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團狐火

「我，看到的是什麼……」

葉瀟瞳中幽火閃爍，他看到了狐炎雀屍體上有著微弱的氣旋飄動，那氣旋萎靡，似乎隨時就要消散，無意識地自狐炎雀體內往外流失。

「此魂……已散滅……」

葉瀟怔怔出口，他想到了黑色石片上記載的，看到這一幕情景究竟代表著什麼。

「狐炎雀死亡太久，已經難以支撐我完成這攝靈之術……」

葉瀟苦笑，頓覺有些惋惜，可片刻后，他卻有了不一樣的發現。

他發現由自己擺放在狐炎雀屍體旁的三枚雀卵在此刻閃爍出了不一樣的光芒，那光映在葉瀟眼裡是幽綠的，可葉瀟卻清楚地感受出那閃爍的光，應當是熾熱的紅色。

「莫非……這三枚雀卵當中還有著殘破未散滅的魂不成？」

葉瀟呼吸有些急促，他，還不願放棄。

「狐炎雀的標誌性物乃是其三團狐火三團狐火乃是其生機靈魂所化……」

「狐炎雀借三團狐火以孵化雀卵……」

「此術，我還有著修成的希望。」

葉瀟猛然伸出右手，自火堆上方輕輕一撈，將撈出的一團碧火撒在了狐炎雀屍體之上，連同三枚雀卵，一同覆蓋。

「這畢竟不是狐炎雀真正的殘魂，殘餘的意識薄弱，僅僅餘下本能意識，即便是這喚靈之火的輕微浮動，也讓它迫不及待起來……」

葉瀟嘴角露笑，這樣一來，他便輕鬆了不少。

三團細弱的火焰之芒自雀卵中浮出，在狐炎雀屍體上逸散的淡淡氣旋的托浮中，完整地展現在葉瀟眼中。

「這……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葉瀟詫異，卻也一刻不敢怠慢，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將三團細弱的火光包裹而入。

「攝靈詭術的最後一步，乃是讓這殘魂徹底地信任親近你……」

「這一步，若是狐炎雀之魂完整地存在，恐怕還要耗費一般功夫，不過僅僅是這三團狐火……」

葉瀟沒有再細想下去，一刻鐘的時間剛過，那三團細弱的火光便如串而入，沒入葉瀟左目之中。

整個洞穴，再次充滿了橙色的火光。葉瀟心念微動，便發現陽熹之中赫然多出了三團靈意盎然的火苗。

這火苗，等同是葉瀟將它們從消散泯滅的邊緣拉回，是葉瀟賜予了它們重生，而葉瀟陽熹中的火光，是少陽之力，是希望之火，是生命初生，欲要睜開眼的信念，而這，恰好也成為了這三團火苗溫養壯大的源泉。

不得不說，這當這是一個奇妙的巧合。

若是尋常之人施法攝靈，那麼所得到的，也僅僅只是這弱小的三團火苗而已，繼續成長的機會渺茫。

「攝靈術，為何不是攝魂術，攝鬼術？」

「因為鬼應死亡而生，而靈，則是真切伴隨著每一個鮮活的生靈……」

「將殘魂蛻變為靈，變相地說，這也算作是生命的再長重生……」

葉瀟反覆思考著黑色石片上記載的這攝靈詭術最後的這幾句話，似乎對生命，對死亡，有了不一樣的感悟。

片刻后，葉瀟心中微動，三團狐火自其左目接連跳出，在其左肩上盤旋起伏。

「去……」

葉瀟輕指向被其取出的凡倫屍首，狐火雀躍而上，將凡倫的屍體悄然焚毀，最終留下的，則是那凡倫腹中奇異的寒漣石珠，在三團狐火的擁簇下散出微光。

葉瀟一把握住寒漣石珠，三團狐火繼而消失不見，他看著手中的湛藍石珠，心中充滿了好奇。

正是這石珠才讓凡倫具備了那種徹骨的寒氣，讓凡倫使出了諸多以至極寒氣催發的手段。

這石珠，即便現在無人激發，那自然而然逸散出的寒氣，也是讓葉瀟手心一片徹骨之寒。

「此物，定然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暫先不慌探查……」

葉瀟拾起地上的芒蛇骨杖，細細把玩了一番后，連同寒漣石珠一同被其送入殘玉空間之內。

葉瀟走出了此處洞穴，天色已臨近正午。

視線所及，怪木聳立，葉瀟想起殘玉空間中的那份發黃地圖，忽而有了深入怪松林，一探究竟的衝動。

不過好在他忍住了這份衝動。

「我此番離家已有數日，臨行之前還未跟阿爸阿媽細說……」

葉瀟搖搖頭，他生怕阿爸阿媽為自己焦慮過多。

……

在向阿爸阿媽報了平安過後，葉瀟習慣性地朝著村長爺爺家中走去。

「小葉瀟，進來吧……」

還在猶豫會不會打擾村長爺爺休息的葉瀟聞言一陣欣喜。

「小葉瀟，跟爺爺說說，這些天，你去了哪裡？」

「嗯，我一方面尋找到了蘭薰香葉的下落，一方面，一方面印證了一次我對封雪三線此門術法的猜想……」

葉瀟默默道他上一次對戰那匪徒小六子，最後並未算自己親自下殺手，而這一次不同，他如今細細回想起來，一條生命在自己手中終結，總會讓一個正常人的心中觸動。

村長沒有立即回話，他看到了葉瀟目中暗藏的一抹極淡的猩紅之影，那有著鮮血的色彩。

「小葉瀟……是殺了人嗎？」

村長沉思，而後開口問道：「你為何要殺他？」

「他拼了命得要置我於死地……」

葉瀟開口，隨後輕輕搖了搖頭：「爺爺，我所感觸的並不是是否要殺人，是否該殺人。帶我真正觸動的，乃是從我的雙手下，生命的消逝……」

「當生命的延續與終結都發生在自己手中，爺爺，這真的很奇妙……」

村長望著葉瀟平淡的面龐，望著那雙如寒潭秋水的眸子，忽而開懷一笑。

「嗯，不錯，小葉瀟，你能夠想到這些，爺爺很欣慰，很是開心。」

村長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輕聲說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著無數的生命消亡，同時也伴隨著無數新生的開始。生與死，細看來本不過是一體兩面……」

「造物，自然中最偉大的造物之手，它造了物，也造出了生死。它抬手萬物生，合掌萬物便死……小葉瀟，剛剛你說生命在你的雙手之中分離出生死，那你內心深處可否也有著如此般的宏偉願想？」

村長不假掩飾地詢問，他想知道，葉瀟的心中究竟潛藏著怎樣的想法。

村長的一席話讓葉瀟怔住了許久。

「抬手萬物生，合掌萬物便死……」

葉瀟沉默許久，忽而苦笑一聲：「這若僅從各人而言，未免也太過霸道蠻橫，可若從天地自然來看，卻是要算得平等宏愛……爺爺，你這要我如何回答……」

村長哈哈一笑：「小葉瀟，你為何還要如此執著，難道非要人是人，天是天不成？天與人，難道便不能成為一體？」

「巫者，從工從人，這整個囊括的便是天與地，巫寵之道的最終目的，卻是培育出完美的造物之靈……小葉瀟，莫要總是以一個膜拜者的姿勢來仰望這天，當你站起身，也許就會發現，地在你的腳下，天在你的頭上，你雙手輕輕一揮，便囊括了天與地……」

葉瀟深吸一口氣，村長爺爺的話蘊含的道理不少，包含的氣量很大，他一時間竟還有些難以理解。

「你且抬頭，望向那天，在遙遠的天之極處，是否會有一雙目在默默凝視著你，默默凝視著世間萬物……」

「好了。」

村長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說多了反而對葉瀟的心境產生不良的影響。

「人生天地間，那為何不可成為那天地呢？」

當葉瀟冒出這個想法后，很自覺地沒有再繼續思考下去。

他懂得分寸，知道取捨。

「爺爺，之前我與那人爭鬥，有過一種奇怪的感觸……」

「那人運用了一種至冷的寒氣，純粹的冰寒之力，我不敵，陽熹中孕養的陽炎之氣不足以支撐我完成這場戰鬥……」

「而就當我因此而憤怒不甘之時，胸中的怒氣卻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觸，我嘗試著以星月心引術溝通之，最終發現這其中竟也蘊含著一股頗為不弱的陽炎氣息，這才得以讓我打破僵局……」

葉瀟揚起頭看著村長：「爺爺，這怒火，作為一種情緒，竟也算作是一種有形的力量嗎？」

「為何不能？你既以心溝通了月，又為何不能以心力度引那一腔怒火？」

村長反問道。

「小葉瀟，你可知何為黑色的生命力？」

「生命力……還有黑色的？」

葉瀟苦澀地搖搖頭。

「凡不能毀滅我的，必使我強大。人，肉軀為外在，而內，有靈來主導心識，複雜情緒便為其中的一種。」

「情緒有好有壞，有正面與負面。積極的思緒是讓生命茁壯而上的活力，而負面的情緒……」

「它可毀滅一個人，卻也能夠成就一個人！」

葉瀟聞言心神頓時一震。

「光明生於黑暗之中，若沒有了黑暗，光，如何再能稱之為光？若將負面的情緒比作黑暗，那麼你能做的，便是讓光明自這黑暗中走出。」

「自黑暗中走進黎明，在絕境中汲取力量，這是心的洗禮，生命的涅槃……」

「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