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游龍鐧
第一百零四章游龍鐧
秦言落在地面,柳葉刀上沾著殘羹冷炙,刀刃上還有一滴墜子似的水滴。
她斜端著柳葉刀,見那水滴滾來滾去,卻不消散,然而,用力揮刀,刀風炸起,那水滴也回洛遠道身處。
洛遠道急退,右掌成爪,抓過一人,擋在跟前,抵下那重重一擊,而他自己,早已撤開,此時已經落在高高飄揚起天殘派旗幟的旗杆之上,一副傲視天下的睥睨之樣。
而那為他擋刀的人,身子險些被刀風砍成兩截,那水滴也沒入皮膚,他臨死時身上還呈現出緋紅的胭脂色來,臉上全是淚水。
是胭脂淚,唐辛傑研製的唐門劇毒。
那時唐家堡之戰後,唐家大部分人身死,唐門也成了天殘派附庸,天女散花和暴雨梨花針也在這場毀滅性的戰爭中遺失了製法,只胭脂淚留存了下來。
卻沒想到,愛女的生日宴上,洛宗主居然還帶著這樣的劇毒之物。
看來都不是想好好過生日的人啊。
秦言腳尖點地,輕踏而起,人已飛了出去,追隨著旗杆上不可饒恕的目標。
而場下,胡小虎彎刀上儘是血,地上也已躺了好幾個無頭的屍體,血流進青石板的縫隙里,把泥土也染得通紅。
而戲台之上,十幾枝箭毫無預兆的狂射出來,南宮錦躍上戲台,一刀解決了一人,卻也無可避免機關的啟動。
除了那狂射的亂箭,木樁之上,垂直落下一把利斧。
蕭白歌可能是剛剛醒轉,此時還有些懵,突見南宮錦奔來,又突見南宮錦蝴蝶刀旋出割了一人咽喉。那人的血濺了他一臉,屍體也撲倒在他身上,他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生命一絲一毫慢慢消逝的感覺。
這就是江湖嗎?
非得用血和命去填?
蕭白歌心神激蕩,嗅得這濃重血腥味,差點兒吐了出來。然後,他又見南宮錦手心蝴蝶刀脫出,朝他過來。
「是要殺我么?」蕭白歌無力的想,「果然是恩將仇報,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咚的一聲,蝴蝶刀割斷蕭白歌被吊起來的手上的麻繩。
蕭白歌心想,原來是救我啊?怎麼那麼苦大仇深的,就不能笑笑嗎?木頭就是木頭。
然而,南宮錦卻沒有再割斷蕭白歌身上其他繩索,反而像條餓狼似的,一下子就撲了上來。
這力道很大,那根木樁,連同還被捆在木樁上的蕭白歌一起,被南宮錦撲倒了。
然後,是一連串的翻滾,滾得蕭白歌頭暈目眩,幾乎要把昨日的隔夜飯都給吐出來了。
咚,又是一聲重擊,像是沉香救母神斧開山一樣,蕭白歌感覺身下的地板也被劈開了。
而隨著這聲音而來的,是他背後火燒火燎的劇痛,不僅僅是擦傷。憑他義診多年的經驗,可能是骨頭裂了?
哎喲,我可不想打著石膏整日躺在床上,喝那苦得要命的葯,抹那臭烘烘的藥膏。
蕭白歌這樣想,然後,他抬起眼皮,看到猴急的把他撲倒在地的罪魁禍首——南宮錦。
南宮錦整個人都撲在他身上,而剛剛那倒霉催的炮灰已經不知被丟到了哪兒。
蕭白歌轉了轉眼珠子,這才見那炮灰在一旁已經被無數枝箭射成了刺蝟。
再看南宮錦,他撲在蕭白歌身上,兩人挨得極緊,又是面對面的姿態,所以,這一撲,幾乎是肉貼肉了。
好在南宮錦在撲倒的時候,把頭一偏,剛好錯開,要不然這兩人腦袋撞在一起,就是不撞碎了腦花,把誰的門牙撞飛了,說出去也不好不是?
蕭白歌感到這種姿勢的尷尬曖昧,便想掙扎幾下翻身在上,結果還沒掙便看見南宮錦背上居然也插了好幾根羽箭。
他也中箭了?蕭白歌腦子裡亂的很,此時的一顆心同他身上的粉衣一個樣,只覺得都嬌滴滴且矯情了起來。他是為了保護我才中箭的?
他還沒想完,南宮錦卻已經動了。
南宮錦用手撐了一下地,快速爬起,眼睛根本不在蕭白歌身上流連。伸手,手中蝴蝶刀旋轉得像個小風車,出去,三下五除二割斷蕭白歌身上的其他繩子。然後,飛快的把人一提。
蕭白歌只覺得腳下生風,再一眨眼,自己已經離那戲台好遠了,而陸離也近在他面前。
「哥。」
蕭白歌俏生生的喚了一句,本想為自己又做了人質而道歉,餘光卻看到南宮錦反手就要拔下後背的箭頭。他趕忙沖了一步,快得連陸離都沒來得及制止。
蕭白歌一把抓住南宮錦正要拔箭的手,道:「如果傷到血管,這樣拔箭會大出血的。」
南宮錦茫然的看著他。
蕭白歌叫道:「我是大夫,這種事得聽我的。」說著就要當眾解開南宮錦的外衫查看傷勢,南宮錦茫然中夾雜著很多受寵若驚,一時竟也沒有動作。
倒是陸離開口了:「前方吃緊,你們後方在幹什麼?調情么?」他推開關心則亂的蕭白歌和一臉茫然的南宮錦,抬手就刷刷刷拔下南宮錦背上的箭頭,直接扔在地上,又道,「雪絲纏甲穿著呢,不就幾根木頭簽子么?」他看了看反應過來之後便處於尷尬且授受不親的兩人,酸溜溜的多嘴道,「寬衣解帶也得看看時機不是?大庭廣眾的,看看那些奮勇當先的,你們這欲求不滿的,臊不臊?」
本來是不臊的,可他這話說了之後,想要不臊都好難。
南宮錦臉上先浮現出少女般的紅暈來,未經人事不夠老辣的蕭白歌片刻之後也露出這樣的神色來,口中還囔囔埋怨道:「哥,你肯定是看了娘收藏的不正經的話本子……」
這裡的氛圍略顯怪異,可前面卻是打得不可開交。
南宮錦此時只覺得在這後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渾身都不得勁兒。想了想,他自己居然開始寬衣解帶了。
只見南宮錦脫下外衫,褪下那雪絲纏甲,直接套在了蕭白歌身上,臉紅得不行,但聲音還是很淡:「我答應陸離保護好你。」言罷,他手上蝴蝶刀輕旋一圈,人已經奔了出去,加入了胡小虎的陣營。
蕭白歌後知後覺:「誒不對,他怎麼脫了我的衣裳?哦,是雪絲纏……」
可是,就算是雪絲纏,他也不能大庭廣眾脫我衣服不是?
蕭白歌悶悶的,想要上前問個清楚,被陸離提著他的衣領像是提一隻小鴨子似的給提了回來。蕭白歌還要再說,被陸離一句話給懟了回來:「給我好好待著,老是當人質,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敵人派來的卧底。」
然後,陸離把蕭白歌照頭一按,推給身後一心腹:「好生看住他。」
蕭白歌還抖著腿要溜出去,但身旁那人委實揪得太緊,前方戰鬥也委實太激烈,瞧了瞧陸離飛出去亂戰的英姿,蕭白歌只得扯開喉嚨喊道:「哥,小心些。」別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老是浪費我的葯,搞得我心力交瘁。
說起醫治得自己心力交瘁,蕭白歌特別想點秦言的名。但是,看到秦言又活了,他的喜悅大過抱怨,一時竟忘了。所以此刻,他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秦言那裡。
秦言提刀追擊洛遠道,兩人在空中大戰了好一會兒,此刻又是一輪。
洛遠道已見敗勢,但此刻,抖了抖寬大袍袖,居然從中射出來了三隻袖箭,還有唐門與霹靂堂最新聯合出品的連珠彈,一連發射出好幾十發。
秦言不得不抬刀去擋,那袖箭砰砰砰的撞在她的刀刃上,卻錯開連珠彈。那連珠彈落地,啪的炸開,竟是一個小小的霹靂彈。
幾十個連珠彈炸在秦言周圍,蒙出半空的煙霧塵埃來。
而在那濃煙之中,一把游龍鐧豎劈過來。
秦言急忙舉刀格擋,游龍鐧撞擊過來,發出刺耳的聲響,力道大的,柳葉刀險些從秦言手中脫出,她的虎口也被震得生疼。
游龍鐧從柳葉刀上直直劈過,轉身之間卻又撞上,從刀柄直接滑劈過刀尖,彈得噔的一聲,然後,柳葉刀從中折斷,刀尖彈出去。
然而,游龍鐧並未停下,仍是帶著餘力,乃至重力而來。
秦言後退,刀柄架住,卸掉大部分力,然後,左手成掌,一記落花掌擊出。
那游龍鐧卻如蛆跗骨,死死纏住刀柄,大有馬上便要劈下,一擊砸碎秦言天靈蓋的跡象。
然而,手上沒了兵刃,只斷掉的刀柄強撐,饒是秦言,也太過勉強。
被壓制了許久的洛遠道還不容易找到這機會,自然是鐵了心的要置秦言於死地。
洛遠道冷笑兩聲,右手持了游龍鐧,剛剛對了一掌的左手收回,然後,往虛空中一抓,再猛地一掃,只見數顆胭脂淚從他袖中甩出,直朝秦言面門。
而秦言此時,手中沒有兵刃格擋,只一刀柄還被牽制在游龍鐧上。若她撤刀去擋,游龍鐧便能把她砸得稀巴爛。若她不擋,此刻身形卻被牽制在此,無處可逃,便要直面沒有解藥的胭脂淚。
無論哪一種選擇,面臨的始終就是一個字:死。只是怎麼死的問題罷了。
但秦言豈是坐以待斃之人?
然而此刻,她也只有一個法子。
她左手運氣,一掌擊出,氣流擊得胭脂淚翻轉,然後就要落地。
然而,就是她分心卸力的關鍵時刻,游龍鐧上的力道卻陡增好幾分,只聽得她手中柳葉刀刀柄錚然碎裂的聲音。
下一刻,游龍鐧便朝她天靈蓋來了。
事後,陸離想起這一刻也是心有餘悸,直道:「若是當時我被旁人牽制住,或者沒有注意到你的情況,便是晚了一瞬,可能就是晚了一生啊。」
是的,千鈞一髮的一剎那,一根金黃的長鞭捲來,沒有去擋游龍鐧,也沒有去擊胭脂淚,而是纏住了秦言的腰,直接把她整個人都卷了出來。
游龍鐧劈下,一滴胭脂淚也被劈碎,餘下的砸在地上,落入地縫之中。
陸離力收得不夠,扯著秦言落地時踉蹌了一下,秦言也被牽連得趔趄一步,然後趕緊出手,扯住那金鉸鞭,憑著這力,兩個人這才紛紛站穩。
然而,還沒來得及說話,陸離便瞥見游龍鐧已經改了方向朝他們過來。
陸離連金鉸鞭都來不及甩出,倉促之間只得雙掌同出,企圖以掌力攔截。
然而,他那不深不精不純的內力,怎麼可能扛得住天殘派宗主的致命一擊?
陸離後退幾步,胸中一動,險些吐血,虧得秦言急忙出手,手掌把在他的腕子上,內力也從此而去,兩人合力,這才逼退。
然而,又是兩滴胭脂淚從天而見。
「走。」秦言抱住陸離,兩人一下子躥出好幾步,那兩滴胭脂淚則正正落在他們二人剛剛站立的地方。
陸離直喘氣:「我說他是開胭脂鋪了么?怎麼隨手就是一把胭脂淚?」
而身後,胡小虎滿臉是血,卻面露喜色,他把背在背上的東西一扔:「你的焦尾,拿去。」
秦言下意識的伸手一接,麻布露出,還真是焦尾。
接到焦尾的那一刻,秦言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長劍拔出的剎那,便沒由來的捲起一股劍氣,如風,盤旋在她周圍。
「別死了。」秦言對陸離道,然後,長劍一挺,人已向洛遠道那裡去了。
那時,陸離沒由來的想到了一句詩: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他聽到秦言厲聲冷言道:「洛遠道,拿命來。」
陸離心下寬鬆,卻又抱怨:「五九啊,明明帶著焦尾來了,卻遲遲不給,差點兒累得我成了游龍鐧下亡魂。真的是,小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