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想要孩子的女人和不想要孩子的女人
「看到了這個小白點嗎?這就是你的孩子,現在就只有一個點。」
B超室里,一位女醫生正嚴謹地為鍾離知講解著B超影像圖上的那個白色的小點。
鍾離知感慨著,這醫生的眼神還真不是蓋的,那圖上的黑白灰三個顏色基本上都交織在一起,她怎麼就能確定那白點是團肉呢?它怎麼就不能是一個氣泡呢?
一開始的多想到這一刻變成了現實……小唐的烏鴉嘴啊!
鍾離知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白點,那是活在她肚子里的小肉球,雖然每次都戴套了,但是總有那麼一兩次會出現漏網之魚,實屬正常,從前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雖然,到了這一刻,她還是覺得有點像是做夢,做的還是噩夢……
醫生很專業,臉上的表情很嚴謹:「不到一個月,胎相不穩,懷孕前三個月不能行房事,這一點要注意,你已經出現了點滑胎的跡象……」
「打掉,我選擇葯流。」鍾離知不需要聽醫生繼續說下去,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決定,「傷不傷身無所謂,結束后給我開點青霉素,能防婦科炎症的就可以。」
醫生滿臉不贊同:「你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如果拿掉這個孩子的話以後很有可能沒辦法再懷上,我還是建議你再多想幾天。」
鍾離知有點不耐煩了,她向來不喜歡被人嘮叨,小唐是朋友,他的喋喋不休還勉強能容忍,但醫生她就完全不想忍:「不需要多想,我丁克,不需要孩子。今天可以安排葯流嗎?如果不可能的話,能不能提前預約一下明天的?」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醫生卻還想著為救這個孩子的命再嘮叨一把:「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情,我建議你還是把孩子的事情和老公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嘖,醫生從本質上來說也是屬於服務行業不是嗎?只要按照病人的吩咐做不就行了嗎?說這麼多話幹嘛?這孩子沒有爸爸,我自己都養不活我自己,哪來的閑錢養一個孩子?」鍾離知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斜眼看著醫生,「要怪就怪這個孩子不會投胎,沒命出來。」
醫生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心裡壓著一股火氣:「今天就可以安排,需要住院嗎?打胎也需要坐月子,回去記得好好休息。」
「給我安排一個住到下午的病床,我晚上不在這裡過夜。」鍾離知看這個醫生總算是肯鬆口了,她也願意給點好臉色。
她心裡很清楚,雖然只是一個小肉球,雖然肚子里的小肉球還沒有辦法感知到外界,可是這也是一條命,和自己綁在一起的命……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性別為女的人都能做一個好媽媽,她覺得自己就不能。
與其讓他出生以後怪自己的命不好,不如一開始就別讓他活下來。
醫生給安排了葯流,鍾離知拿到了單子之後,看看順序,想著輪到自己的時候大概就下午兩點半了,乾脆就讓護士把病床安排和薛季遙在一起,中午就待在醫院過了。
當鍾離知和護士一起推著病床出現在薛季遙的身邊時,薛季遙很吃驚:「你怎麼還沒走?」
「檢查出懷孕了,等著下午做葯流。」鍾離知蹦到了病床上,全然不像是一個孕婦,她看著薛季遙,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樣?好點沒?」
薛季遙的回答牛唇不對馬嘴:「我保住自己的孩子還來不及,而你居然還要葯流……」
鍾離知輕笑了一聲,她聽出來了,薛季遙這人嫌棄自己。
……還真就像是小唐說的那樣,渾身上下充滿了聖母光輝。
鍾離知看著薛季遙,雖然她們兩個人毫無關係,以後看起來也不會有什麼關係,但是她還是莫名其妙地希望這一隻小白兔能多了解自己一些:「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做媽媽,像我,一點資格都沒有。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我是做花蛇的。」
「你知道花蛇是什麼意思嗎?就是小三專業戶。我肚子里的這個孩子,連我都不知道他是誰的孩子,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以後長大了,除非他爸爸來找,要不然只會有我一個媽媽。可是像我這樣的人呢,連我自己都沒辦法養好,我怎麼可能養得好一個孩子?以後再照顧出一個小三專業戶來么?你啊,照顧好你自己肚子里的那一個就行了,我肚子里的這個,到底是留還是不留,我自己有分寸,你不需要擔心我。」
沒有擔心你的意思……
薛季遙突然發現,這個人很會順杆子往上爬,她忍不住了,問了一句:「那你老了以後怎麼辦?」
「嘖,你這思想,該不會覺得養兒真的可以防老吧?都什麼年代了,我告訴你,兒女沒養好的話,那長大之後就是一個禍害,不僅是等你老了以後禍害你,還會去禍害其他的小姑娘。我呢,自己可以賺一筆養老費,老了以後自己養老,用得著為了一個看不見的未來,生一個孩子給自己氣受嗎?」
鍾離知滿不在乎,順帶還鄙視了一把薛季遙那陳舊的觀念,把薛季遙唬得一愣一愣的。
聽著鍾離知的話,薛季遙都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觀念根本是錯誤的……
似乎是看出了薛季遙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鍾離知四十五度仰望走廊的天花板,語重心長地說出這麼一句話:「關於為人處世的方方面面,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絕對的正確和絕對的錯誤,但是總會有人要求你做事要符合社會主流道德觀,可這個世界上也存在我這樣的人,如果按照主流的道德觀做事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活下去,你懂嗎?這個世界上啊,其實多的是我這樣的人,大家眼瞎了,所以才看不見。」
薛季遙發現了,鍾離知這個人說出來的話只會噎人,她想吐槽,但根本沒辦法接下去。
難道這個人一點都沒有發現所謂的「沒有辦法活下去」的根本原因是她的三觀不正?
世界那麼大,路那麼長,選擇走一條正道難道不簡單嗎?
這時,有兩個護士從她們面前經過,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討論:「今天引流手術有十幾個了吧?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既然不想要孩子幹嘛要懷孕!都不知道做避孕嗎?」
不知道為什麼,薛季遙覺得有些尷尬,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鐘離知,對方還是很淡定,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看起來一點都不假,大概是長期練出來的吧,看起來有點處變不驚的味道來。
這樣的人,就算是放在其他行業,其實也不會太差吧?
所以她一開始幹嘛選擇那條路?
從倫理上看,鍾離知明明是搶了自己老公的壞女人,可薛季遙卻沒辦法把她當成一個壞人,平心而論,她對這個女人是欣賞的,欣賞對方這一身的氣質。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居然會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人。
鍾離知看了一眼薛季遙心事重重的樣子,心裡有點溫軟。
她是在擔心著我吧?
有些人就是這樣,總之把周遭的所有事物扭曲成自己希望的樣子,而這種樣子用兩個字來形容,那便是「自戀」。
鍾離知,一朵絕世自戀的水仙花。
她把自己的手抬起來,一把放在了薛季遙的腦袋上,使勁揉了揉,薛季遙的頭髮很黑,有點自然卷,很蓬鬆,和她的人不一樣,一點都不軟乎,配合著那一雙圓溜溜的大黑眼珠,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樓上鄰居家的泰迪,於是忍不住多揉了兩下:「沒關係,其實我這個人不太在乎其他人說的話,所以你不需要太擔心我。」
誰擔心你?
請把你的狗爪子拿開好嗎?
你力氣這麼大,我可能會禿頂……
薛季遙伸出手,把鍾離知的狗爪子扒下來,笑道:「你沒事就好。」
鍾離知被薛季遙的笑容暴擊到了,整個人七葷八素的,像是看到了毛茸茸的皮卡丘。
MD!我能抱抱她嗎!
一個熊抱,薛季遙一臉懵逼地被鍾離知箍在懷裡了。
有人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