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二)

小師妹(二)

阿蘿一怔,隨後頭腦轟鳴起來,她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她像是被人掀開了什麼努力遮掩的東西,又像是被人硬塞了一些不屬於她的罪名,霎時間又是憤怒又是委屈的提高聲音,「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怎麼說你的,你若不爭口氣,你!」

她氣得直跺腳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陸星晚有些意外她反應激烈,卻還是平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睛,「我天賦平平這是擺在眼前的事,若說偷懶不思進取也沒有。做人做事,亦不曾坑害他人,若是連這樣都要顧念人言羞怯生存,凡間百姓又有何立足之地?」

「該覺得慚愧的是我,還是背後道人是非的人,修仙修的究竟是心還是長舌婦的嘴?」

阿蘿知道她一向很擅長講道理,自己爭論不過她心裡卻是越發的委屈不平,「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和你講道理嗎?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你修為不高,那些人別說背後說你兩句,就算殺了你,你以為會有人在乎嗎?」

陸星晚望著她卻像在看另一個人,「那你呢,你也視我為恥,覺得我的命輕賤嗎?」

阿蘿從前不是沒有和她爭吵過,今日卻覺得她的溫柔格外冰冷,像是秋日裡的一點寒霜將冷意絲絲縷縷滲進了骨子裡。

「你什麼都不懂!」阿蘿咬了咬唇丟下了這麼一句話,轉身怒氣沖沖的跑了。

陸星晚看著她的背影如墨眸底染了郁色,從前她很能理解阿蘿的心思,寒劍派已經不怎麼和外界交際,但掌門的故交來也不可能避之不見,同來中人不乏有優秀之輩。

年輕人相聚難免有摩擦,更別說有的時候惡意來的毫無緣由,陸星晚實力低微往往就是會被人閑話的弱點。

阿蘿聽了幾句閑話自是氣不過,想和人爭個一二。

陸星晚自覺行事坦蕩無愧於心,可也不喜被人輕視。

阿蘿拉她練劍當然是好意,兩個人一起上進原本也是勵志之事。只是從何時起她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

是……從阿蘿的境界逐漸高過自己,而自己進步緩慢時吧。

「你這招用的不對。」

「怎麼說了這麼多次還不懂?」

「你……算了,說的再多你也不明白。」

「你的境界卡在這裡太久了。」

不滿和失望越堆越深,會不會就像夢境里那樣,最終消磨掉這些年積攢下的所有情誼。

陸星晚微微垂眸,在廊中靜立不動。

*

阿蘿怒氣沖沖地跑到了靜水石橋上,遠山風景如畫,她卻無心欣賞。回頭見到陸星晚並沒有像往日那樣追上來哄她,心中更加氣悶。

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好似自己咄咄逼人做了什麼錯事一樣,她也不想想自己這般氣惱到底是為了誰。

憑心而論,陸星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阿蘿覺得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溫柔更體貼的人。

阿蘿對父母的樣子已經記不清了,師尊又經常閉關,從前陪她最多的是二師姐。

後來二師姐走了,師尊更加冷清,大師姐又昏迷不醒,其他疼愛她的師兄和師姐們,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陸星晚在她身邊,她如何不依賴她喜歡她。

阿蘿曾經認為陸星晚是最好的姐姐。

可直到師尊的舊友帶著和她們同輩的弟子前來拜訪,一切都變了。

那些氣質高雅笑起來同樣溫柔的女孩子談及修為時,她興沖沖地說出了陸星晚和她一般修為時,那些姑娘們詫異又瞭然的眼神。

當時她只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後來她才明了是她們的修為太低了。

不說和那些天之驕子相提並論,就連她們身邊的僕從修為境界都比她們高。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阿蘿絕不會再興沖沖的以一種無比興奮的語氣喊出,「我和星晚姐姐都是鍊氣巔峰,馬上就能築基了。」

曾經被陸星晚鼓勵時有多驕傲,後來明了后就有多羞恥。

再後來師尊終於有精力關注她,怕她困在一個地方像坐井之蛙般光漲修為不長見識,送她出門歷練。

她聽到那些表面對她笑得親和的人背後紛紛論著可惜。

他們的言語間不乏說寒劍派可憐,如今竟要依靠一個外門弟子支撐。

也曾是天下第一的門派,英雄遲暮啊。

那外門弟子倒也算知恩。

這還是客氣的說詞,然而就算是客氣的說詞談及陸星晚也是高高在上的口吻。

阿蘿討厭這種高高在上蔑視的語氣,彷彿陸星晚輕賤的就像一棵草。所以她在努力修行讓自己變強,她會保護陸星晚,會讓所有人不再輕視她們。可是只有她一個人把修為提上去還是不夠,她要求陸星晚和她一樣努力。

陸星晚答應了,她們就像她幼時那樣相依相伴,日日在一起練劍切磋,而她已經不需要陸星晚再讓她了。

可天賦的桎梏就是這麼殘忍,就算師尊一樣會指點陸星晚,教她們一樣的功法,她懂得陸星晚就不懂。她會的陸星晚就不會。她的修為一直在向上提升,陸星晚的進步幾近於無。

她明白若陸星晚真的優秀,當年也不會只是外門弟子,若沒有變故,或許她們一生都很難很難有太多交集,她對陸星晚的要求其實是一種苛求。

可她就是不甘心,所以她有的時候也會想,若是二師姐還在就好了。這樣師尊或許就不會生出心魔,寒劍派就不會沒落,也不會被人用那種同情奚落的口吻談起。

她只是不想被人看輕,更不想陸星晚被人看輕,這樣錯在哪裡了嗎?

陸星晚為什麼不能理解,那句你視我為恥辱又是什麼意思,自己在她心裡成什麼人了?

阿蘿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氣憤,隨手抽出劍對著不遠處的垂柳砍了兩下,心裡還是不舒服。

她腳尖一轉原本想去找大師姐,可大師姐半年前才醒來,身體還很虛弱,拿這些事煩她不是讓她勞神么,而且她肯定也會說讓自己不要任性。

阿蘿喘著氣將劍收回劍鞘,有些頹喪的靠在樹上,身上的傳聲玉石卻突然震了一下。

阿蘿趕忙將懷中的傳聲玉石拿出,好友白琴荷清悅的聲音傳來,「阿蘿,近些日子沒見你,你還好嗎?我有些想你了。」

阿蘿剛剛平息下去的憤怒全轉變成了委屈,「琴荷……」

*

陸星晚站在原地平復了一會兒心情,那些夢境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她的心緒,就算她想的如何理智對上阿蘿的時候還是會無意識的遷怒。

那些碎片會不經意的跳出來讓她懷疑,讓她聯想,讓她動搖。

她思忖了片刻,從前她不會因為這些事和阿蘿置氣,可以更冷靜的應對,現在阿蘿必定還在氣頭上,還是到了午間做些她愛吃的菜再哄哄她。

有了決定陸星晚不再滯留原地,她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情緒影響的人,稍微收斂心情后,她去後園侍弄了一會兒靈草。

她想著林落月已經蘇醒,自己不能一直把人晾在屋子裡不管,於是午間的時候端了飯菜和葯,再次去探望。

她將人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因為人是自己救回來的,也方便照顧,而且留在客居峰就隔得太遠了。

林落月果然已經再次醒來了。

陸星晚在她昏迷的時候就仔仔細細的打量過她,如今醒著才覺得她的美眸不似月色那麼溫柔,倒有幾分驕陽似的明媚靈動。

整個人雖然傷勢還沒痊癒,卻並不顯虛弱,像是草原自然生長的花透著勃勃生機。

「陸姑娘你來了。」林落月看她來了下意識的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亂的髮絲。

她從前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如今面對陸星晚這樣一舉一動透著優雅的姑娘,彷彿自己再隨意就格外的失禮和窘迫。

陸星晚有些歉然的笑了笑,「讓林姑娘一人在屋中枯坐實在是有些失禮,只是門派中侍候的下人並不多,這兩日我會再添置一些。」

寒劍派只有三個丫頭,都是她從山下買來的。一個是細心沉默用來照顧身體虛弱大師姐的墨竹,一個是做菜一流的廚娘桂香,林落月的葯也是她負責煎的。

至於第三個是她培養的幫手,機敏通透名叫阿芷,一直幫著她外出辦事,現在不在寒劍派內。

林落月連忙說,「沒關係,是我給貴派添了太多麻煩。」

陸星晚便不再接這種客氣來客氣去可能要繞好幾個圈的車軲轆話,只是動作利落的將葯倒進碗里,端到林落月的面前。

林落月聞到她身上有淡淡草木香讓人覺得安心舒適,心頭微松,但見她靠得這麼近又有些不自在。

她隱約記得自己意識模糊的時候也被人餵過葯,只是那個時候她精力不濟,在意不了旁支末節。如今清醒著要被人喂葯,而且還是陸星晚,怎麼都不太自然,「不必了,我自己來吧。」

陸星晚空出的一隻手扶了她的手臂一下,似乎是在確定她現在手上有沒有力氣,會不會把碗打翻。

她的動作又輕又快,林落月還沒有反應過來,葯碗已經穩穩放在了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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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狗血劇本你們自己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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