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存在的價值
經過一系列的事情顧長安也明白了,啞巴的野外生存能力遠在自己之上,所以他放心地跟在啞巴身後。
事實證明顧長安的選擇沒錯,早在被老虎追趕的時候啞巴就想到了晚上會困在山裡的情況,所以他一路跑一路還不忘觀察地形,最終在一半山腰處找到了一個能容身的山洞。
「這……」看到眼前漆黑一片的洞口,顧長安驚呆了,他半是驚喜半是激動地走進山洞,看啞巴的眼神終於不再像看一個廢物了。
今晚,啞巴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徹底為自己正了名,啞巴無用論將成為過去……
見顧長安高興啞巴心裡也忍不住雀躍,可不等他放鬆一顆心就又提了起來。
顧長安極少有像現在這樣失態的時候,即便是被猛虎追趕他也做到了面不改色從容應對,但此時他卻面目猙獰驚叫失聲,跳著腳大喊『救命』。
幾乎是聽到顧長安呼叫的瞬間,啞巴臉色一變,立刻衝進了山洞。
只見顧長安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周圍除了岩石泥土外空無一物,找不到讓顧長安失色的東西,啞巴急得額頭布滿了一層薄汗。
「哪,哪裡?」啞巴焦急地問。
啞巴的出現對顧長安來說無異於救命稻草,他將手伸向啞巴,捏著啞巴胸前的衣服把人一點點拉到自己身邊。
一頭扎向啞巴,顧長安快速說道:「頭、頭上……」
佳人在懷啞巴一時有些忘形,但他剋制住想要擁抱懷中人的慾望,確保顧長安被自己完全護住后,抬起頭一看究竟。
下一瞬,啞巴眼底閃過一抹驚愕,最後抽了抽嘴角,伸手把頭頂的東西拿了下來。
「不,咬人。」
推了推懷中人,啞巴將手中的東西送到顧長安眼前,吃力地安撫他。
顧長安剛一抬頭便覺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瞬間涼了下來。只見一個長滿了長毛,烏七八黑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蜘蛛正朝顧長安揮舞著數不清的腿。
一身雞皮疙瘩讓顧長安狠狠打了個冷戰,腳下一軟便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拿、拿走,快把它弄走!」顧長安哆哆嗦嗦地喊著,好不容易斷流的淚水再一次浸滿了眼眶。
被顧長安激烈的反應嚇得愣了神,啞巴下意識地想要過去扶他,卻忘了先把手中的蜘蛛處理掉。
顧長安腦子一蒙,只覺得天昏地暗末日來臨,心臟緊緊裹成一團,雙腿無意識地胡亂踢踹。
「別TM過來!」情急之下顧長安竟然連髒話都說出來了。
啞巴後知後覺地停下腳步,看看披頭散髮滿身泥土的顧長安,又看看被自己緊緊攥在手裡的蜘蛛,他眼神暗了暗,聲音里多了一絲沙啞。
「殺,殺死它!」
說著啞巴五指合攏,察覺到死亡危機的蜘蛛劇烈掙紮起來,顧長安見了心臟一抖,幾乎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把它弄走,離我遠遠的。」
手上的動作一頓,啞巴點點頭,轉身便要出洞口,顧長安見了忙囑咐道:「扔出去就行了,你……回來的時候最好把手洗乾淨。」說到這顧長安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好心幫他抓蜘蛛,他卻嫌棄人家,可是,想想蜘蛛一身噁心人的毛,顧長安抖了抖肩膀,語氣一下子堅定了。
「我看旁邊好像有條小溪,你好好洗洗,免得……免得手上的傷口感染。」顧長安為自己的機智默默叫了聲好。
聽到顧長安關心自己,啞巴心頭一熱,當即點了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洞口啞巴就把手裡的蜘蛛拋到了腦後,心事滿滿的他直接來到小溪邊,腦子裡想的都是顧長安讓他把手洗乾淨的話。
一接觸水,手心裡突然劇烈的掙扎喚回了啞巴的理智,他盯著因為缺氧而越來越虛弱的蜘蛛看了一會兒,慢慢將手浸到了水裡,直到手裡徹底沒了動靜,他才將蜘蛛的屍體遠遠拋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顧長安為什麼會害怕一隻小小的蜘蛛,但啞巴還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把山洞周圍檢查了一遍,凡是遇到蜘蛛必殘忍殺死,並將屍體遠遠甩走,保證顧長安身邊方圓十米之內見不到一隻蜘蛛的影子。
躲在山洞裡的顧長安自是不知道啞巴在外面做了什麼,又累又餓又怕的他幾乎要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他只覺得過了好一會兒啞巴才回到山洞,讓顧長安恨不得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的是,啞巴居然捉了兩隻兔子回來。
「還是活的?」顧長安驚訝道:「你怎麼抓的?」
見顧長安主動迎上來,啞巴心裡雀躍,面上卻沒有表露分毫,他沒回答顧長安的話,而是徑直走到一邊開始處理手裡的兩隻野兔。
山裡的野兔不比城裡人家養的可愛,但毛茸茸的身體還是誘惑著人想上去摸一摸,尤其是那一雙圓鼓鼓的眼睛,只看著你就能讓人心都化了。
不知道啞巴從哪裡找了些又薄又尖銳的石塊,正準備將兩隻野兔開膛破肚。
「哎,等等!」顧長安忍不住開口制止,一邊在腰間摸索一邊朝啞巴走過去。
一把小巧精緻的匕首遞到了啞巴身前,顧長安一臉不忍地說:「用這個,給它們個痛快吧!」
啞巴點點頭,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用顧長安刻滿了花紋的匕首割破了兩隻野兔的喉嚨。鮮血翻滾著涌了一地,空氣里的血腥讓一天未進食的顧長安胃裡有些翻滾。
「你先處理兔子,我去外面找些乾柴來。」
啞巴搖了搖頭,回手把撿來的一捆柴火放到顧長安腳邊。
原來他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顧長安心情有些複雜,但在看清捆柴禾的東西時所有情緒都化為了憤怒。
「你用我的衣服捆柴?」
啞巴手下一偏,刀尖擦著手指滑了過去。
「沒、沒有……」
「什麼沒有?」
「沒有……」
「沒有什麼?」顧長安咄咄逼問。
「沒有東西,只,只能拿衣服……」面對顧長安的怒視,啞巴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一點點低了下去,長久以來養成對顧長安的服從讓他意識不到今晚顧長安需要仰仗的人是他。
「你……」顧長安用一副看敗家子的目光盯著啞巴,好一會兒才憤憤地說:「回去給我幹活抵債!」
啞巴點點頭,心想即便你不說我也是要幹活的。經過今晚,他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顧長安。
堅強又懦弱,既勇敢又膽小,能從容面對猛虎,卻被小小的蜘蛛嚇得痛哭流涕。對他尖酸刻薄,挖苦諷刺,但生死關頭卻能以身飼虎,助他脫險。虛張聲勢死要面子,卻從不吝嗇『感謝』二字,啞巴現在還能想起對方在樹下對自己道謝時的表情,真真是有趣極了,也讓人心動極了。
就連啞巴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顧長安三個字已經深深烙在了他的心裡。或許是帶著空白的記憶醒過來第一眼看見那個青衣男子時,或許是被趕到田裡幫老村長幹活,男人在一旁趾高氣昂指揮他的時候,又或許是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男人恬靜的睡顏上時,也或許是危急關頭,男人大喊著放手的時候。
總之,此時此刻,在啞巴心裡顧長安的一切都是好的,往日的尖酸刻薄都帶上了可愛,即便是衣衫襤褸渾身裹著泥巴也是最好看的。
見啞巴如此能幹,顧長安欣慰的同時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大爺。
他把啞巴的衣服鋪在地上當席子,躺在上面看著□□著上身的啞巴忙來忙去地給他準備食物。
皎潔的月光透過山洞的縫隙將啞巴籠罩起來,顧長安盯著人打量幾眼,竟意外地發現啞巴長得還不錯。鼻子挺眼睛大,眉毛又黑又濃,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沒心沒肺的,這種長相在杞國應該算是美男子級別的了吧!
微風把空氣中的血腥氣吹散,靜謐的夜晚只能聽到柴火燃燒的聲音,不知怎麼的,顧長安突然有了聊天的心思。
「啞巴~」
將手中木棍翻了個個兒,啞巴看向顧長安。
「你就一點兒都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
見啞巴搖頭,顧長安接著說道:「你在杞國有沒有親人?平時和他們關係怎麼樣?」
這次不等啞巴回應顧長安自顧自地下結論道:「肯定是不怎麼樣,你失蹤這麼久都沒人來找你。從你穿得衣服來看你家應該是非富即貴,沒道理放任你在外面生死不明啊,你說……」
顧長安突然壓低聲音說:「你說會不會是你兄弟害的你啊!你雖然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但從今天晚上的表現來看,你完全有繼承家業的能力啊,被爭奪家產的兄弟暗害完全是有可能的。」
啞巴的沉默並沒有消退顧長安高漲的熱情,他像是被人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從豪門恩怨到兒女情長,幫啞巴分析出了好幾個版本的曲折遭遇。
直到絲絲縷縷的肉香飄出來顧長安才轉移話題,改為和啞巴探討林中野味怎麼做好吃,直把啞巴說的心癢難耐,兩眼放光,肚子里的叫囂一聲高過一聲。
伴著顧長安的描述,倆人把寡淡無味的兔肉分食完畢,雖然啞巴的手藝高超,把野兔烤得外焦里嫩,色澤金黃,但缺少了鹽,即便是再好的肉也沒了靈魂。
勉強果腹后倆人把山洞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匆匆休息了。這次顧長安沒有把啞巴趕到洞口,而是將人留在了自己身邊。
就在剛剛,他發現啞巴有一種特殊的體質,只要啞巴出現的地方,一米之內絕不會有蚊蟲的身影。這種體質對天生怕蟲的顧長安來說簡直是如獲至寶,當即便把人留在自己身側。
由此,啞巴終於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