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斬斷情絲10
「國師。」
雖然她是妃子,但陛下寵信國師,且對他言聽計從,他一句話頂得上她十句話,她自然要畢恭畢敬。
洛雲卿不知被打了多少掌,二十?還是三十?頭有點暈……可是,她聽見了「國師」兩個字,他真的在這裡?
蘇驚瀾的嗓音輕淡而柔軟,「非宮中人,不可擅自進宮。賢妃,此人還是交由臣帶出宮罷。」
「國師有所不知,這賤婢乃本宮宮裡的人,數日前她犯了事逃出宮,今日才抓回來。莫非本宮連奴婢都不能教訓?」張賢妃與他沒有交情,也沒有過節,雖然有點懼怕他,但也不想把人交給他。
「人在做,天在看,神明皆知。」
「國師說什麼,本宮不懂。」
蘇驚瀾清冷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洛雲卿,她的左臉又紅又腫,嘴角的血色觸目得很,一張清媚的小臉,就此毀了。
洛雲卿抬眸看他,眸光那般無辜、可憐而虛弱,令人見之心憐。
他目光微轉,眼中無一物,清寂如斯,「三殿下的前程在賢妃一念之間。」
張賢妃心神一顫,「國師這麼說是何意思?」
「賢妃緊張三殿下的前程,無可厚非,然,此人非宮中人,還請賢妃放了她。」
「此乃內宮后苑,國師不該來。」她實在不明白國師為什麼非要帶走這個**蕩婦,態度強硬起來,「國師來雲葭殿,竟是為了一個賤婢,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有損國師的清譽。國師還是請回吧,否則,休怪本宮不客氣!」
洛雲卿清醒了一點,國師來雲葭殿,是來救自己的嗎?
蘇驚瀾淡淡道:「賢妃當真不放人?」
張賢妃咬牙道:「國師擅進內宮,就不怕本宮向陛下稟奏嗎?」
洛雲卿是平民女子,她帶平民女子進宮已是犯了宮規;再者,堂堂妃嬪,將平民女子拘在宮裡虐打,傳揚出去,她經營二十年的賢淑之名就毀於一旦。因此,她絕不能讓國師把人帶走,她必須悄無聲息地把人送出宮。
忽然,寂靜中響起清脆的碎裂聲,案上的白瓷梅瓶和一對青玉碧蓮碎裂開來,瓷片和玉片碎了一地。
洛雲卿看見了,國師的五指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不知何處吹來的冷風,他的廣袂與銀髮肆意地飄飛,飄飄欲仙。
張賢妃和宮人心驚膽戰,震驚地看著一地狼藉。
「國師,你好大的膽子……」
她又驚又怒,他再怎麼得寵,也是臣子,竟敢在她的寢宮撒野。
蘇驚瀾拉洛雲卿的手,帶著她揚長而去。
張賢妃瞪著那一雙背影,眉心緊蹙,手攥得緊緊的。
無極觀。
蘇驚瀾牽著她進屋,爾後鬆開手。
方才那一路,他握著她的手,暖暖的,令人安心。洛雲卿心想,今日被打,毀了容,值了。
風華趕來,見她的左臉紅腫得不成樣子,不禁奇怪,是什麼人把她打成這樣。
蘇驚瀾吩咐他拿來雪肌膏,然後靜坐。
洛雲卿靜靜地站著,思緒紛亂。
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見面,卻沒想到,再次見面是這樣的情形,是她最狼狽的時候。
他擅進內宮,是為了救她。
真如鬼面狐狸說的,國師緊張她的安危,關心她。
這是不是說明,他對她並非全無情意。
她凝視他,他坐姿如雕,仍是一張死魚臉,彷彿一尊千年不化的冰雕佛。
雖然他外表冷酷,內心還是關心她的,不過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風華回來,將雪肌膏遞給她。
「風華,送她出去。」蘇驚瀾輕淡如水地吩咐。
「是,大人。」風華欣喜國師對她的冷淡,「洛姑娘,請。」
「國師大人,我有話想跟你說。」洛雲卿柔聲道。
蘇驚瀾不置可否,雙目輕闔,但風華知道,國師這般態度,便是同意了。因此,風華退出去,站在不遠處,凝神傾聽。
她上前三步,猶豫半瞬,問道:「大人為什麼進內宮?為什麼非要從張賢妃手裡帶我離開皇宮?」
寂靜無聲。
蘇驚瀾靜靜而坐,雪白絲緞般的銀髮輕拂玉床。
「大人不回答,是心虛嗎?」洛雲卿篤定道,「我不知大人在想什麼,但我知道,大人關心我,緊張我的安危。」
「你死了,本座如何吸活人的鮮血?」他緩緩睜眸,黑若曜石的眼眸浮現一抹清寒。
「鬼面狐狸兩次抓我,大人適時現身,也是因為我不能死?」
「你以為還有什麼原由?」
洛雲卿不罷休地問:「那大人為什麼吻我?」
蘇驚瀾冷漠道:「本座雖為國師,但也是一個男人;你投懷送抱,本座逢場作戲,要什麼原由?」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有些挫敗感。
他這樣的回答,猶如一桶冰水,澆滅了她心底的火星。
他清冷道:「你的血暫且對本座有用,你最好保住你這條小命。」
她靜靜地看他,一雙桃花眸春波瀲灧,淚花隱隱,有三分凄楚。
「還不走?」
蘇驚瀾再次闔上雙目,冰冷的態度令人望而卻步,更令人傷心。
洛雲卿吸吸鼻子,轉過身,走了幾步,緩緩軟倒。
他快步走過來,拿過她的手,為她把脈。
臉上的紅腫並無大礙,她為何暈倒?
原來是假裝暈倒。
他叫來風華,吩咐風華抱她到廂房歇息。
待風華為她抹上雪肌膏、離去后,她輕輕睜眼,微微一笑。
她一暈倒,國師就為她把脈,這不是關心,是什麼?雖然他不承認,說是因為要吸血,但是,她已經可以確定,他救自己絕非只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事,既然來了無極觀,就要趁機找書。
再躺一盞茶的時間,洛雲卿悄然起身,出了廂房,正想著往左走還是往右走,卻傻眼了。
廂房的門是梨花木繪彩移門,廊道兩邊都是這種移門,一模一樣。
她立即做了個決定,往右走。
第一間,空房;第二間,空房……廊道盡頭,最後一間,還是空房。
拐了個彎,她繼續一間間地看房,鬱悶的是,每個廂房都一樣,格局、布置一樣,且空空蕩蕩。
她只能往前走,拐了兩個彎,發現四面八方都是一樣的,無法辨認方向。
這是個迷宮。
這無極觀也太奇怪了。
完了,怎麼出去?
忽然,身後似有一股冷風襲來,洛雲卿覺得涼颼颼的,猛地轉身,嚇得尖叫起來。
原來是風華。
「你怎麼無聲無息的?」她拍拍胸脯,他像個鬼影,不知從哪裡飄來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風華陰冷地問,尖尖的下巴像錐子,似要刺人。
「我……想上茅房……走到這裡便迷路了。」她甜甜地笑,「風華公子可以帶我去嗎?」
「跟我來。」他轉身往前走。
洛雲卿跟上去,心想,方才她一直前瞻後顧,沒發現風華在後面跟著自己呀,他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太詭異了。
如廁后,她似乎沒有再待在這裡的理由,而風華也說送她出去。
「我向國師大人說一聲,勞煩風華公子帶我去。」她其實是想再看國師一眼。
「大人已不在觀內。」風華的眼色立時陰鬱了幾分。
走出無極觀,她轉身回望,莊嚴寧靜的無極觀籠罩在蒼蒼暮色里,沒有半點人氣,似一座死城。
她繼續前行,而無極觀三樓木欄前,站著一人。
雪白衣袂與三千銀髮齊飛,雪顏如雕。
用過晚膳,蕭昭前往書房,卻忽然止步。
「咻」的一聲,一支飛鏢飛射而來,刺入朱柱。
他舉目四望,找不到可疑的人影,取下一張小小的白紙,展開來看,眼眸慢慢睜大。
本想立即進宮,可想了想,還是先去洛府,先看看洛雲卿的傷勢。
隱身在暗處的風華,目送他上轎、前往洛府。
只要三皇子和洛雲卿糾纏不清,她就沒有閑暇糾纏國師。
風華微牽唇角,滑出一絲陰沉,隨即消失在夜色里。
馬車停在洛府大門前,蕭昭猶豫了,如若就這麼進去,只怕會驚動洛老爺、洛夫人,想和洛雲卿單獨談談都困難。
因此,他寫了一封書函,讓輕風去叩門,讓洛府的下人轉交到她手裡。
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洛雲卿終於現身。
他拉著她進了一條小巷,青藍的月色與昏黃的燈影交融成奇特的光霧,氤氳如詩,瀰漫成畫。
她戴著鵝黃薄紗,遮掩眼睛以下的容貌。
「你的臉怎麼了?」蕭昭盯著她的臉,透過薄紗,依稀可見她的左臉與尋常有異。
「這幾日有點疲乏,肝火比較旺,冒了幾顆痘痘。」洛雲卿別過臉,避開他的目光,「三殿下入夜前來,有要事嗎?」
「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
「什麼?」她故作不解。
他扶著她的雙肩,「今日你進宮了,是不是?你見過我母妃,是不是?」
她苦澀一笑,「原來三殿下知道了。」
蕭昭抬起她的下頜,雖然看不清楚她臉上的傷,但他的眼眸布滿了憐惜與心疼,「疼不疼?」
洛雲卿淡淡道:「抹了膏-葯,不那麼疼了。」
「母妃太過分了,竟然對你……」他握緊拳頭,氣得眉宇緊擰。
「你別這樣。你母妃這麼做,也是關心你,緊張你的前程。」
「洛姑娘,我很抱歉。」他誠懇道,「我向你賠不是。」
「三殿下言重了。」
在寂靜的月夜裡,她輕淡的聲音似幽蘭花開的聲音,鵝黃薄紗輕漾,為她平添幾分神秘之感。
一時之間,他們都沒有說話。
冷風掃過,寒意頓生。
蕭昭解了衣袍,披在她身上,她連忙道:「我不冷,三殿下還是穿著吧。」
他溫柔道:「你身上單薄,披著吧。」
洛雲卿不再推辭,拉緊衣袍。
這銀綉錦袍熏染了香,混合了他陽剛的體味,變成一種獨獨屬於他的溫潤淡香,頗為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