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雪梅封心

半柱香的時間著實短暫，當葉瀟緩過神來，他的臉上還殘餘著苦惱之色。

「還是沒能夠將其中的訣竅徹底想明白……」

不過葉瀟也知道，光靠這樣僅憑記憶想象是難以摸索出來的，他還需要實際動手來驗證自己的猜測。

葉瀟有些憐憫地看了小六子一眼，而後望向村長。

村長輕點頭，而後那兩隻雪鴉便忽然呱呱地叫了起來，在嘈雜聲中，一隻撞向匪徒的額頭，一隻則沖向他的腹部。

雪鴉頓時消失在了小六子的身體里，只在撞擊的部位留下幾片雪花，沾在小六子的皮膚和衣服上。

小六子頓時如見了鬼一般，扔掉手中的兵器，摸向自己的額頭和軀幹。

「鳥兒呢，那小雀兒怎麼不見了？」

小六子叫喊著，但緊跟著，他的身體便陡然一僵，他的額頭浮現出一個詭異的十字圖案來，散著妖異的青光。

「這匪人原本有著燃血三層的實力，不過眼下卻只能發揮出燃血一層頂峰的實力來……這是爺爺對你的考驗，將是你這麼久以來修鍊成果的見證……」

「去吧，讓爺爺好好看看你的修鍊成果，不要讓爺爺，讓你自己失望……」

村長揮了揮手，那斜插在雪地里，之前由雪人手握的那支冰匕頓時懸在了葉瀟面前。

葉瀟深吸一口氣，右手緊握住了閃著幽光的匕首。

小六子望著平靜走來的葉瀟，感受到自身變化的他面色變得蒼白，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哪裡來的小娃娃……這麼大雪的天，出來亂跑也不怕被凍著……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小六子乾笑著喊道，聲音明顯的底氣不足，摻上了幾分畏懼。

「你不該以一個平凡游商的身份混入村子里，你不該對村子里的人顯擺你那虛偽的笑容和偽善的心意，你不該欺騙村子里的人，讓他們對你真誠的微笑……」

葉瀟語氣平靜，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將是我殺的第一個人，這是爺爺對我的又一次考驗……我從來沒有讓爺爺失望過，這一次也一樣，我不能讓村長爺爺失望，不能讓自己失望……所以……你也千萬不能讓我失望……」

葉瀟眼底劃過一抹寒光，燃血三層的匪徒已經被村長爺爺壓制了修為，以自己鍛力十層的力量，未嘗不能與之一戰！

他忽然想起那一個飄雪的夜晚，自己與一個不知身份的黑衣人交手，被對方嘲弄的情景來。

「好猖狂的小子！」

小六子尖叫著，張開的手掌上猛然青筋遍布。

他運轉著燃血之境的力量，催動血液的循環流動使得他的雙臂看上去充滿了力量，這還是他被壓制了實力的結果。

「對付敵人，要學會揚長避短，切不可以己之短對彼之長……」

當葉瀟避開匪徒雙手的指風，村長聲音慢悠悠地響起。

「勤於觀察，善於發現敵人的弱點，找出敵人的破綻，出其不備，讓敵人受到重創……」

葉瀟一刻也不敢大意，身為匪徒，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最不缺的便是與人的生死搏鬥，當葉瀟徹底與小六子對弈上時，才深深體會到這一點。

「他的戰鬥經驗多於我，戰鬥技巧勝於我，軀體力量雖被壓制，可還是要強我不少……」

葉瀟抿嘴，這才像是個考驗的樣子啊。

「我唯一能夠依仗的，便是以月光凝練的陰朧以及藉助少陽之力匯聚的陽熹……再加上之前感悟到的殺人之法……」

葉瀟張口吐出一股冷氣，雙手被一層薄弱的白光所覆蓋，指尖上更是有著點點金色閃耀。

「我應當嘗試著，把自己陰朧內的陰寒之氣侵入到他的體內，也眼下這個狀況，卻是難以近其身……」

村長的聲音適時在葉瀟耳畔響起:「破綻不一定需要別人主動顯露，機會不一定總是隨機出現。小葉瀟，你要試著去創造機會，讓敵人露出致命的缺陷……」

正當此時，匪徒雙拳上隱隱有著血光閃耀，看上去似是有著血霧在拳頭彌散。

「他已將燃血之力發揮到了極限，若不儘快想出對策……」

「爺爺再給你半柱香時間，半柱香過後，面前與你交手的匪徒便會成為這漫天雪景的一部分……小葉瀟，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葉瀟面露焦急，立馬俯身躲過這兩拳，兩手撐住地面，雙腳攪動起地面上厚厚的積雪。

飛舞的雪花稍微阻擋了兩人的視線，當雪花落盡，小六子眼前忽然失去了葉瀟的蹤跡，正欲尋找，便覺得頭頂一陣炸裂的痛感襲來，哐啷一聲響，眼前竟覺得一陣眩暈。

「爺爺贈我的這塵星爐，還沒來得及好好摸索它的妙用，竟然先要在你的身上顯出威勢……」

只見葉瀟右拳上此刻正套著一個暗金色的香爐，正是村長於葉瀟凝練出陽熹后贈送給他的。

原來葉瀟趁著飛雪亂舞之際，一躍而上半空，以套著香爐的右拳在小六子顱頂上狠狠來了一下。

看著小六子滲出血跡的腦殼，葉瀟也算是給自己創造出了一個極佳的攻擊環境了。

「他尚還處於暈眩狀態，趁此機會定可將其重創……」

閃著幽芒的冰匕在此被握在手中，葉瀟腳步急踏，飛身掠至匪徒身旁，冰匕貼著他的軀體數個來回，銀白的光線交替閃出，葉瀟陰朧內的陰寒之力被迅速剝離。

「他為何……好像是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葉瀟的面色蒼白了一分，莫非自己剛剛使出的那「封雪三線」是錯誤的。

葉瀟變幻的臉色被小六子看在眼底，剛才那幾下，他的確受到了傷害，被匕首劃過的地方還在滲著血跡，可對他而言這種皮外傷只是家常便飯。

出去方才有一陣陣徹骨的冷意刺進他的心窩外，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其他可怕的後果出現。

「小娃娃，你的力氣還是不太夠啊……」

小六子眼角上延伸出來的血跡配合上他此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怖。當他話剛說完，他的眉頭便微微皺了一下，他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身軀，好像又僵硬了幾分？

他猛然看向在一旁一直觀戰的村長，看到村長古井無波的眼神，那漆黑平淡的眼底里自己的倒影。

他忽然有一種被死亡的黑暗悄然包圍的感覺。

「他怎麼可以不受到影響？是我的方法不對嗎？是侵入到他體內的寒氣不夠嗎？」

葉瀟懊惱，心裡有著沮喪與焦躁。

他憑藉著鍛力的體魄再一次與匪徒交起手來。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發現了匪徒的異樣。

「他的力量似乎變弱了不少？出手的速度變慢……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直了？」

同樣察覺到異樣的還有小六子自己。

他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要艱難不少，他的鼻腔里似乎被冰塊塞住一般，以致到後來，他完全變成了大口的喘息。

「噗……噗哧……」

匪徒忽然捂住口鼻，鮮血從他的指縫滴落下來。

葉瀟趕忙遠離。

小六子低頭望向自己的掌心，吐出的鮮血中似乎是有著什麼東西讓他掌心冰涼。

那竟是些透著藍色的冰渣！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他已經堅持不住了……」

村長淡淡搖了搖頭，話音剛落，小六子便咚的一聲倒在雪地里。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這次考驗自然算是結束。

「爺爺，那『封雪三線』……我算是入門了沒有？」

葉瀟低聲詢問道，心裡忐忑不安。

「你覺得呢？」

村長笑著問道。

「我……我覺得還不夠好，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不過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分析來的，我的分析，應該也不會離譜到哪兒去啊……」

葉瀟撓撓頭，苦惱不已。

「哈哈哈，第一次嘗試成這樣，也還是可以了，你能看出那三道傷勢的走向位置，並在匪徒身上大差不差地重現出來，這已經很出色了，這說明你已經掌握住了這門殺人術最基本的一部分……」

「可是村長爺爺，這匪徒還是沒能夠第一時間死亡，他的胸前也並沒有出現梅花的圖案……」

葉瀟急忙說道。

村長搖搖頭，解釋道:「爺爺之前說過，封雪三線，繪出一朵梅花，那是將此術修鍊到一定地步才可出現的狀況。你現在不過剛起步，體內寒氣積累不足，本就無法顯現出梅花的圖案來……」

「不信你仔細去看看……」

葉瀟趕忙向匪徒的屍體跑去，很快發現在三道傷口末端同樣有著細密的藍色線條向著胸膛處蔓延，不過很是微弱，很是模糊罷了。

「封雪三線，那三線出現的時機，順序，以及你出刀的力度，都會影響殺人的效率，影響到梅花形成的時機……」

村長總結道。

「這些，都需要你的勤加練習，好好努力吧……」

村長的話說的很平淡，可葉瀟卻聽出了一絲血腥，這樣的練習，是需要著人命來填補，梅花的形成，是需要著足夠的鮮血來勾勒。

同醫術的學習一樣，要用生命作為進步的階梯，殺人，也未嘗不是對生命機制的一種摸索探尋。

「封雪三線，著眼於經脈穴竅的通行位置，以最快最準的方式，將至極的寒力悄然侵入對方體內，三線齊顯，一瞬之間可將敵人心臟凍結，將血液凝滯……」

村長示意著葉瀟剖開魁梧男子的胸膛，便見到一塊足有拳頭大小的冰坨安靜躺在魁梧男子的胸膛，冰坨的表面，滿是斑駁的血液冰渣，散著刺骨蝕心的寒意。

「心如鐵石，冷若堅冰……當著是一塊堅冰了……」

葉瀟忽而輕笑起來。

村長搖頭看了葉瀟一眼，隨後輕嘆一口氣:「此術原本便是被一個為情所傷的女子創出，她便是用此術，殺死了那個負了她的狠心男子……」

葉瀟臉上的笑陡然凝滯起來。

「爺爺，那群逃離的匪徒……」

葉瀟猛然想起，趕忙將話題轉移。

「小葉瀟，爺爺我雖然老了，可以不至於連這點記性都沒有。放心吧，那幾個匪徒，今後不會再出現了……」

松月嶺中的某一處，忽然有著瘮人的鴉語傳出。

此時的雪鴉已經全部渾身浴血，完全變成了血鴉。

當最後一名匪徒慘死在雪鴉的圍攻之下，雪鴉也停止了飛動，在雙翅的扇動中散成一片片雪花，飄落在風中。

只因那雪花染了血，讓這風竟也變得微紅，染上了猩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