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以夢解惑

第190章以夢解惑

「從我爹死後，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秦許很早就知道，她跟常人不同，但是從來就沒有問過為什麼。寧靜姝有時候想說，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便也算了。現在竟是不知秦許自己已經腦補到哪個程度，是否將自己已經當做眸中怪力亂神，但是保險起見，還是來個通用套路好了。

寧靜姝斟酌了一下，才繼續開口。

「在那個夢裡，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有很多很奇怪的東西。最奇怪的是，我感覺自己也是那個世界的人，而且也叫寧靜姝。但是除了名字一樣，所有的東西，長相，父母，家世……所有的一切，都跟這裡大相徑庭。」

秦許眼皮子一跳，心中卻稍微穩了些。

之前他就懷疑過，如果只是一個尋常的鄉村小姑娘，若說懂些醫術也說得通，但是如此精研，會治療疫病，懂得各種養生葯湯，甚至還會以巫為醫，這就說不通了。之前他也問過寧家的幾個弟弟妹妹，據說彷彿是一夜之間就轉了性，而且之前還是昏迷了好久。

「在夢裡，我們家是醫藥世家，我從小就研習醫術，族裡人都說我是百年來天分最高的人，所以整日里我可以什麼都不做，只是一心一意的學習醫道，或是去醫館實踐看病。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能穩穩的勝過家裡其他的大夫，成為家族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當然，這樣的境遇可以說已經是非常離奇了。但是像秦許這樣從小就不是乖乖孩兒的，早不知看了多少奇聞怪錄，什麼生而知之、滿腹才華的人，什麼一夜之間性情大變、還能製造出好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東西的人，更有什麼大難不死、然後作天作地的到處「惹禍」還自命為行俠仗義的神經病……

這會兒聽起來也只是驚訝了一瞬，便直接將重心放到了故事本身上了。

「醫術無止境，但是也總有醫不好的病。夢裡的我很不服輸，一直相信人定勝天。但是事實總是讓我失望。陰差陽錯之下，我得知，巫術，其實也可以為醫，不過在我們那個年代，也和現在一樣被嚴格禁止。但我還是學了，越學，越覺得其中深奧，便更加用心鑽研……」

「家族勢大，是好也是壞，我們家有太多旁人夢寐以求的藥方和秘技，那些垂涎不已的人最終出手，借口我們販賣假藥，對我們抄家滅門。舉族之力，也最終只將我保了出來。」

說到這裡，寧靜姝頓了頓，將心裡異樣的情緒慢慢壓下去，真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我出來以後，便被組織給撿了回去，舉目無親，又想報仇，就在組織里一邊為裡面的人看病，一邊習武。不過因為心裡仇恨，學的都是一招斃命的招式。」

解釋到這裡，秦許覺得一直以來她身上的重重迷霧都彷彿被陽光散開，終於能看的清楚。

醫術、巫術、武藝。

「後來見我天分高超，在訓練的時候也甚至比很多人都厲害，所以組織乾脆給我派出任務了。唔，那個時候的我，身份大概就是殺手吧。大部分是單打獨鬥，偶爾遇上棘手的人物，組織也會派一個搭檔。」

說到搭檔二字，秦許的心不自覺就跳快了一拍，下意識覺得，這恐怕就是自己一直介意的事情了。

果然，寧靜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秦許，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組織一向奉行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準則。所以給我配的搭檔是個男的，代號風狼。」

寧靜姝頓了頓，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告訴他代號，便又說道：「我的代號是狐狸。」

話音一落，寧靜姝又是一頓。這種突然被自己打斷的感覺，真不怎麼樣，尤其是在想要努力將故事說的刪刪減減還能順利連上的時候……

「狐狸？」秦許微微一愣，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了家裡那隻大爺一樣的小狐狸，想起它與自己的初次相遇。倒是沒想到，只是救了他一命，那小東西居然在他受重傷的時候不離不棄，還將阿寧給引了過來給自己救命……

阿寧的性子最是怕麻煩，而當初的那個受傷深重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麻煩，為何她還是會救自己呢？心軟這一點，可是說不通，單憑小狐狸，也總覺得，過於牽強。

「風狼和你，長的，很像。」

其實，也可以說是你再長十年之後的模樣，只是輪廓更加分明，氣質迥然不同。

秦許眼皮子一跳，下意識的低下頭去，眼底劃過一絲陰影和不確定。

任誰，都不喜歡被當成是替身。

「但是除了那張臉，他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我們完成了很多次任務，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社會殘渣，其中就包括了我的仇人。那之後，我便不想再做這樣的行屍走肉。組織交給了我最後一個任務，當然是極其艱難的，說是只要我能完成，就可以接受催眠，摘除這段記憶，然後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本來是我一個人的任務，但是作為搭檔，風狼還是來幫我了。過程艱難無比，勾心鬥角，各種陰謀陽謀全都用上了，最後終於圓滿完成任務。本以為可以從此解脫，誰知道，組織才是真的要讓我完完全全的解脫。直接在組織里下了懸賞令。雙拳難敵四手，我們最後還是不敵，死了。」

即便是說到死了，寧靜姝的語氣也沒有絲毫的波瀾，彷彿真的就是說一個其他人的故事，不摻雜任何的情緒。

秦許微微抬頭，眼神落在寧靜姝的手上，果然，蔥白的手指又開始在玉簪上摩挲起來，一下比一下快，證明著主人此時心緒並不平靜。

「夢做得太長了，以至於我醒來的時候甚至還是有些分不清到底哪裡是夢境，哪裡是現實。不過即使是夢，也讓我再也不完全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少女了。反正在那個世界里，我已經死了，不管是夢還是現實，既然活著，就好好的活下來。」

「直到我上山打獵，見到了你，我才對自己更加懷疑，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不過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寧靜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不在吭聲。

這樣說，應該就能過關了吧。雖然聽起來很荒唐，但也總比自己是鬼娃子附身過來的聽起來正常點，也更容易接受一點吧？而且，這種說法，便是同弟弟妹妹們對峙，以前用的謊言，也能疊進來。

屋中本來就安靜，之前還有寧靜姝的絮叨聲，現在則是徹底的安靜了。

見秦許怔怔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寧靜姝便也沒有打擾。任誰突然聽到這樣的故事，想必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吧？

說了這許久，也是有些餓了，而小滿早就被支了出去，寧靜姝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水聲落進杯中，秦許像是接到了什麼訊號似得，突然醒過來，眼神十分複雜的看了一眼寧靜姝，突然問道：「那個，他，我是說，風狼，是個什麼樣的人？」

寧靜姝微怔，倒是沒想到，他糾結的竟是這個問題。

「我行我素，活的很瀟洒。」寧靜姝眨眨眼，特意補上一句：「平時只是一起做任務而已，所以了解不多。」

但既然是搭檔，默契是肯定的。俗話說得好，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不默契的兩個人，即便雙方智商都跟得上，也不見得就不是「豬隊友」了。

秦許沒再多問，整個人都開始沉默下來。

許久以來的疑問都得到了答案，但是心裡卻更加沉重了。

即便是做夢，那也應該是個好長好長的夢吧？那麼長的一個夢，對她應該影響深遠，而且時時記憶猶新吧？否則，都沒見她現在還有翻看醫書，但是教導起千金堂那幾個小徒弟的時候，卻是醫經藥典張口就來。想必，那些東西都已經深深刻進腦海里了吧？

那麼，裡面的人呢，是否也一樣，深深刻進腦海里了呢？

寧靜姝見他還是獃獃的，甚至臉色更加沉重，只得抿抿唇，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早說，還能早點少些芥蒂。不過寧靜姝倒真是沒想到，平日里秦許看著大大咧咧的，原來在這方面竟是如此在意。一時間，叫她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還夾雜著不易言說的心疼。

從椅子上起身，默默走到他身後，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伸手環住他的腰身。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發僵，寧靜姝微微收斂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下巴滑下去，直接用側臉去蹭他的脖子，溫熱的鼻息還帶著淡淡的藥草香味，秦許整個人頓時更加僵硬了，方才那些小心思也不知瞬間拋去了哪個九霄雲外。

好在寧靜姝只是蹭了兩下就停了下來，就這麼將頭擱在他的肩頸處，秦許剛鬆了口氣，就感受到呼吸間帶出的痒痒的感覺，頓時更難受了。紅暈瞬間爬上了臉頰脖子，只感覺觸到寧靜姝臉頰的肌膚燙的有些嚇人，像是火熾一般。

「雖然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了，但是有時候我還是覺得自己跟正常人不太一樣。甚至感覺自己活了兩輩子似得，有時候都會看著你發獃，不知道現在的安穩是真是假。好怕一醒來，發現這裡才是夢……」

好吧，寧靜姝承認，現在純屬胡扯。

但是語言這東西嘛，出發點是好的，管他真假，有用就好。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秦許便是一怔。

原來，經常看著我發獃，竟不是在透過我看別人，而是害怕現在就是一個夢嗎？

只一瞬間，秦許豁然開朗，繼而自嘲。他秦許，什麼時候也這麼沒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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