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調的嗓音

收拾好所有的器材，關好門窗，柳飛和老丁搖搖晃晃的回到了距離酒吧不遠的宿舍中。這就是柳飛願意當酒吧服務生的最大原因，至少在這個城市，他還有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

「收工，收工。明天總算可以休息一天了，我要睡到晚上起床。」老丁大聲吼著，「嘭」的一聲關上自己那狹小的房門。

作為酒吧的服務生，柳飛他們上班時間一般是下午五點到凌晨三點。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有一天休息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聽著隔著木門傳來悶聲悶氣的「小飛，晚安」，柳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至少自己在這裡還認識了一個不錯的朋友，在柳飛最彷徨的時候，老丁看似無聊的話語卻給了他那個破碎的心靈極大的鼓舞。

隨便洗刷了幾下，回到自己的房間。柳飛在床上多次掙扎著做了上百個仰卧起坐，做到自己精疲力盡才艱難的爬上了床。

只有讓自己累得像條狗，柳飛才能沉沉的入睡。否則他就會不斷想起自己的從前，那些做家教的從前，上課記筆記的從前，和她……一起在校園中牽著手奔跑的從前。

可是有過污點的他，無權無勢的他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校園。為了所謂的愛情，柳飛的選擇埋葬了他的未來。

夜深了，身心疲憊的柳飛也終於進入了夢鄉。也許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放下一切，得到片刻的安寧。

「哈哈哈，這就是得罪我的下場。」一身華貴長袍的柳飛站在高聳入雲的高山上，俯視著山下的茫茫眾生。

他很是滿意自己的傑作，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管是山下的農田，還是遠處的翠綠的青山，現在都已經大片大片的枯死。整個大地一片枯黃，人們再也得不到一分一厘的糧食。

遠處，在大地上流淌的河水則呈現著怪異的紅色，還有著大量的死魚形成了一道道浪花，隨著波濤起起伏伏。

在道路上，在田地里，無數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屍體遍布大地。大量的蒼蠅腐蟲形成黑雲，在人們的屍體上嗡嗡嗡作響。

而剩下的百姓們正在生死的邊緣掙扎著。他們翻滾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去搶食路邊的樹皮，去奪取每一滴露珠。

畫面一轉，那些悲慘的場景逐漸淡去，柳飛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氣象森嚴的莊嚴大殿。眾多的鬼差分離兩邊，青面獠牙，猙獰無比。

在他的面前，一個面黑，額頭前卻有著一個月牙的中年男人，正站起身來向著地上扔出一隻令箭。

「有仇報仇，無可厚非。但因為國君得罪於你，竟然遷怒於一國的無辜百姓，那麼柳飛你就好好嘗嘗天地對你的懲罰吧！」

「罪人柳飛，因一己之私，致使民不聊生，生靈塗炭。種多少因得多少果，打入十八層地獄，所有地獄刑法統統都要走一遍！」

抽筋扒皮，開膛破肚，炮烙之刑，地獄中的各種刑法，讓柳飛痛不欲生。

柳飛猛然一下睜開自己的雙眼，打開床邊的小檯燈，直獃獃的看著發黃的天花板，他的眼中還有著沒有消退的痛楚。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縱橫天下肆意妄為，享盡榮華富貴；在夢中，他因果得報，墜入十八層地獄，遍嘗地獄酷刑。

「這夢還蠻像真的，要是我會用毒，老子絕對把那幾個放高利貸的毒死。」柳飛用手抹了一把自己額頭嚇出來的汗水，自嘲著。

柳飛的目光隨意的從自己床頭的一瓶還沒有喝完的綠茶飲料邊掠過。「嗯？」他卻發出了一聲有些驚詫的疑問聲。

打開瓶蓋，柳飛小小的抿了一口這種常見的飲料。「果然沒錯，根本不含有任何真的綠茶，全是食品添加劑混合出來的味道。」

「難道，難道我夢中夢到的那個毒王的事情是真的？」柳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飲料瓶，以前的他可沒分辨食品添加劑的本事。

柳飛閉上眼睛回想了下，他能夠清楚的回想起，他腦海中昨天並不存在的記憶。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頭上還扎著衝天辮子的小模樣。同齡人還在玩耍的時候，他卻已經在一間有著陽光夕照的房間中，辨識著各種各樣的藥材。

那間房間中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櫃架，每個櫃架上都有著不同編號的箱子。即使以柳飛的眼光來看，也至少有著上萬種。

「天山雪蓮是這般模樣，並不能醫治百病，但是對一些婦科疾病有奇效。其中含有鹼毒，常人幾乎不知，加以其他配料可以致人四肢麻痹。」那個小孩在這件龐大的中藥房中不斷的學習著，而那些知識都彷彿印記一般清晰的記在柳飛的腦海中。

當時空變化，小孩長大了一些。

他已經出現在一些人跡罕至的山林險地中，尋找著珍惜的草藥，和那些蟲鳥野獸搏鬥著。多少次因為誤食草藥幾乎被毒死，多少次和野獸搏鬥陷入困境，但是小孩都一一挺了過來。

前世的那個毒王經歷的一切彷彿就是柳飛自己經歷一般，柳飛能夠清楚地記得所有他學過的技能，認出那些他從來沒見過的草藥蟲獸的名字。

柳飛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掌握了那個前世毒王的一切。

「我要報仇！」柳飛猛地一下坐起身來，在黑夜中，柳飛的雙眼閃閃發光。在他腦海中一下閃過無數毒藥的配方，每一種都足以讓那些傷害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可是下一瞬間，柳飛就背靠在床頭，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夢中，不僅有毒王的記憶，更有地獄的諸般酷刑，那種滋味柳飛是絕對不會去想嘗試第二次。

不僅僅有著這些，柳飛還想起了前世作為毒王時候的酒池肉林，縱意花叢，直到最後，他以一人之力毀滅一個國家。

「呵呵。」靠在自己的床頭，柳飛點燃了一根劣質的香煙，輕輕的吐出一口煙圈。想起輝煌的毒王前世，柳飛突然感覺自己剛剛那個報仇的想法是多麼的渺小。

前世的毒王本領高強，以此肆意妄為，想殺誰就殺誰，最後卻眾叛親離。當他死後，不管是門人還是姬妾，都沒有一人念過他的好。如果柳飛現在也去仗著一身本事肆意妄為和前世又有什麼區別。將前世的事件再重新來一次，不感覺無趣嗎？

小小的檯燈使得這間小屋中有著微弱的光芒，柳飛有些迷茫的躺在床上，任由著自己手中香煙燃盡。對於毒王的身份，柳飛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應該如何選擇。

「蓬蓬！」

突然，房間的木門響起了沉悶的敲門聲：「嘿，柳飛，你小子睡覺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歌曲里不是這麼唱的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老丁有些走調的嗓音透過那扇有些透風的木門傳到了柳飛的耳朵里。

柳飛的扭頭看了看還在震動的木門，不知怎麼的突然雙眼有些發紅。老丁並不喜歡唱歌，但是他卻正在用著這首歌的歌詞來鼓勵柳飛。

柳飛大聲的回應著：「我沒事，就是抽根煙。老丁，謝謝哈！」柳飛的聲音到了後面變得非常的鄭重，那聲謝謝更是發自肺腑。

「哦，那行。我繼續睡去了，你小子有事叫我就是。」聽著老丁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柳飛的心中卻充滿了暖意。

在現代這個資訊發達的社會中，柳飛也通過新聞見過不少上層社會的酒會，比如什麼海天盛筵，什麼天上人間，什麼政壇峰會，什麼精英聚會。

那些東西曾經也使得小年輕一臉的嫉妒嚮往。但是有了前世毒王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感受之後，柳飛突然發現，其實這些東西遠遠不如剛剛老丁那有些走調的歌聲更加讓他心中觸動。

再一次點燃一根香煙，看著窗戶外隱約露出天邊的亮色，柳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我本就是個小人物，有沒有這身記憶都是個小人物。」

擁有毒王的記憶又如何？對於融合了兩世記憶的柳飛來說，世間的繁華遠不及人的真心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