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惜別

跨越宇宙洪荒，破碎天地玄黃，大魔神的蓋世魔威降臨於宇宙的小小邊陲，深淵的角落為大魔神的力量而顫抖，方圓百里，怨魂皆散，惡魔系統鯨吞牛飲，將數萬靈魂收入囊中。

月曉曉與柯洛爾被威壓摁倒在地上，他們想要掙扎，但大魔神的偉力鎖定了二人的每一處細胞，此刻的他們，身體的一切都不為自己所掌控，大魔神仁慈地維持著二人生命最後一點機能，但柯洛爾知道，大魔神的耐性一向不怎麼好。

「大魔神，我並非有意要說出你的名號，實在是一時疏忽，請饒恕卑微的欺天之魂，我會為你努力收集靈魂。」

整整三個時辰，柯洛爾和月曉曉都被無可抵抗的力量壓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們倍感屈辱，卻無能為力，粗劣的砂石劃破了月曉曉的俏臉，堅硬的祭壇彎折了柯洛爾的脊背，但他們不敢說，不敢思，不敢想。

「好吧，看你在諸多欺天之魂中，表現還算不錯，我就放你一馬，若是還敢直呼我的名號，下一次，我就會將你和你所有在意的人，全部虐殺！」

大魔神的鏗鏘之聲從柯洛爾的思緒中遠去，威壓亦是消失，三個時辰一動不動，讓二人連爬起來都很困難，不過，相比於身體上的痛苦，心靈上的屈辱讓他們倍感煎熬。

無論遭受過多少大難，被人摁在地上羞辱，對月曉曉卻從未有過，實際上從出生以來，月曉曉就沒見過如此難堪的情形，沒想到第一次就是親身實踐。

咬著牙，月曉曉背過身，肩膀顫抖著，令人心疼的啜泣聲在空洞中祭壇上格外刺耳，柯洛爾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每個人都有尊嚴，只是表現的形式不同，柯洛爾的尊嚴也是第一次被如此踐踏。

一個佑仙族的少女，一個七級魔法師，在常人心中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在縱橫寰宇，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眼中，與螻蟻依舊沒有區別，無論他們如何掙扎，大魔神的一縷神念就可將他們碾碎。

哭了良久，月曉曉轉過身，一口咬在柯洛爾的小臂上，柯洛爾疼的背後直冒涼氣，但相比於身體的痛苦，月曉曉的話讓他的心涼得更透。

「那個惡魔，你聽好了，你這個從零歲開始就腦袋有坑，屁股流膿……」月曉曉破口大罵，從大魔神出生開始，一直罵到紀元終結，將大魔神及其所有親屬從身體，到精神，到靈魂的各個方面都進行了細緻的侮辱，從歷史，哲學，道法等多方面對大魔神進行貶低，任何一隻有意識的長毛猴子聽到如此刻薄的言語也會無顏面對眾生，進而上吊自殺。

月曉曉罵了兩個時辰，柯洛爾也就目瞪口呆地聽了兩個時辰，期間他還給月曉曉遞了兩杯水，為神一般的少女潤潤喉嚨。

「我罵累了，你繼續。」清了清嗓子，月曉曉毫無形象地躺在祭壇上，全然不顧柯洛爾一人在風中凌亂。

「你是不是男人？他都這麼羞辱你了，連罵他幾句都不敢嗎？放心，如果我沒猜錯，你只要不提他的名號，他就拿你沒有辦法。」

你是罵幾句嗎？柯洛爾暗自吐槽，月曉曉罵的如此痛快，又何嘗讓他不是大呼過癮，但話到嘴邊，卻又有點慫，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惡魔，你是個壞蛋。」

一個鯉魚打挺，月曉曉像是見到了一頭史前怪獸，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高呼道：「這麼多天，你欺負我的勁頭呢？讓你罵人，就這麼一句？一個素質差的三歲小孩都比你強多了。」

心裡一橫，柯洛爾也算是放開了，罵都罵了，還不如罵個痛快，反正大魔神現在也不可能放過他了，要麼大魔神聽不見，要麼大魔神聽見了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絞盡腦汁，柯洛爾也說了一堆污言穢語，相比於月曉曉一套一套的罵人之詞，柯洛爾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讓月曉曉直呼外行。

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各自背負著沉重的命運，在死寂的深淵中，他們用一種極為粗鄙的方式宣洩著藏於胸中多年的抑鬱，至於大魔神能不能聽見，對於越罵越起勁的他們，已經無所謂了。

地獄，虛空大裂隙。

大魔神能聽見二人的穢語污言嗎？當然能，大魔神的魔軀雖未再度聳立與地獄之中，但黑袍人卻故意將柯洛爾和月曉曉大罵他的場面展開成了一群巨大的天幕，不計其數的熒幕中，循環播放著兩個不入流的修鍊者對大魔神極盡的侮辱，震耳欲聾的聲音甚至壓過了大魔神憤怒的咆哮聲，魔氣撕毀了一個又一個天幕，而黑袍人彈指間便將一切都重建。

「欺魔太甚，欺魔太甚，自洪荒宇宙誕生以來，還沒有人敢如此羞辱於我，我一定要讓他們無數次經歷萬千宇宙的所有刑罰，在無窮無盡的死亡中痛苦哀嚎！」

「哈哈哈哈！！！」黑袍人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放肆，笑得很張揚。

「阿諾，你也有今天？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阻止你把他搬上祭壇了吧，我就知道，他必然能夠領悟光暗交錯的能力，光與暗的輪迴，能夠低階修鍊者重塑一次肉身，未來，勘破生死之謎時，他的神魄魔胎才能算走出點門道。」

「你覺得他勘破生死之謎時，我還會讓他活著？你應該知道，就算他不頌我的名號，我也有幾次降臨的機會。」大魔神冷靜了下來，以他的修為，其實可以封閉思感，不聽，不問，不想，至於他為什麼非要聽——可能是在攢怒氣吧。

黑袍人一揮手，將所有的天幕毀去，地獄之中再度變回了億萬熒幕飄蕩的情形，此時，柯洛爾的屏幕便不再正放在黑袍人的眼前，不過也離得不遠。

「兩個有趣的小傢伙，倒是給了我點啟發。」

漫長的戰鬥仍在繼續，黑袍人與大魔神，上蒼都懼怕的存在，在棋盤上博弈著，而幾顆棋子越發的耀眼。

罵了一天一夜，柯洛爾與月曉曉背靠著背，微微喘息著，大罵一個天地間至強者的機會可不多見，誰也不知道至強者將什麼名號融入了宇宙法則，一不留神，就可能會被至強者制裁。

不過，那個惡魔顯然不能專指大魔神阿諾，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二人就是指桑罵槐，大魔神還就是沒有辦法。

事實證明，月曉曉的推測完全正確，她的父親月盈天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影響法則，但知道月盈天名號的人何止億萬，總有幾個人對他不滿，要是月盈天都一個個去處理，他就什麼事都不要做了。

於是，各個至強者或准至強者便將一部分力量融入法則，修為不足以威脅到他們，卻欲侮辱他們的人，便會被法則誤認為是敵人，進而給予制裁，也就是所謂的神罰。

不同的強者神罰也大不相同，像月盈天的神罰就十分寬鬆，大部分情況也就是口頭警告一下。其實月盈天本不想進行神罰，但身為佑仙族的族長，族中的一些規矩他也得遵守。

而有一些心思比較重的至強者，神罰就非常嚴厲，甚至僅僅是提其真名，便會讓「褻瀆者」魂飛魄散，更有甚者，還會進行血脈連鎖，誅其九族。

不過，神罰往往是針對一些修為比較低的存在，宇宙之中，有一些禁忌的話語，修為越高越是不敢提及，哪怕是至強者，若是要探究其秘密，也會有大恐怖且不可描述的事發生。

月曉曉之所以敢罵大魔神，就是因為她推測，惡魔制裁他們的方法，也是將力量提前融入規則之中，他的本體有黑袍人牽制，不應該能夠跨越如此漫長的時空，將他們二人摁在地上三個時辰之久，而且以惡魔展現出的殘暴，完全沒有理由放過他們。

既然惡魔在與黑袍人對峙，黑袍人就不會對此無動於衷，惡魔不可能為了一時之氣，而讓自身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幫助月曉曉將魔胎樹的祭壇收起后，二人依依惜別，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卻數次共歷生死，如果說與羅尼，法蘭的友情更多來自於身體的原主人，那麼月曉曉便是欺天之魂柯洛爾·莫里亞蒂轉生之後的第一個摯友。

目送著月曉曉破碎虛空離去，柯洛爾有著些許不舍，此去一別，若想再見，便是歲月悠長，深淵位面多極為脆弱，如今他們所在深淵的核心便是魔胎樹，若是魔胎樹靈魂和祭壇在其一，或許還沒什麼事，但二者皆失，此深淵位面便會解體。

月曉曉沒有能力對抗從高等位面到卡諾大陸的天罰，柯洛爾的身體也承受不了月曉曉所在位面仙氣的洗禮，雖然可以互相借用一部分力量，但終是不能相見，唯有等柯洛爾化仙成神之時，才有機會吧。

可成神之路何其艱辛，卡諾位面已是多年無人成神，柯洛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仰望著飛舞而去的摯友，他暗下決心，願意為之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