鎖眉道:「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人!派鍾裘和范陸二人過去就行了!」
秦府大管家劉祜微愣了下,再一想,頓明白過來,眼中閃過一抹鄙夷。
明明有五名武者,卻只派兩個出去,別人不知道秦雙河在想什麼,他還能不知道?無非是擔心,若把武者全抽走,自身安危就沒了保證。
雖然直到現在,秦家和靖安府都沒能查出誰人會協助少年蘇祁越獄,但不到最後一刻,秦雙河始終是放不下心,何況,眼下提前出現變故,更讓秦雙河心中犯疑。
既然連兒子都會被挾持做了人質,秦雙河怎能不擔心,自己會不會也遭遇同樣的事情。
領了命,秦府大管家劉祜便急急離去了。
不一會兒,兩名身著勁裝,體格強健的年輕男子,自秦府側門而出,速度極快奔向了靖安府。
這兩人都是擁有初境四重修為的武者。
武道初境,以鍛體為主。
在這一階段,衡量一名武者的修為,方式也極為簡單,測力即可。
單手舉石過頂,石重達兩百斤,維持三息不搖不墜,可算是有資格稱為武者之人。
兩百斤,對於一些天生體格雄壯的成年人來講,或許算不得什麼,但是,想要在這個基礎上,再進行提升,卻是非常困難。
單手舉起重物過頂,既需要臂力的瞬間爆發,還需要身體骨骼的作支撐。
因此,想要舉起更重之物,並在三息內不搖不墜,這對於一個人多方面的體魄素質,都具有極高的要求。
這種多方面的體魄素質,在三千星辰天,被稱之為體魄強度。
想要提升體魄強度,單憑基本的鍛煉,沒有人能夠達到武道初境的極限。
初境極限,九重為巔峰,單手舉千斤過頂。
即便是再魁梧,再雄壯的人,也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
在三星辰天,任何一個想踏上武道的人,都必須進行專門的修鍊。
修鍊的方法有多種,但總的來講,分作兩類。
一類為內修,一類為外修。
內修,以演武練功為最基礎且傳統的修鍊方式。
所謂演武練功,也就是練習武技。
武技,則是一種供於修鍊武道修者練習的特殊動作套路,在江湖上也有人稱之為武功秘籍。
通過練習武技,武道修者能夠全方位的提升體魄強度。
不過,前提是,必須嚴格遵照武技的動作套路,絲毫無誤的進行完整性的練習。
武技是非常複雜的,即便是再普通的武技,武道修者需掌握並模仿出來的動作,也至少不下於四十招,並且,在練習時,對各個招式的銜接時機,都有著比較嚴格的要求,無論是快了還是慢了,都將功虧一簣,無法收穫到該有的成果。
因此,一般人,根本掌握不了武技。
而在初境這一階段,踏上武道的修者,除了以演武練功進行修鍊,基本上,也沒有別的方法可用。
事實上,就算有別的方法,演武練功也是武者無法避過的必修課。
因為,如果連練功用的武技都掌握不了,當突破了初境,踏入武道第二境「化境」后,更是不可能學得會「鬥技」。
鬥技的複雜性,比武技高了不知多少倍。
鍾裘和范陸都非河朔郡人,二人來自西晉國北部,曾夥同另外三名武者犯下過不少的殺頭重罪,在江湖上也有名號,被一同稱之為「北川五豹」。
不過,北川五豹如今已成為歷史。
除了鍾裘和范陸,另外三人都已經被朝廷擒拿並砍了腦袋,只因五人色膽過於包天,竟擄走了北川郡守的愛妾,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想最後被一術者高人追到了行蹤,當場就被生縛了三人,僅鍾裘和范陸二人跑掉了,最後一路南逃,躲進秦府擔起了常坐客卿。
鍾裘為北川五豹的老二,個頭比范陸高一些,長相也帶著天生的凶氣,一看就不是善類,在五豹中別號「凶豹」。
范陸為老四,相貌普通,腦袋較為靈光,善謀,別號「狡豹」。
一路疾行到靖安府府衙門前,鍾裘停下腳步,望著台階上的靖安府大門,很是不爽的唾罵道:「靖安府的人真是吃屎長大的!連個小兔崽子也拿著沒辦法!」
「有事做總比沒事做好,這大半年我都憋得快崩尿了,再不趁機活動幾下,骨頭都得霉爛掉。」
止步於旁的范陸摸了摸嘴角的鬍子,笑著道:「何況若沒發生此事,又如何體現你我二人的作用?那二世祖自以為背景雄厚,用不著我們,連出去快活都極少帶我們,這次吃了虧日後肯定也會長長記性。」
「是啊,還真以為咱們是叫花子……」
鍾裘話未說完,卻忽聽靖安府背後,獄塔所在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嘎吱吱——」的刺耳異響。
「這聲音……」
「莫非是巢弩?」
鍾裘與范陸二人對視一眼,皆是表情有些古怪。
巢弩,西晉國重型軍械,因外形酷似蜂巢,且一次性可發射出百枚弩箭,故而取命為巢弩。
這等重型軍械,殺傷力極大,覆蓋範圍也很廣,一旦使用,以目標範圍為中心,三丈內皆是弩箭密如雨而下,被攻擊者除非能及時躲開,否則,必定會被射成篩子。
「嘖,這靖安府當真是瘋了,又不是對付你我這等高手,何至於用如此大陣仗?當真是用牛刀殺雞更爽快不成?」
「走吧,趕緊過去,再晚些,咱們恐怕就只能去給那小傢伙收屍了,哪裡搶功勞?」
兩人一陣輕鬆言語后,快步踏上了靖安府的府衙大門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