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東夷

第111章 東夷

第一百一十二章東夷

蝴蝶刀破喉,焦尾穿膛,然那親衛殊死一搏中仍是把短匕送進了馮皇后的身體里。

明麗的宮裝,被血污所侵,從肩頭暈出一團又一團的血來。

箭雨早停,歹人被誅,其餘的便是有賊心沒有賊膽了,更何況,他們均是東宮之人,見太子大駕,又聽聞給他們命令的暗衛阿大是東夷人,此刻更是放下武器不敢異動。

趙煦道:「阿大擄了清清,往凌虛殿去了。」

「怎麼回事?」陸離問。

「我同你約定的事情,我自然是沒有能力做的,得依仗手下人,所以……我把它交給了阿大。然而,我今日去收到清清遞給我的條子,說危險。我不明所以,不知危險來自何處,本想調集暗衛的……」

可陸離假傳令牌,把一干暗衛引出,然後,一一殲滅,連暗衛營都被他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所以,趙煦能夠用的人,除了東宮那群平庸至極的府兵,便只剩一個貼身保護太子太子妃而沒有執行暗衛令的阿大。

鄒清清的危險預警本就是來自阿大,可趙煦偏生還去找阿大,分明就是自投羅網。

於是,阿大點了趙煦穴位,把他送進椒房殿附近的一個偏殿,這樣便能將趙煦也一併推入那一場亂事,指不定趙煦也會喪命於急求公道的陸離手中。

然而,阿大並沒有想到,做出這麼多震撼之事,分明懷揣著狠戾與復仇之心而來的陸離,卻也並沒有想要對他們下殺手。他的行為,更像是一個從小被遺棄的倔強孩子的任性反擊和自我證明。

之前說胡小虎經不住東夷誘惑,叛國投敵,從東宮盜出了重要情報。然而,出賣情報的一直都是阿大,胡小虎只不過是被人推出遮掩真相的替罪羊罷了。

而趁著陸離擾亂局勢的時候,蟄伏已久的阿大終是現出了真面目。

趙煦道:「阿大根本就是個男人!他是東夷的姦細,早早的潛伏在大夏,替代了岑瑤的身份。」

岑瑤,便是阿大入暗衛營前的名字了。

幾方勢力相互交錯,難怪很多事情都辦得如有神助。那暗衛營,雖是大夏朝廷最黑暗最污濁的一處存在,卻也是間諜最致命最難逃的追蹤。陸離恨它,只是因它毀了太多孩子正常的人生,阿大恨它,卻是因它阻礙了自己的路途。

所以,阿大坐看陸離假傳調令盡誅東宮暗衛,看他一把火燒了整個暗衛營,自己卻坐收漁利。

而凌虛殿,便是皇帝所在處。因近來體弱多病,陛下沉迷煉丹之術,常居於凌虛殿內。

阿大則是把太子妃當做人質,闖入凌虛殿,意圖不軌。

若是陸離如阿大所想真的對馮皇後下了殺手,又發現太子才是一切惡事的源頭,而阿大又手刃了皇帝,這樣一來,群龍無首,東夷怕是很快就會攻破大夏。

秦言卻覺得有不妥,問趙煦:「他把你當做替罪羊,便不怕在我們動手之前你便說出了真相,然後一起對付他么?」

趙煦為難道:「他……給我吃了啞葯……」

那你怎麼還能說話?這是所有人的疑惑。

趙煦又道:「是清清,她提醒我有毒,我這才沒有咽下,壓在舌根,趁其不備吐了出來。」

「那太子妃……」

秦言的話還沒有問完,陸離便已然回答了她的疑問:「阿大喜歡太子妃。」

所以才能夠容忍她的出格,想來阿大擄走鄒清清亦不光是為質,而是想行動成功就直接帶她離開吧。

阿大其人,連身份都是假的,可唯獨,喜歡鄒清清這一點卻是真的。也是因此,趙煦才會信任他,卻沒想到會有這結局……

情況緊急,阿大已趕往凌虛殿想要刺殺皇帝了,已然容不得他們搞清楚來龍去脈細枝末節。

馮皇后被短匕所傷,力有不逮,太子又仁懦窩囊計不知所出,卻偏偏把這不能公開的重任壓在本是為討公道而來的陸離身上。

陸離瞥了秦言一眼,還未說話,秦言已然提劍掠出:「我會替你完成。」

陸離感激的笑,又對南宮錦道:「南宮,也麻煩你跑一趟了。」

面對陷害自己一家的罪魁禍首,南宮錦本是不願妥協的,但身為文士武人的家國情懷卻讓他不得不服從。

秦言對皇宮並不熟悉,只見陸離指了個東的方向,便極快的掠去。因為宮門前聚攏的人,吸引了御林軍的注意,再加上近來輿論所向,路上竟少有宮女太監的。

秦言掠過太液池的殘荷,終是看到個與侍衛私會的宮女,不顧許多,開口便問凌虛殿。

宮女與侍衛皆惶恐,唯恐私情泄露受了宮規,又見來人面生,不僅開口就問陛下之處,還提刀帶劍,更是不答,那侍衛甚至還提了柳葉刀便劈過來。

秦言輕閃躲過,手指壓在侍衛腕上,施力,再問。

那宮女害怕,失聲尖叫,卻被一把飛來的蝴蝶刀把砸在後心,眼白一翻,昏了過去。

然後,南宮錦足踏荷葉,衣袂拂水,掠了過來。

侍衛驚慌,終是指了個方向。秦言放手,在侍衛拔腿就跑的同時一掌劈暈對方。

兩個人幾乎是腳不沾地,飛馳過去,到凌虛殿時,卻見外邊守衛均在,一點兒也看不出危險來。

秦言擰了擰眉,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但眉宇間卻有憔悴和死氣。凌虛殿就在前面,她便要過去,但南宮錦卻先她一步,並且掏了塊小金牌給守衛瞧。守衛一看,恭敬的行禮,准許他們進入。

那小金牌原是馮皇后給的,若無此,只怕秦言、南宮錦怕是連凌虛殿的門都進不得。

然而,一連進了幾道門之後,終於有內監打扮的人阻攔:「沒有陛下傳召,任何人不得覲見。」

南宮錦摸了小金牌道:「皇後娘娘有急事召見太子妃,還請公公行個方便。」

「太子妃已經出去了,想必此刻正回鸞路上。」

秦言和南宮錦兩人對視一眼,只見南宮錦手中輕動,蝴蝶刀已經滑出,擱在內監頸上:「你騙我?」

那內監冷笑兩聲,竟直把脖子往刀刃上撞,卻未見血,然後,一掀外衫,露出一套夜行衣來,直接與南宮錦纏在一起。

那冷笑像是什麼暗號一樣,竟引了好幾個同樣裝束的內監來,想來是一夥的。

數把蝴蝶刀同時脫出,旋轉得如同明麗的刀花。

南宮錦的刀自一人胸前劃過,明明力透紙背,卻未滲血。南宮錦一怔,然而手上動作卻未停滯。面對抽劍幫忙的秦言,他道:「這裡交給我,你去救人。」

秦言點頭,幾劍劈斬,身影如同靈蛇,靈敏快速的穿過幾人的攔截,反身扣上門栓。而南宮錦也極快的閃側過去,攔住那幾人,互相糾纏住。

秦言一路向前,就像是當日她突破幽黑的廊子站到洛遠道面前一樣。期間她發現了幾具被扒了外衫的內監屍體,想來這就是被敵人李代桃僵的人了。

焦尾劃過來人胸口,卻無血痕,只外襟一道劍痕。

秦言微皺眉,卻無更多表情,只把劍一挺,復又刺了回去。

焦尾如同一條靈蛇,爬遍對方全身,試圖在對方堅不可摧的軀體之上找出罩門。

最後,焦尾點刺對方腋下,那人便如同一隻裝滿水的尿包,尖叫一聲,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隨即氣絕身亡。

秦言抖去刃上污血,繼續向前,也不忘傳音入密給南宮錦:「東夷秘術,攻其罩門。」

秦言除了一路的障礙,到達丹房之時,地上已經躺了道人和道童的屍體了,丹爐中的火還熊熊燃燒著,然而,皇帝卻已經被阿大制住,原來之前那東境海防圖半真半假,所以現在阿大正在逼問皇帝真正的海防圖冊。

秦言並不顧及,挺劍而出,就像是只是來殺人,而非救人。

阿大微怔,將皇帝當做擋箭牌,而他身後,太子妃鄒清清被點了穴道淚眼漣漣的坐著。

秦言並未止劍,卻急收內力與劍氣,且在逼近之時倒轉長劍,以劍柄而過,這才沒有直接削了皇帝人頭。

阿大制住皇帝退了兩步,站定:「秦言?」

秦言沒有回話,但手中焦尾已經表明了身份。

阿大手上帶著毒狼爪,就掐著皇帝的脖頸,掐得經常服食五石散的皇帝都不由得青筋暴露,沒了「仙風道骨」。他道:「放下焦尾,自斷筋脈。否則我……」他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秦言覺得好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為了一個不顧民生的皇帝,廢了自己的武功?」

「你……」阿大啞然,又道,「就憑他是大夏的皇帝,是陸離的生父!」

「如此,便該死。」秦言冷冷道,「陸離一生孤苦悲慘都是他無能之過。於公於私,我都該謝你殺了這皇帝。」

阿大顯得慌亂,卻仍不放手:「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欠太子一個人情,來此,」一邊說著,便見秦言身形一閃,已經至鄒清清身邊,抬手為之解穴,扶了人慢慢站起,冷森森的看著阿大,「只是為了救太子妃。」

阿大臉部肌肉肉眼可見的抖動了幾下,就連手指都朝著鄒清清的方向微張,拉下臉來道:「把她給我。」

「她?」秦言輕笑一聲,「她是大夏的太子妃,是我要還給太子的人情。你若有那本事,大可從我劍下把人帶走。」

兩人僵持良久,鄒清清卻突然捧著肚子哇的嘔出一口血來。

秦言嫌惡的挪了兩步,而鄒清清也順勢向前兩步,便是那時,阿大突然動手,把鄒清清拉了過去,撞在自己懷裡,關切道:「清清?」

阿大手上的毒狼爪還掐在皇帝頸邊,卻見鄒清清再一次吐血,他這才下意識的放手去扶鄒清清,鄒清清也就勢往他懷裡去,把皇帝擠了開去,隔著一個身位。

阿大正眼看鄒清清情況,秦言卻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頭上發簪就打了出去,擊打在阿大右腕上,然後,焦尾一挺,自己也已衝出,救了皇帝出來。

眼看秦言使詐救了人質,阿大又氣又恨,匆匆與秦言過了數招。

秦言劍法雖快利,但阿大亦修東夷秘術,比之金鐘罩鐵布衫更是刀槍不入,竟連焦尾也穿刺不得。

然而另一邊,鄒清清又開始吐血,叫人心慌。阿大隻得撤回,好在秦言顧及皇帝,不敢貿然追擊。

阿大攬住鄒清清,眉目間柔情四溢:「清清,你如何了?可是我之前下手太重傷了你?」

鄒清清唇色殷紅,前襟亦是血跡,本就體弱的她虛弱道:「我疼……」

說罷,又是一口血。

阿大忙不迭的要為她送內力療傷,可是,手掌剛剛抵上對方手心,卻覺手心一痛。

原來鄒清清手中竟握著一顆小小的針,直接刺進阿大掌中。

阿大面色難看至極,身體顫抖不已,道:「清清你……」

鄒清清面向秦言,唇齒之間殘留血跡,喊道:「就是現在!」

說時遲那時快,秦言一劍挺過,直接穿透阿大胸膛,他必死無疑。

原來剛剛那看似輕巧的一針,刺中的便是阿大的罩門,也因此破了他的神功。

原來鄒清清吐血本就是她的計策。她咬破舌頭佯裝受傷,惹得阿大分心來護,然後,刺中他的罩門。為的便是要救出皇帝,剷除這個東夷姦細。

阿大心口血流如注,大口大口的嘔血,卻顫巍巍的抬手去擦鄒清清唇邊的血,道:「這胭脂太艷了,不適合你。」

鄒清清心裡一痛,想起面前這人女裝時守在自己身邊,陪了她無數個寂寞孤獨的日夜,想起他恢復男裝,一本正經的告訴自己:「我是東夷人不假,可我喜歡你亦是真。白川,這是我的名字。待我完成任務,便帶你返回東夷,我會告訴天下人,白川喜歡鄒清清。」

鄒清清眼睛一酸,落下淚來,其中酸楚,卻說不出話來。

白川道:「別哭,我沒騙你,白川喜歡鄒清清……」

白川死在鄒清清身旁,他閉目之時,鄒清清痛苦糾結道:「可你來晚了,我出生便註定是太子妃。」她顯露一抹蒼白而凄絕的笑,「若白川真的喜歡鄒清清,奈何橋上等著我,下輩子莫要晚了……」

她的聲音輕不可聞,心有餘悸的皇帝沒有聽到,可秦言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秦言沒有置喙,她將皇帝帶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問:「陛下可記得一種名叫孤芳的茶么?」

皇帝點頭。

「人走茶涼,可到底還有人記得孤芳。」秦言又道,「馮皇后之罪,還請陛下還陸離一個公道,還天下一個公道。」

至於這公道該如何達成,馮皇后是殺是廢,秦言並不知道。

但是她想,皇帝必然是喜歡馮皇后的,要不然如何能夠縱容馮皇后的牝雞司晨權傾朝野?

然而,此夜之後,馮皇后畫地為牢,拒不見客,待大監拿著皇帝廢后的詔書前去椒房殿時,打開重重宮門,卻發現馮皇后已經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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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飲長安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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