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鹿死誰手

第187章鹿死誰手

楊晗說有事要說，倒也並非完全糊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家女兒有種出乎人意料的睿智，但總還是擔心，皇室之中的爭鬥，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尤其還是一個從小從未接觸過的這些的人。

他可不想自己千辛萬苦找到的女兒做了別人的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即便是感情，也不行。

初見秦許之時，只覺得他勉強能夠配上自家女兒，但是轉念一想，立馬又推翻了這種看法。家世不錯，能力也不弱，更是旁人眼中的英雄出少年，但是，國別不同，怎麼戀愛？

女兒嘛，雖然總是要出嫁的，但是晚幾年總比早幾年好，而且，就該嫁在自己身邊，想什麼時候去看看她也能方便些。

若是留在這裡，身份曝光，便是秦許那小子不動什麼歪心思，恐怕三皇子一派的人也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吧？他雖然不熱衷於這些事情，但是一眼就能看破，這三皇子的名聲，也未免太好了一些。縱使太子真的不如他，若他真的沒有那個心思，恐怕也不會有如今這個場面。

人人只道太子無能，三皇子最是仁德。便是他這個外來才幾天的人，都有所耳聞。更何況三皇子接連遇刺的消息又傳的沸沸揚揚，懂的人自不必說，便是不懂得，也會忍不住多想，誰幹的？

不得不說，使得一手好苦肉計。偏生那個看著聰明的秦許，卻偏偏在這件事情上感情用事，總是自以為是的相信他還是那個單純友善的人。

權利這漆黑的沼澤里，哪裡會有一片純潔？

細緻的給寧靜姝分析了一下大梁當前的局勢，順帶黑了秦許一把，言辭懇切，苦口婆心。

奈何，叨叨碎了一個多時辰，寧靜姝始終撐著胳膊望著自己，一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然而那恍惚的眼神早就已經出賣了她出神的事實。

「哎！」楊晗長嘆一口氣，終於停了口，端起桌面的茶杯一飲而盡，又覺得有所不夠，拿起茶壺又倒了一杯，再倒一杯……

口乾舌燥的感覺終於壓下去不少，楊晗才復又開口道：「小姝，為父說了這麼多，你可曾聽進去？」

聽到問句，寧靜姝下意識的點點頭，等待下一波口水洗禮。然而，一二三秒，還是沒有動靜。寧靜姝這才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趕緊回過神來，看這楊晗幽幽的看著自己，一雙黑如深潭的本該深不可測，可卻偏偏叫她看出幾分幽怨來。

寧靜姝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心虛的感覺。

說起來，這個便宜爹還真是挺不錯的，雖然明裡暗裡在抹黑阿許，但是不管怎麼說，言語之中都是對自己的關心。而且，之前一直懷疑他這皇位坐的並不穩，可現在看來，他才來大梁沒幾天，卻把整個大梁的局勢把握的十分透徹，三皇子和太子之間的暗流看的清清楚楚，就連這三皇子黨和太子黨都能摸得七七八八，果真是個不簡單的。

原來，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武將，尤其是兵權在握的武將，從來在奪嫡之時都是不一般的存在。就算本身無心爭取，也難免會為局勢所逼。若是有心，便更是容易受人利用，一旦加入，就別談過什麼安生日子了。

成王敗寇，從龍之功，聽上去確實不錯。可是，若不能急流勇退，怕是多會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更何況，被楊晗這麼一說，三皇子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我聽的清清楚楚，不過，這奪嫡之事，不論哪國哪朝哪代都會有，即便是我今日真的答應隨你回去，難道大宋就不會有奪嫡？」

「自然不會有。」楊晗理由應當的說道：「再說，不管有沒有，我都不會讓這些事情波及到你的。你同為父回去，便是公主之身，若是有心有能力，大宋就是交給你，也未嘗不可。若是無心，那這事兒，你盡可當做不知道，我自會有安排。」

寧靜姝揮揮手，才沒那個閑心去管這些事情。原本秦家只是作壁上觀，誰贏效忠誰，加上她一個也無妨，反正無權無勢，正好還能消除他們的戒心。可若是這隱藏的身份爆出來，場面可就很是尷尬了。

「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不管當年是為什麼，讓我和朝宗流落到異國他鄉，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打算追究。當然，朝宗的事情他自己決定。我想說的是，我十幾年生於此長於此，早已習慣這裡的生活，不想再起波瀾。」

「我這個人不喜歡麻煩，而你口中的我的身份，讓我覺得很為難。」

寧靜姝輕嘆一口氣，說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從始至終都不曾叫過你一聲爹，是我不對。但是我並非怕承認現實，只是不願意這麼麻煩。人生在世能遇到一段稱心如意的感情不容易，我不想因為身份，白添許多困難和隔閡。」

楊晗微怔，這個問題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或者從來都沒有覺得是問題。世俗禮教什麼的在他眼中並不那麼看重，否則當年何以會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同人家搶繡球？

等到後來回了宮，看心愛之人備受委屈，心裡也是有過不舒服的，不過他性格強硬，說一不二，倒也讓她在後宮過得還算安穩。若不是後來孩子出生后的一系列遭遇，他恐怕還傻傻的以為真如她所說的一切安好。

只可惜，知道的有些太晚了。

那柄劍已經刺入了皇后的胸膛，可是終究，不能再進一分。

身份，有時候真他么不是個東西！

想起他當時忍不住的那句罵娘，楊晗也未曾再說一句違心的話。定定的看了寧靜姝幾秒，才說道：「小姝，我們終究是骨肉親情。當年犯下的錯已無可彌補，為父只奢求能在餘下的時間盡我所能補償你些。」

寧靜姝便笑了，不復平時的刻意疏離，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個笑容，語氣中也帶著點輕鬆：「可是我覺得，不打擾，對我現在而言，就是最好的補償。」

或許，曾經的寧靜姝真的很需要，可是現在，已經不用了。她早已不是孤家寡人，更何況還有真心相待的秦許爹娘。即便是有渴望，也只會嚮往那種平淡而真實的關心，僅此而已。

她，從來都不貪心。但，也很討厭複雜。

同她相處這麼久，楊晗並非沒有察覺出她的心意，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固執。可是如今，他卻發現，自己竟真的已經快要被她說服了。

深吸了一口氣，楊晗才笑道：「春獵過後，我便要回大宋了，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大宋的風景，若是江淮美景真的留不住你，我也絕不阻攔。」

寧靜姝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家在這裡，旁的地方再好，也只是旁的地方而已。

兩人相對沉默一時，楊晗才深深嘆了口氣，起身離開。走到門邊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微微側身，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嘴角蠕動兩下又復於一片平靜。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寧靜姝眼眸微垂，腦海中一時竟有些混亂。不多時，一聲輕笑傳出。

自己到底在糾結猶豫些什麼，若是只能不傷一顆心，那她的選擇早已註定。

重重吐出一口氣，寧靜姝起身離開。

圍獵場上，一隻體形健美的梅花鹿正吃著草，下一瞬突然支起耳朵，整個身體都陷入防備的狀態。遠處的地面突然一陣震動，那梅花鹿瞬間從原地彈起，撒開腿就往遠處相反的方向跑去。

地面震動的方向，馬蹄聲紛至沓來，約莫是之前早就盯上了那隻梅花鹿，催馬揚鞭，看似緊緊的跟在後面，但距離始終保持的不遠不近。

感覺到有人追捕，梅花鹿很快放棄了直線逃命的道路，開始東竄一下西溜一下，妄圖以此甩掉身後之人。然而圍獵之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不論它往哪裡跑，都能緊緊地跟蹤，將它不斷往前方逼近。

若是有觀察過這裡地形地貌的人便會知道，這梅花鹿一直被趕往的地方，正是一個小型的山坳，等梅花鹿一進去，屆時，只需兩翼側行，飛快的圍住，便是手到擒來之事。

似乎已經能遇見到這隻油光水滑的梅花鹿無可避免的下場，領頭之人嘴角微勾，腦海中已經開始想要跟皇上討個什麼獎賞才好。

可眼看著就要成功的時候，半路突然又殺出一隊人馬，將那梅花鹿驚得一時呆愣，四隻蹄子在地上左彈一下右蹭一下，似是知道了自己已然逃脫不過的命運，口中發出一聲悲鳴，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原本的領頭之人，膽小，怯懦，又有些認命。

秦許心中一條，已經抬起的弓箭稍稍偏移。

下一刻，梅花鹿應聲而倒，身上插著一前一後射過來的兩支箭。前一隻在左腿上，后一隻在脖頸處。

一擊斃命。

秦許臉色很快沉了下來，抬眸望過去，心中忍不住一絲冷笑。果然是他，心狠手辣。

見到秦許向自己看來，太子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任憑你先看到，先圍獵，甚至先動手，殺死獵物的人，可是我！

「我說是誰，竟然看到了我在圍獵這隻梅花鹿還敢動手，原來是秦少將軍，只可惜啊，鹿，終究還是死在我的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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