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岳一一隻是單純不是蠢,便是段思情用的是第三人稱,那也猜得出那個孩子便是段思情本人,聽了她悲慘的身世,鼻子不禁覺得有些酸澀,「先生,一一、一一一定幫你找到那戶人家!」
「哦?你怎麼找?十八年前你才多大?」
岳一一老老實實答道,「十八年前我三歲」
「三歲的確已經能記事了呢,那你記得十八年前上京有哪些姓段的大戶人家嗎?」
段思情分明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可岳一一卻認真得流露出了自責的表情,「我三歲的時候還沒遇到師父,還沒到上京來呢,對不起先生」
「你哪有什麼都對不起我的」
「要不我幫先生去問問師父吧?」
「可別!」,段思情趕緊打住了岳一一這個想法,「我才不想欠你師父人情,再說了,他看我這麼不順眼,誰知道他會不會暗中做手腳,隨便給我指一戶人家」
「師父哪有看先生不順眼」
單純的好處就是不會撒謊,段思情一眼就看出來岳一一眼神當中的閃躲,「一一?先生有沒有教過你做人要誠實?」
「沒有」
「很好,看來是我教導有方,你如今已經學會撒謊了」,段思情滿意得點了點頭,「先生很欣慰,很為你感到驕傲,你已經邁出了跨入江湖的第一步!」
段思情真心的誇獎,卻讓心虛的岳一一尤為臉紅,先生一下就看出了她撒謊,先生一定是在諷刺她,先生一定很生氣吧?!
「師父確實看先生不順眼來著......」
「我就知道!那個老匹夫,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先生,你怎麼能說師父是老匹夫呢」
段思情挑了挑眉,「你師父說我壞話的時候一一有沒有像這樣幫著我說話?」
「有」
「你師父說我什麼了?」
「師父說先生是小白臉」
「噗——哈哈哈哈哈哈!」,離得二人最近的岳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雖然自己的傻姐姐一兩句就被人套出話來,可此時他心底卻是止不住得感到痛快。
聽到自己二徒兒的爽朗笑聲,在前方探路的顏百歲忍不住回頭,眼睛一眯,就清楚得看見了那個小白臉竟然在瞪著自己?這個小白臉一路上吃他乖徒兒的,用他乖徒兒的,睡他乖徒兒的,他竟然還有臉瞪自己?!
簡直不知感恩!
幸好就快到上京了,自己終於不用再每日看著自己辛苦養大的乖徒兒被人哄騙還不自知了。
想到這裡顏百歲不禁加快了行程,本來還需幾日的路程,被他帶得活生生縮短成了兩日。
段思情已經見過西都的繁華,本以為上京城也不外如是了,可親眼見識過了才明白,只要上京在一天,西都再繁華怕是也永遠只能當個第二。
「段公子後會有期,顏某門中還有正事,就護送段公子到這裡了」
再往下走便是回天義門的路,顏百歲是決計不會讓什麼不知底細的人,尤其還是他討厭的不知底細的人進到天義門的。
段思情還沒說什麼,岳一一便先忍不住可憐得望向了自己的師父,「師父,天已經快黑了,要不我們留先生回門中住幾天吧」
「胡鬧!」,顏百歲是真的有些覺得生氣,不過是認識了沒多長時間的人,自己的徒兒就滿心向著對方,竟然還想將對方帶回大本營去?!
「一一,不必為難你師父了」,段思情臉皮還不至於厚到這種程度,顏百歲不願看見她,難道她就願意看到顏百歲了嗎?!
岳一一滿臉委屈不舍,「師父,你在哪裡落腳呀?一一有空會去看你」
「落腳啊?我還沒想好......不過一一,你知道上京城中有什麼地方打聽消息比較方便?」
「打聽消息?嗯......」,岳一一沉吟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到,因為她天義門中自有消息渠道,不需要她去費心思從哪兒弄消息。
實在不行的話,看來自己只能去......花樓那樣的地方打探打探了,畢竟電視劇里都說那地方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段公子想打聽消息的話,可以去長明坊,坊中南邊有一個茶樓,樓主叫眼通天,你去找他,就說是我顏百歲告訴你的」
討厭歸討厭,但這個小白臉說到底算是救了他至交的孩子,沒有讓余兄死不瞑目。
段思情臉上也閃過一絲訝色,顏百歲不自在得哼了一聲,撇過了頭去。
「長明坊是什麼地方?」
這個岳一一總算是知道,連忙為自己的先生解惑,「長明坊在上京城北邊,又叫不夜坊,因為這處坊集,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熱鬧非凡,永不休歇,坊裡面做什麼生意的都有,是上京城的城中之城」
「這麼厲害?」,這時代可不是段思情所處的那個時代,段思情可還記得在別的城鎮,包括西都都是有實行宵禁的,這皇城不愧是皇城,竟然還有不夜坊這樣神奇的地方。
「多謝顏門主了,在下就此別過」
段思情利落離去后,顏百歲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神清氣爽,念頭通達,許久不見笑的臉上,難得出現了舒松的喜意,「乖徒兒們,咱們回家!」......
正如岳一一所說,長明坊確實日落不夜,段思情和天義門一行人分別的時候,天色已晚,等段思情問清楚路來到長明坊的時候,依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吆喝聲都不斷。
「簡直奇了!」
段思情不禁有些興奮,不過自己還有正事要辦,記著顏百歲的話,段思情直奔長明坊南邊的茶樓,到了茶樓一看,閑得發慌沒事可乾的大有人在,大半夜還坐在茶樓里喝茶聽書,這生意竟然真能做得起來?!
不過聽了兩句書,段思情便知道是為何了,白天不知這茶樓里說什麼書,但這晚上,說書的說的竟然是恐怖的鬼怪故事!怪不得這生意還不錯,夜黑風高,燭燈點點,頗有氣氛。
「客官是頭一次來啊?」,看見段思情進了茶館站在樓底下好一會兒,茶館的夥計便上前去詢問。
「我找你們老闆眼通天」
夥計臉色一變,隨後恢復了笑容,「客官您在說什麼?小的這茶館里沒聽說有這麼個人」
還挺警惕。
「是天義門顏百歲介紹我來的」
「是顏門主啊」,夥計臉上神色一松。
「沒錯,我能見見你們老闆嗎?我有些事情想向他打聽」
「我們老闆今日不在」
「不在?」
看見段思情懷疑的神色,夥計解釋道,「不是小的為難客官,而是我們老闆不久前出遠門了,還沒回來呢」
「那可還真是不巧了」
夥計一笑,「不,客官您是趕巧了,我們老闆恰巧明日回來,要不客官你明日再來找我們老闆?」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明日再來吧」,段思情趕了幾天的路,可沒有精力再在茶樓聽恐怖故事。
岳一一說長明坊里做什麼生意的都有,那客棧想必也有,夜色漸深,段思情懶得出坊再另尋客棧了,便在這長明坊里轉悠起來,邊逛邊找。
「小秋,近日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怎會......」
「還說沒有」,凝汐走到窗子邊,站於友人身側,「你看看自己的臉,就差把心事兩個字寫上去了。快說,這幾日你天天跑我這裡來,愁眉苦臉,有什麼不開心的?」
顏秋嘆了一口氣,「我爹爹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你不願見到你爹爹嗎?」
顏秋搖頭,「我爹將我許配給二師兄,等他回來,只怕婚期就不遠了」
「你和你的二師兄不是感情很好嗎?」
「二師兄是待我很好,可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再說、再說我拿二師兄當親哥哥一樣,我對他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自古兒女的婚姻大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凝汐也嘆了一口氣,陪著凝汐一起站在窗邊,靜靜凝視著不夜燈火。
「嗯?」
察覺到好友的異樣,凝汐轉過頭去,「怎麼了?」
「我好像看見一張討人厭的臉」
「什麼討人厭的臉?」,凝汐失笑,順著顏秋的目光向下望去,三五行人,也不知顏秋是在看哪一個。
「喂——!」
顏秋扒著窗沿突然間就開始大喊,將看上去本就楚楚的凝汐嚇得更是可憐,不是說討人厭的臉嗎,喊得這麼興奮?
「喂——!」
段思情走在路上,忽然就聽見了喂喂的喊叫聲,不曉得是什麼人,如此沒有教養,就算這是在不夜坊里,大半夜的也實在太噪人耳朵了。
「喂——!姓段的!」
嗯?姓段的?該不是叫自己吧?
段思情順著聲音抬頭望去,不知是什麼樓,高層的某扇窗戶打了開來,從中探出了兩個丫頭的腦袋,其中一個還正在朝自己揮手,想來剛才那沒有教養的叫喊聲是她發出的,為何叫自己?
段思情再仔細一看,這沒有教養的丫頭有些眼熟?
「顏秋?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直接就飛上來了」,幸好自己拉著凝汐後退得快,要不然就要被這沒禮貌的混蛋給撞得破相,「你怎麼來上京了?」
「來找人」
「找人?找誰?」,顏秋見段思情孤身一人的樣子,直言不諱得猜測問道,「找你師姐嗎?你們吵架了?你又惹你師姐生氣了?」
見到熟人,終歸是有一些欣喜,可顏秋的話一問完,欣喜退了個乾淨,段思情臉色瞬間變得很差,只剩下了沉默。
顏秋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自己八成是說錯話了,向來嘴上不饒人的段思情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黯然無言,顏秋突然之間有些不知該怎麼辦,「我、我只是隨口問問,我、我沒有打聽的意思......你不回答也行」
「小秋,這位是你的朋友?」,看出顏秋的窘迫,凝汐適時開口岔開了話題。
「啊,對!」,不知為何,顏秋就是想拍拍段思情的肩膀,可等拍完又覺得有些尷尬,「這就是我在睢漳認識的那個朋友,我跟你說過的」
凝汐有些驚喜得睜大了眼睛,「這就是想出那些奇妙的辦法,解決了睢漳民災的那位、那位......小秋你不是說是個姑娘嗎?」
「她就是個姑娘啊」
凝汐更是不可思議,「她是姑娘?!」
段思情對凝汐的反應很是無語,雖說自己化了些妝淡化了自己臉上柔和的線條,可對方這麼誇張的反應著實有些傷害她身為校花的自尊,「就這麼不可置信嗎?」
「不不不」,凝汐連連搖頭,「我只是一時有些沒有想到」
段思情又奇怪得看向顏秋,「想不到你竟然還會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提起我......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顏秋臉上被戳穿得一紅,「我哪有!」
凝汐捂嘴偷笑,「小秋她是說了段姑娘你的一些......唔唔唔?!」
「天色已經很晚了,小汐姐你該休歇了,今天已經打擾你夠久了,我下次再來找你!」
不給凝汐說話的機會,顏秋一鬆手就拽著段思情離開了房間。
「你怎麼隨隨便便就跟人把我的身份給透露出去了呢?」
「小汐姐不是外人」
段思情不滿道,「對你來說不是,可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外人啊」
「好好好,下次我誰都不說,行了吧?」
兩人一起出了這高樓,段思情特意抬頭看了一眼,「聽琴軒?真是奇怪......」
「奇怪什麼?」
「你的小汐姐身上有一種溫良優雅的美好氣質,可是怎麼就和你混在一起?」
「你什麼意思?!」
「多日不見,甚是想念」,段思情哈哈乾笑了兩聲,「你家在上京城?」
「哼,不行嗎?」,顏秋忽然轉過頭來,氣道,「那日你們為何不辭而別?你知不知道陛......我們擔心死了?!真是不通禮數,走了也不說一聲,誰還會強留你們不成?」
「那日實在是特殊情況,我們在巷口遇上了仇家,是逃離睢漳的」
「什麼?!」,顏秋吃了一大驚,「你們是逃離的?你和你的......師姐聯手都打不過你們的仇家嗎?你們的仇家很厲害?」
「嗯」
見段思情又變得神色低落,不願多說的樣子,顏秋也只能不再追問。
「你如今在哪兒落腳啊?」
「我今天剛到,還沒找好客棧」
「真的?要不你住我家去吧?」
段思情有些猶疑,「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的,走,我帶你去」
顏秋心情頗為愉悅,連回家路上的步子都比平時輕快了一些,段思情跟著顏秋,來到了一座府邸前,看著牌匾上顏府兩個字,有些恍神,「話說我與你們姓顏的還真有緣分呢」
「怎麼說?」
「我最近也認識了一個姓顏的,不過他是個老不羞,我懷疑他對自己年輕貌美的徒弟有不倫的心思」
「竟如此喪心病狂?!」
「誰說不是呢!」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裡走去,府里的管家看見顏秋回來,高興地同她訴說老爺已經回來了,正在祠堂拜祭。
許久沒見父親的顏秋開心地帶著段思情一起去祠堂找自己的父親,「爹?爹!你回來啦?我今日帶了一個朋友回家」
「是么,秋兒帶朋友回來了?好、好,真是歡迎之......至」,在先祖牌位前插完供香的顏百歲回過身來,定在了原地。
顏百歲:「......」
段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