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宿

第三十章 夜宿

「呼哧...呼哧....」幾個手持獵槍的黑衣人一口氣衝上山崗的斜坡。

「喂!兩位朋友,你沒事吧?」為首一壯漢焦急地問道。

江水看見這身衣著,一時間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畢竟天下侗人是一家。

他開口就用侗話同這幾個人打招呼。有句老話講得好,「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江水年紀雖然不大,但常年與他老爹在這都柳江放過木排,對沿江的風土人情也頗有了解。

這幾個侗家漢子見有人用榕江當地口音的侗話回話,說他和地上坐的朋友沒事,這時這名國字臉的侗家漢子走到近前,見一個十七八歲的英俊少年正扶著地上的漢子站起來,他寬厚的肩膀上此時正扛著一隻獵槍,在太陽的餘暉的照耀下,槍管泛著烤藍的光澤。

古銅色的皮膚表明此人長期從事戶外活動,他腳上穿著一雙色成很新的草鞋,兩腿粗大的褲管可容下四五歲的小孩,腰間扎著一條藍布條腰帶,右腰掛著一把木質刀鞘直柄尖頭獵刀,腰的左側掛有兩個野葫蘆。

這些東西對於江水這種從小山裡長大的年青人再熟悉不過的了。

這時壯漢身後的幾個同伴也隨後趕到。

「這兩位朋友你們怎麼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呢?」他問道。

「說來話長,我和這位朋友進山挖草藥給家裡老人治病,在山裡不巧吃錯了東西弄壞肚子,你看我倆都搞成這樣子,真是不走運啊,迷路好幾天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回程的路,剛才又趕上你們打野豬,我們倆人才出手收拾了那畜生,真是謝天謝地,人倒是沒傷著。」

「哎喲!...哎喲,我的小腿骨痛得很,身上都快散架了,反正我是走不動了」,旱地龍有氣無力地說道:「現在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了,不說別的,一個三歲的小孩這會兒朝我撒泡尿,我都沒力氣揍了。」

「你這位朋友不是侗家的啊,他好像也不是我們榕江本地人。」這位壯漢聽罷說道。

「朋友,你不會是認為我不是你們本地人,就想拿我怎麼樣吧?」旱地龍沒好氣地說。

「朋友你別誤會,我們侗人常言道相遇都是緣,來的都是客,我這人不大會說話,你別往心裡去啊,」他回頭對身後兩個漢子說:「你們兩個砍些木條搞成個木轎,抬這位兄弟回寨子,地上的野豬除了豬腸子,其他的都要。」

其中兩名獵人抽出腰間獵刀,在林里三下五除二功夫不大,一個用滕條固定的簡易抬轎製成。

旱地龍兩漢子扶著躺在木抬轎上,他看著頭頂上晚霞映襯的天空,睜眼微合。隨著木轎上下有節奏的搖動,一天的路途疲勞此時他早已是鼾聲如雷.....

江水心想,這人怎麼這樣沒心漢肺一躺就睡,他只是一個勁地苦笑看著那帶頭的壯漢。

「沒事沒事,他現在受傷了就需要照顧,到寨子我找最好的草藥醫生給他傷處上藥,你放心小兄弟」那壯漢說道。

江水與領頭的壯漢左右並排走在前面,後面的隊伍則抬著一豬,一人,轎子有節奏地上下顫動,旱地龍象拉著風箱一般:呼哧..呼哧...

此情此景,遠處若不知情的旁人,還是以為這個時辰是抬人去辦那事咧(抬人上山葬)。

那壯漢再也沒有開口講話,江水也不好意思多說幾句,這幾位,一路無語。

夜幕之下,家家屋裡一盞盞桐油燈被點亮,通過微弱的光亮,看得出這只是一個二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寨。

「各家各戶出來嘍,來分野豬肉嘍」,為首的漢子一進寨門,便扯開嗓子喊。

緊接著,每戶的樓梯咚咚作響,眾人點松蠟火把三三兩兩地集聚到村裡的曬穀場上,眾人簇擁著一老者朝他們這幾人走來。

「周大哥,你也該下轎了,難道讓大家看完野豬又看你是嗎?快快起。」

兩個漢子輕輕地把抬著的轎子放在地上,旱地龍一咕嚕身子從轎子上想側身站起來,他腳剛一撐地。

「哎喲,我的腳....」

「朋友,受傷了沒人會笑話你的,光說打這頭野豬就有你很大的功勞嘛,還是徒手,我真是佩服得很」那壯漢說道。

「有老人家來了,我還在這兒躺多少有點說不過去了。」旱地龍用手撓了撓後腦,有些難為情不住地:嘿嘿....嘿嘿。

「周大哥,看樣子今晚你要有飽口福了嘍,我倒是沾你的光了。」江水沖著旱地龍抱拳道。

眾人圍攏上前看著地上的野豬,紛紛發泄一下這幾日來的惡氣,一個中年婦女上來朝著豬身就是一通亂踢:「叫你吃我辛辛苦苦種的一地的紅薯,我叫你吃,我叫你叫,今天我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其他人也各自帶著算總賬的心態,也是在豬身上來了一通拳腳,眾人很是解氣。

「大家不要光顧出氣了,我說兩句各位,今天還有遠到而來的客人,大家分分肉就散了啊」,那這老者說著連咳嗽幾聲,他又對為首的壯漢說道:「甫龍芳,你們吩咐一下廚房的快點整些好飯菜,招呼好這兩位朋友,我們這裡好久沒有客人來了,快去快去」他連連揮手示意。

那壯漢點頭便轉身走開。

借著火把的光照,江水與旱地龍瞧見這位老者:一身藍靛色漢式長袍,一頭的銀髮,三捋白鬍須垂至胸前,高禿的腦門,一對渾濁的雙眼,鼻樑上頂著一副圓邊黑框眼鏡,身形卻是南人北相十分高大,儒雅之中卻透出一股威嚴之氣。

先是旱地龍開口說話:「老族長,我們兄弟人倆多有討擾了。」

「兩位年青人,可別這麼說,有貴客光臨本寨實屬榮幸之至啊,我們就不必多說那些客套話,兩位裡邊請。」

江水與旱地龍一躬身,讓老者走在前面引路,二人緊隨其後。

走過十多米的鵝卵石的小徑,老人身邊隨從推開一扇木柵欄門,地上有一條由青石板鋪成的石階進入木屋。

屋裡內堂,左右兩邊各有四張木質坐椅,雖說算不上精美,但足可看出木匠刀斧的功底,做工細緻平整,看樣子有些年成了,上面也不知被多少人座過,光滑尤如鏡面。

場面上的話,畢竟江水年紀擺在那裡,也只有旱地龍與老人談得來。他藉機用眼角餘光觀察四周,只見那老者坐在左手正堂處,一水牛頭骨掛在其頭頂上方,兩支鳥槍交叉貼牆而掛。兩人落座的牆面上張貼各種知名與不知名的飛鳥羽毛,有野雞、天鵝、白面雞.....尤如進鳥市逛了一圈,直看得眼花繚亂。

一把黃銅刀格的大刀掛在客廳帷帳半包的木柱上,刀鞘是用南海梨花木製成,刀格為銅質龍形開口狀,握柄為黑絲線纏繞,古樸之中帶著一絲絲殺氣。

江水正看得起勁之時,下人傳話可以入宴了。

繞過不算很長的走廊,剛進入一扇對開的大木門,兩人的鼻子隔老遠就聞到一股雞肉的味道,在味蕾的刺激下,口水不住充盈著兩腮幫,江水想掩飾窘態,但在身體本能的趨使下,他不得不大口吞咽著口水,這一切都被老者瞧在眼裡。

好一桌豐盛的佳肴,碗碟筷此時已全然擺上。

稍坐片刻,「咕嚕.....咕嚕....」強裝若無其事的江水心中暗自叫苦,這主人家怎麼還不開宴呢?!小哥哥我快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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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郎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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