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夜月明（下）

「來吧！」

眼見著湛藍短矛破空而來，葉瀟陡然鼓起全身的力量，以自己一雙散發出森冷陰氣的手掌，抓住了迎面而來的冰矛！

「這……不可能！」

黑衣人聲音變了變，顯然未曾想葉瀟有著如此快的反應速度，可很快的，他的聲音又再度充滿了嘲諷。

「自不量力，找死！」

短矛上攜帶的力量讓葉瀟後退不止，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拖行痕迹，直到葉瀟艱難地抵禦下餘力。

矛尖的火苗離其眉心不過半寸，好在有雙手上逸散的寒氣驅散了火苗的熾熱。

葉瀟緊握的雙手上有著數道月光纏繞，皎白的光將湛藍的矛緊緊鎖住，令其難以寸進。

仔細看去，葉瀟的雙手在細微地顫抖著，他看上去顯然不是那樣的輕鬆。

「日月星辰無限，心無垠……」

葉瀟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初學星月心引術時，爺爺對他說的這句話。

「星月心引術……」

「寒月之力，絞殺！」

數道月光，在葉瀟一念之下爆發出明亮的光華，叮的一聲，那短矛之上，竟然出現了幾道裂縫。

「怎麼可能？」

黑衣人驚怒不已，隨即便是一聲怒哼，口中輕吐出幾個字。

「芒蛇，燎火！」

葉瀟眼中，矛尖的金黃火焰陡然化作了一隻模樣怪異的蛇獸，其頭頂那仿若嘴巴的窟窿里，密布著一圈圈的牙齒，往下滴著如液體般的火苗。

這蛇獸劇烈扭動著身軀，就要從矛尖脫離出來，直奔葉瀟胸膛而去。

「這一擊，定要重傷你！」

黑衣人心中惡狠狠地想著，看樣子他並不想直接要了葉瀟的性命。

可實際上，發動這一擊已經算作是他的極限，之前與葉瀟交手的那幾招，以他的實力，根本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威力，此時的他，已經瀕於力竭。

葉瀟心中暗驚，為黑衣人層出不窮的手段感到詫異不已，可他來不及多想，若是讓這怪異的蛇獸成功掙脫出來，對於他，將是極大的危機。

雙手持握的力量驟然加劇，煅力七層頂峰的力量被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

終於，短矛砰地爆裂開來，細小的冰晶四射而開。

葉瀟後退了幾步，雙掌有著血跡緩緩滲出，短矛碎裂爆發的力量，讓他出現了傷勢，四射的冰晶，有不少刺入了他的胸膛，而那未成形的火焰蛇獸，更是在他的胸口留下了焦黑的印記。

葉瀟長嘶一聲，劇烈的疼痛甚至讓其意識都是一陣模糊。

心頭微微一動，葉瀟心中那輪幾乎快要消散的明月虛影垂下一縷光，落入葉瀟的小腹部，灑在了那株潔白的蓮上。

星月心引術，觸動了那神秘的蓮，頓時一股澎湃的生機力量擴散出來，覆蓋在了身上的傷痕上。

衣衫下，細弱的乳白光輝閃動，感受著傷勢有了好轉的趨勢，葉瀟終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怎麼……他怎麼還有力氣？」

看著葉瀟帶有憤怒與警惕的目光望向自己，黑衣人心中忽然有些發慌，更多的，或許還是怒火。

「算了，今天……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教訓了……這傢伙，看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黑衣人腦中思緒飛轉，竟然萌生出了退意。

「卑賤的傢伙，記著今天我說過的話，有些人，不是你能給高攀得起的，你最好認真審視一下自己的身份！」

黑衣人冷笑連連，在葉瀟陰晴不定的目光中飛快地遠去。

只是那眼眸中閃爍的輕蔑與怨毒，一直留在葉瀟的心底。

「這混蛋傢伙……到底是誰？」

葉瀟咬著牙，心中怒火無法平息。

一方面是自己實力不敵，另一方面，則是黑衣人那羞辱之意甚濃的話語。

「該死的，等找到合適的機會，一定要將陽熹凝聚出來！」

葉瀟心中發狠，他為何會輸？追根究底還不是對方凝聚出陽熹而佔到了優勢。

畢竟有過村長爺爺與阿爸的教導，黑衣人的嘲諷與羞辱完全可以被葉瀟當做不停進步的動力與信念。

葉瀟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望向胸口的傷勢。

「在回去之前，倒是要將傷口處理一下……」

葉瀟尋了一處山坡，索性就在地上坐下，抬頭望了一眼天上的月，緩緩合上眼眸。

乳白色的光暈在其體內遊走，皎潔的月華在其傷口上彙集，當葉瀟緩緩靜下心來，冥思著心中的月與蓮，心中的焦躁與急迫逐漸被驅逐。

「只是不知那黑衣人，話語里指的究竟是誰……」

葉瀟搖搖頭，索性不去想那麼多，他自己的人際關係，他所結識的朋友，自己心裡有著一桿秤便可，何需他人妄自評論？

他站起身，臉上因傷勢導致的蒼白逐漸褪去，是時候該回去了。

「那麼急著走幹什麼？何不再坐坐，我們相談一番？」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在耳畔，葉瀟心中一動，回頭看到了一張冷冷的面孔。

葉瀟的思緒飛轉到一個多月以前，那時正要參加七沐宗招收測驗的羅小壯，在壤犁部落遇見了七沐宗的幾名年輕子弟。

其中一人的臉龐與眼下這人，極為相似。

「似是叫什麼駱榮的吧……」

葉瀟心裡默念著，同時暗暗警惕著。

他對這駱榮，因為羅小壯，並不怎麼有好感。

駱榮低頭望了一眼腳下，皺了皺眉，一股氣浪在其引動下，將地面上的積雪吹去，露出灰色的岩石來。

「坐。」

駱榮淡淡開口。

葉瀟皺起了眉，雖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葯，但還是做了下去，卻沒有與駱榮靠近，他坐在了雪上。

「今夜的月亮，很圓，很亮……」

望著天上的明月半晌，駱榮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話，這讓葉瀟滿心狐疑。

「在你的眼中，這天上的月，代表著什麼？」

駱榮冷淡的目光對準了葉瀟。

葉瀟偏過頭去，他不喜歡這種眼神，可還是將自己對明月的看法說了出來。

「月，皎白聖潔，在我的眼裡，月是一種美妙的事物，月下靜思，它可以讓人心靈沉澱，讓靈魂得到升華……」

「平淡，溫和，對某些人來說，夜幕下的月，便是心靈的一處憩所，它代表著一種心靈的力量……」

葉瀟毫不猶豫地將他對月的感觸簡要說出。

駱榮低聲沉吟了一瞬，而後淺笑道：「倒是個頗為獨特的見解……」

葉瀟微皺起眉，從駱榮的語氣中他彷彿聽到了些許的不屑，一絲嗤笑。

於是心裡隱隱有了些不悅。

「在我看來，這天上的月，體現的，便是一個冷傲。」

駱榮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冷月傲寒，月帶給人的，應當是一種孤冷，一種傲寒。它的冷，不應單純是溫度的冷，而是一種氣質上的、由其所處的地位而散發出來的與生俱來的冷。」

「月，聖潔不假，正是因其神聖高貴，從而帶來了冷。」

「群星暫避鋒芒，螢火又豈能跟其爭輝！月的高貴，賦予了其拒人千里的寒，月的聖潔，給予了它高高在上的冷！」

「而有的人，便是如這天上之月，搖搖於九天之上，群星難掩其輝光！」

駱榮此時深深看了葉瀟一眼，繼續說道：「你之前說道，月可以是心靈的寄託，靈魂的依靠……不覺有些可笑嗎？月是天上月，人，不過是地上人罷了。天地之隔，豈是一人之力可以逾越？凡聖之差，又豈能夠倚仗一心之力去僭越？」

葉瀟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他眼中的月，可完全不應是這樣。

「這種說法，恐怕是有些片面武斷了……」

葉瀟沉聲道。

「月固然是有著孤寒的一面不假，可給人帶來的，怕不更多是寧靜祥和……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對同樣的事物會有不同的看法，你我對月的看法迥異，不過是各自的心態有異罷了。」

葉瀟面色冷然，起身便欲離開，他與這駱榮，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談的。

駱榮同樣站起身，哈哈一聲笑，聲音恢復了冰冷。

「駱小敏是我的妹妹，親妹妹……」

駱榮這話，頓時讓轉過身的葉瀟猛然一僵。

「他竟然是小敏的哥哥……」葉瀟心中大呼。

「我早該想到的，兩人都姓駱，那駱榮看上去完全就是壤犁部落大家子弟的裝扮，他與小敏……」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葉瀟的臉色很是難看，他感到有些棘手，從駱榮先前話里的暗示中，他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

「話已至此，也不必再與你兜彎子了。」

駱榮冷冷說道：「你與我的妹妹，相處得有些過於親密了。」

「我不懂你話里的意思！」

「你無需懂。你若是與小敏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我也不至於此。可小敏畢竟年少，天真單純，對男女之間的懵懂情感知之甚少，偶爾的怦然心動便自以為是愛戀……」

「小敏自幼資質超卓，早已被七沐宗的諸位長老知曉，明年一進入七沐宗，便會得到諸多長老的傾心栽培……」

「而你，怕不是連進入七沐宗都要耗費不小的精力……」

「為了你，更是為了小敏，我奉勸你，以後再也不要與小敏有任何的聯繫，我可不想今後會有閑人因為你而對小敏議論紛紛……」

「對你而言，小敏便如那天上的明月，只需遠遠仰望便可，妄圖親近……那是痴心妄想！」

一番激烈的言語過後，駱榮的語氣恢復了冰冷，全然不顧葉瀟變得鐵青的臉色。

「我說的，你聽明白了嗎？」

「小敏她單純善良，怎麼會有你這樣勢利狂妄的哥哥……」

葉瀟低聲說道，駱榮所說的那些話，完全就是狗眼看人低！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沒有資格評論……還有，小敏這兩個字，怎麼會是你能叫得出的！」

駱榮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顯然是很反感葉瀟剛剛對小敏的稱呼。

「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要再與小敏見面了……」

「這是對你的忠告，同時……也算是警告……」

駱榮冷冷地看著葉瀟，比空中的飄雪還要冷漠。

「我知道，當初你和小敏，可能更多的是因為採購草藥而結識……這層關係，從現在開始便斷了吧……」

「這算是作為你的補償吧……」

駱榮長長吐出一口氣，手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木匣子，隨後擲給了葉瀟。

葉瀟迎面將之一把抓住，口中呵斥道：「我當初可不是為了方便獲得藥材而接近的小敏……」

葉瀟平復著情緒，盯著駱榮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說明的是，我與你妹妹，尚還沒有你所認為的那種關係，那完全是你自己本人的猜測罷了……第二，你剛剛對我所說的那些，無非是看不起我罷了，看不起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