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欺人太甚

秀娘不顧自己身上的臟污，拿出手帕為小姐擦臉。

圍觀的人群走了大半，蕭胤回過神，舉目四望，察看從天而降的餿水究竟是什麼人潑下來的。

洛雲卿抬頭看一眼，四周樓上沒有人影，便和秀娘回鳳凰樓。

只是，手腕一緊，她止步，「蕭公子，眾目睽睽，你想讓我的清譽毀得更徹底嗎？」

「你不能走。」他淡淡道，卻頗為篤定。

「蕭公子，我家小姐好心來賀喜，卻被餿水潑成這樣，要回去梳洗。」秀娘掰開他的手。

「你敢說方才的事與你無關？」蕭胤攔住她的去路，餿水淋漓的臉膛泛著鐵青之色。

「殺人不過頭點地，但也要罪證確鑿。蕭公子出身王侯，竟不知如此簡單的道理么？」見他這副有滋有味的模樣，洛雲卿就想笑，卻不得不憋住，義正詞嚴地說道。

因為天降餿水，龍淵樓開張之日的演出被迫中斷，圍觀的人走了一半。

這是洛雲卿送給蕭胤的第一份大禮。

第二份大禮是那個大紅錦盒，盒中只有一張雪白的紙折成的元寶。白元寶可視為冥紙，送龍淵樓一隻白元寶，就是咒龍淵樓早日關門大吉。

他做了初一，她怎麼可以不做十五呢？

他接連使了那麼多陰毒的招，她怎能不禮尚往來一下？

蕭胤威脅她，一定會找到罪證！一定會告官！

她清冷一笑，走了。

回到鳳凰樓，秀娘擔心地問：「小姐，蕭公子會不會找到人證、物證？」

洛雲卿冷笑，「拭目以待。」

之後，她立即回洛府找洛正剛協商事情。

午時，龍淵樓座無虛席，蕭胤親自招呼貴賓，不少達官貴人都來捧場，大堂充滿了歡聲笑語。

一整個下午，門庭喧鬧，人來人往，生意紅火。

酉時，洛雲卿、洛正剛進了龍淵樓，蕭胤在二樓招呼貴賓，夥計帶引他們上二樓，張掌柜連忙吩咐一個夥計去稟報蕭胤。

他們剛點完菜，蕭胤就走進雅間，滿面春風地笑道：「鳳凰樓東主前來捧場，敝店蓬蓽生輝呀。」

「鳳凰樓和龍淵樓同在一條街上，老朽自然要來賀喜。」洛正剛笑道。

「鳳凰樓開張那日，蕭公子特意吩咐人來捧場，我們自然要禮尚往來。」洛雲卿淡淡含笑。

「龍淵樓的招牌菜是烤鴨，不如來一份。洛老爺是經營酒樓的前輩、翹楚，今日一定要嘗嘗，提點兒建議。」蕭胤這話別有深意。

「那是自然。倘若龍淵樓的烤鴨比我們鳳凰樓略勝一籌，我們鳳凰樓甘拜下風。」她代為回答，笑得意味深長，「我看見不少達官貴人來捧場，蕭公子今日一定很忙，我們就不打擾你了，請便。」

「招呼不周，還請見諒。你們先飲茶。」

他吩咐夥計上一壺貢茶，頂級雲霧，接著便走了。

洛正剛坐下來，犯難道：「卿兒，雖然蕭公子挖走徐勇，推出的招牌菜跟我們鳳凰樓一模一樣，但這樣做，好嗎？」

洛雲卿不以為然，「他都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了，我們除了求饒就是奮起反擊。爹，對付這種陰毒狠辣之輩，就要用比他更狠辣的手段，否則，我們鳳凰樓就要關門了。」

他不再說什麼了。

不多時，夥計端上各種招牌菜。

吃了片刻，她喊來夥計，指著那碟烤鴨道：「這烤鴨都沒熟，還血淋淋的，讓我們怎麼吃？把你們的大廚叫來！」

這夥計不知他們與蕭胤的瓜葛，便去請來大廚。

徐勇一進雅間，便愣住了。

「徐勇，進來進來。」洛正剛拉他進來，一副拉他聊家常的熱乎勁兒。

「有了新主子，就不認識舊主子了嗎？」洛雲卿冷冷地譏諷。

「洛老爺，大小姐。」徐勇尷尬得不知擺什麼表情好。

「徐勇，你在鳳凰樓已有十年，是不是鳳凰樓哪裡做得不好，或是哪裡對不起你，你才辭工？」洛正剛認真地問。

「不是……老爺、大小姐對我都很好……」徐勇羞愧地低頭，「老爺，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鳳凰樓……是我貪心……蕭公子給我的工錢是鳳凰樓的雙倍，我就……鬼迷心竅……」

「是錢迷心竅才對。」洛雲卿語出譏諷。

「卿兒，少說兩句。」洛正剛誠懇道，「你爹常年卧病在榻，今年媳婦也病了，你的確需要銀兩。是我忽略了，這樣吧，我給你加工錢，以前的雙倍，你回鳳凰樓繼續幫我，可好？鳳凰樓沒有你，就猶如失去了一條臂膀……」

徐勇被他這番話感動了，「洛老爺，其實這些年我當鳳凰樓是家，和眾人在一起很開心……可是，我沒臉再回去了……洛老爺，你這般厚待，我無顏再見你……對不起……」

說著，他轉身就走。

然而，門口一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驚訝不已，「爹，你怎會來……」

「逆子！」

站在門口的老漢罵道，他面有病色，佝僂著背，右手拄著拐杖，秀娘攙扶著他走進雅間。

忽然，花白鬍須顫顫的老漢舉起拐杖打向徐勇，「畜生！」

徐勇不敢反抗，硬生生地挨了一杖。

洛正剛連忙拉住老漢，「徐老，莫動怒，來，先喝杯茶。」

徐老漢喝了一杯茶，對著兒子責罵道：「我竟然生出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你不回鳳凰樓，就不要回家！不要叫我爹！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爹……我也不想，可是，阿萍的病要調養三五年，銀兩不夠……我也是逼不得已……」徐勇又悔又愧又難過。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做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事！」徐老漢驟然提高聲音。

「徐老，莫動怒，消消氣。」洛正剛安撫道。

「洛老爺，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教好兒子……」徐老漢雙眼濕了，激動地對兒子道，「十年前，我們剛到建康，身無分文，餓昏在鳳凰樓前，是洛老爺給我們吃、給我們住，讓我們在鳳凰樓做工，我們才有瓦遮頭。七年前，我身患重病，若非洛老爺請了醫術高明的大夫來醫治我，我早就不在了。五年前，若非洛老爺年關時給你三百兩紅包，你能娶到媳婦嗎？洛老爺幫我們這麼多，是我們的大恩人，你怎能做出這般冷酷絕情的事？你還是人嗎？」

說著，他老淚縱橫，對於兒子為錢財所迷，又生氣又心痛。

洛正剛道：「徐老，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徐勇也是為了媳婦的病著想……」

徐勇低著頭，淚珠落地。

徐老漢敲他的額頭，「我告訴你，若你不回鳳凰樓，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爹，我知錯了……我忘恩負義……」徐勇哭道，「如若洛老爺和大小姐願意聘請我，我就回鳳凰樓……」

「你和龍淵樓簽了契約，你違約了，可是要賠銀子的。」洛雲卿看見蕭胤站在門口，故意道，「蕭公子不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估計要你賠三年工錢。」

「大小姐放心，這筆銀子我會想法子。」徐勇道。

「蕭公子財大氣粗，乃建康首富，富可敵國，區區三年工錢，怎會放在眼裡？」洛雲卿莞爾，「蕭公子，是不是？」

蕭胤微微一笑，「方才那一幕，當真感人。洛老爺，這招『老漢杖責逆子』應該是洛大小姐的主意，是不是？」

徐老漢氣憤道：「我告訴你，我兒子這輩子都不會離開鳳凰樓！」

徐勇脫下掌廚的衣袍，「蕭公子，很抱歉，我不會在龍淵樓掌廚了。」

蕭胤語笑深深，「洛大小姐，我可以不要徐勇賠銀兩，不過有點事想和你談談，不知是否方便？」

洛正剛等人先回鳳凰樓，徐勇也跟著走了。

蕭胤步入雅間，順手掩上房門，見洛雲卿端然而坐，便也坐下。

「雖然這招『以情動人』堪稱妙絕，但你斷定徐勇會回鳳凰樓？」

「雖然我和徐勇相處的日子不久，但我知道他是個孝子，重情重義，財迷心竅只是一時糊塗罷了。」她清淺地笑，「蕭公子，你不僅抄襲我的反串演出，推出和鳳凰樓一模一樣的招牌菜，還挖走徐勇，說你卑鄙無恥只會髒了我的嘴。我這招，你還滿意嗎？」

「滿意，很滿意。」他拊掌，「洛大小姐果然沒讓我失望。」

「你想令鳳凰樓垮了，不過，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洛雲卿站起身，瞟他一眼便要離去。

蕭胤箭步過去，摁住門扇，「嘭」的一聲巨響，她嚇了一跳，被他鎖在門扇與他之間。她的脊背緊貼著門扇，他就像一座大山矗立在前，漸逼漸近，幾乎貼著她的身。

她心慌意亂，連忙用手推拒他。

他邪惡地笑，「洛大小姐越來越有趣了。」

她用力地推他，但無濟於事，索性道：「莫非公子胤變了口味，喜歡一介商女？」

「你一提醒，我就明白了，原來近來我一直針對你，是因為喜歡你。」

他俯首，她立即推他的臉，卻因為用力過猛，「啪」的一聲輕響，打了他一巴掌。

頓時，蕭胤的臉膛冷如寒鐵，俊眸冰寒凍人。

洛雲卿到底有點懼怕，集中精神想法子逃脫。

忽然，他攫住她的唇，精準得令人髮指，粗暴得令人憤怒。

她忍無可忍，狠狠地咬。

「嘶」的一聲細響，他放開她，嘴角沾染著殷紅的鮮血。

她趁機逃脫，卻推他不動，被他圍困著。

蕭胤勾住她的纖腰，將她的雙手扣在身後，邪魅地冷笑，「我越來越有興趣了。」

「蕭公子出身王侯，我一介商女，高攀不上。」洛雲卿冷冷道，「不好意思，我對你沒興趣。」

「你斷定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森冷道，「只要我更無恥一點，洛家所有鋪面都要關門大吉，到時候你會來哀求我。」

「天子腳下，總有王法，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