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葉瀟

凌晨，天微亮，天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

在已經枯萎了大半的柳樹下，數間木屋並排而立，其中一間屋子的頂上，一縷縷青煙正從煙囪里冒出。

吱呀一聲，其中一件柴扉的木門微微露出了一道縫隙，隨後從縫隙中閃出了一道少年的身影。少年身體瘦削，面容白凈，一身白色的衣衫讓他的身形顯得有些羸弱。

少年走出木屋，深深吸了一口氤氳了一夜的荷塘清香，徑直朝著湖邊走去。

他跳上靠在岸邊的一條被桐油浸得銅黃的小舟上，這小舟，是清荷村每家每戶必備的器具。少年兩步走到舟頭，伸直了身子，朝著湖中亭亭玉立的荷葉夠了夠。

少年一把將荷葉拽至身前，荷葉被這麼一晃，葉子上掛著的星星點點的碎珠便一同向著荷葉中心彙集而去，最終融成一滴蓮子般大小的水珠。少年俯下臉，一口將荷葉中心的露珠吮吸下肚，如此喝下幾片荷葉上的露水過後，他滿意地舔了舔嘴唇，然後回到了岸上。

「初晨前的第一批露珠，融入一絲荷塘整夜彙集的靈氣，再有著荷葉清香的片刻孕育……」

少年面朝東方，輕聲自語：「聽村長爺爺偶然提起，飲下這幾口露珠，在初霞微光下鍛煉身軀，將露珠中的靈氣化開，引入四肢百骸，對於修行有著莫大的益處……」

看著旭日初生，第一縷曉光灑在身上，少年深吸一口氣，舒展開身形，迎著朝陽，鍛煉起來。

少年並非修士，還不算踏上修鍊之途，可他心裡還是夢想著自己可以成為一名強大的修士，為揭開心底掩埋的那個秘密而努力。

「這孩子，每天都起的這麼早……」

在少年鍛煉完畢之時，另一間的木屋前站立著一個中年男子，望著靠在柳樹下輕拭額頭汗水的少年，輕聲嘆了一口氣，眼中有著慈愛與關懷，以及在眼底的一抹若隱若現的憂慮。

中年男子轉身回到屋內，走到爐灶邊，望著鍋內已經熱騰騰的蓮子米粥，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少年每日早起鍛煉之前都會熬上這麼一鍋米粥，在鍛煉結束之後，與一家人一起開始早餐。

「瀟兒，回來喝粥了……」

男子的喊聲響起，葉瀟應了一聲，抖擻著精神，回到屋內。

小小的四方桌，正好圍坐著這一家子四口人，早起晚歸的村民，最享受的便是與親人一起的時光了。

「瀟兒，我都說了，你每天早上可以多休息一會兒，早餐我來準備……」

男子身旁的女子說道，望著葉瀟的眼中有著疼愛。

「不要緊的，阿媽，你每天晚上都要剝蓮心到很晚，早飯我來準備就好了，阿爸早上還要外出打獵呢，再者說我也要早起鍛煉的呀……」

葉瀟乖巧地開口，作為家裡的一份子，他年齡雖小，可也想著要為父母分擔一些，即便，他並不是眼前這對夫妻真正的孩子。

他是一個棄兒，十幾年前被他的養父從外面撿回來的。雖說只是養父母，可對自己卻是真心真意的好，與親生骨肉一般無二。

可自己畢竟只是一個棄兒啊，這成為了他心裡永遠也揭不去的疤痕，所以他努力地想要修鍊，想要走出這裡，追尋自己的真實身世。

「嘻嘻，對啊，哥哥每天早晨都要去鍛煉，可是要成為一名可以飛天的修士呢，到時候可一定要帶著蕊兒出去玩啊……」

嘻笑聲響起，這是葉瀟的妹妹，他養父母的親生女兒，葉小蕊。

「胡鬧，修士可不是整天飛來飛去到處玩的……」葉驄板著臉道。

小蕊吐了吐舌頭。

「不要緊的，阿爸，小蕊她還小呢。」葉瀟開口，對於這個妹妹，他是說不出的疼愛。

飯後，葉驄換上了一身皮甲，腰間別著一把匕首。

「瀟兒，跟你娘親說一聲，我出去打獵去了。」

葉驄背負箭袋，伸手取下牆面上掛著的一柄精鐵弓，沖著葉瀟喊道。

「知道了，阿爸，注意安全……」

……

「阿媽，讓我跟你一塊去荷田裡幫幫忙吧……」

葉瀟望著母親踏上了木舟，出聲喊道。

「不用了，孩子。你在家裡幫忙照看照看你妹妹吧，你阿媽一個可以忙得過來的……」

葉瀟無奈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為什麼，阿爸阿媽總是不讓自己乘舟到荷塘深處去，按理說自己已經十三歲，可以幫幫忙的呀，而且自己又不是不會游泳……村裡其他的孩子比自己小的都可以進荷塘里摘蓮蓬的，每當想到這裡，葉瀟都是一百個不理解。

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葉瀟並沒有想太多。

「瀟木頭，瀟木頭……」

就在葉瀟和小蕊一塊在柳樹下打鬧的時候，一個胖乎乎的少年跑了過來。

瀟木頭，是村裡的其他孩子對葉瀟的稱呼，原因是葉瀟平時話少，沉默寡言，有時候就跟一樁木頭似的。

少年名叫趙子棟，是個小胖墩，所以他的綽號嘛，就叫胖子棟。

「胖子棟，怎麼這麼早到我家來了？你沒有跟你阿爸阿媽下荷塘嗎？」

葉瀟與胖子棟的關係很好，由於葉瀟的性格比較內斂，比較沉悶，所以他真正的好兄弟不多，胖子棟就算一個吧。

「嘿嘿，今天村長爺爺可是要講課的呢，阿爸阿媽就沒讓我跟他們一起去。」

胖子棟嘿嘿一笑，回答道。

葉瀟聞言，頓時一拍腦門，他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由於如今村裡的孩子們都是有機會參與七沐宗的弟子選拔賽，所以需要多少了解一些修鍊的常識，而在村中，年紀最大的村長無論從生活閱歷，還是修鍊時長來看，都無疑是最合適教導這些孩子的。

跟著胖子棟，帶著小蕊，幾人朝著緊靠著荷塘邊的一間簡陋小屋走去。

在那裡，一名鬚髮灰白的耋耄老者坐在木凳上，其身邊，已經有著好幾個小孩圍坐。

老者臉上皺紋如溝壑叢生，其雙眼雖說有些暗淡渾濁，卻絲毫掩飾不了其中的睿智光彩，他看向四周稚氣未消的少年，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你們這群小傢伙，每天都起床很晚，難道忘記爺爺之前跟你們說過的話嗎？每日早起鍛煉身體，強健的不僅僅是自身的體魄，更是錘鍊自己的意志，貪睡不起，算得什麼？修鍊一途啊，總是與艱辛勞苦相伴，最為鍛煉人的心性意志……」

村長爺爺語重心長地說道，可是他心裡也清楚，這些孩子年齡尚小，毅力的磨鍊，還是需要慢慢來。

葉瀟來的最遲，他坐在最外圍的一塊石頭上，聚精會神地聽著村長爺爺說的話。

村長爺爺的目光落在葉瀟身上，眼中流露出慈祥。他知道葉瀟的身世，對葉瀟也是格外地關懷，而且後者每日清晨的早起鍛煉也是被他看在眼裡，少年的勤奮，使得他心中對於葉瀟的疼愛更多了幾分。

「好了，你們這些小懶蟲們，今天爺爺便來跟你們仔細說一說修鍊起始的階段……」

村長爺爺慢悠悠地說道。

「修鍊的起始階段？」

一聽到這話，底下的一群少年們頓時嘰嘰喳喳地議論開，而葉瀟也是趕忙豎起耳朵認真聆聽。

「好了，爺爺先問你們一個問題，在你們的眼中，一個人，能夠使出的最大力氣能有多少？」村長爺爺忽然這般問道。

「最有力氣的人……」

「我知道！」

就在一群小傢伙議論著準備回答的時候，一個男孩高高舉起了手。

「我阿爸他可以一隻手拎起我家的小木舟，兩隻手可以抬起有腰粗的大原木！」

男孩的信心滿滿地說著，很是為他的阿爸驕傲。

「那有什麼？我阿爸也可以，而且我阿爸曾經還從樹林里扛回家一頭兩百多斤重的荊花鹿，還是小跑回來的！」

另一個小孩不服氣地反駁道。

「小西瓜，你肯定是騙人的吧？你阿爸看起來那麼小的個子，怎麼可能扛起兩百多斤的荊花鹿？」

一個小女孩撇了撇嘴，有些不相信地說道。

「我，我可沒有騙大家……」

被叫作「小西瓜」的男孩急忙道：「不信你可以問鼻涕劉，當初他也來我家吃了好多鹿肉的！」

鼻涕劉使勁地抽了一下鼻子，然後認真地點頭道：「小西瓜說的是真的，而且那鹿肉真的很好吃……」

鼻涕劉，他的父親便是當初從荒野中背回七沐宗邱執事的那個人，而鼻涕劉的姐姐，此時也正是七沐宗內的一名弟子。

「而且我還聽姐姐說過，有的修士力氣可以大到一指穿透一棵樹，一拳震碎一座山……」

鼻涕劉補充到，話說著兩條鼻涕又垂了下來。

「哇？真的假的？」

鼻涕劉姐姐說過的話，著實讓這群小傢伙們感到驚訝與不可思議，葉瀟也同樣如此。

「那還能有假？」

村長爺爺出聲道：「像那些強大的修士，一個個都是本領大的驚人，可飛天，可遁地，上可九天攬月，下可五洋捉鱉……」

「哦……」

村長的一席話頓時驚得小夥伴們張開小嘴，驚嘆聲連連。

「飛天遁地，九天攬月……」

葉瀟的心中充滿了嚮往。

「好了，好了，這些離你們還太過遙遠……」

村長爺爺呵呵地笑了笑：「即使再厲害的修士，也是要從最基礎修鍊來的，而修行的第一步，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煅力，是煅力！」

鼻涕劉叫嚷著回答，眼神中充滿了得意，這個答案是以前他的姐姐告訴他的。

「不錯，修行的第一步，乃是煅力。錘鍊體魄，健壯體軀，獲得勇力。這天底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處在這樣一個境界。像你們的阿爸，也是處於煅力階段。這個境界，只要勤以鍛煉，總有一天會達到，不過這也並不算是真正的修士……」

「煅力過後嘛，便是燃血階段，這個階段可就不是那麼容易達到的了。煅力乃是身軀力量機械釋放出來的體現，並無什麼高深的玄奧在裡頭。而燃血不一樣，它講究的是通過催動血液的流動，更加合理地控制機體的蠻力，爆發出強橫的力量……」

「你們看小西瓜的阿爸，雖然個子不高，也沒有多壯實，可他的力氣，在我們村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因為他便是處於燃血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