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龍門四骷

第5章 龍門四骷

第五章龍門四骷

五日之後,天殘派秦言和程綸攜手再滅一派的消息傳回,彼時趕來營救的武林同道正被一場泥石流困在龍門山裡自顧不暇,等他們脫出束縛時,龍門四骷的首級已被匣封回咸陽,只有秦言程綸二人一劍一鉤以逸待勞在伊水河畔靜候。

風蕭蕭,雨兮兮,浪頭涌動捲起千堆雪。

兩派人馬立在河灘上,耳畔響起的是燕趙慷慨激昂的悲歌。

來者質問秦言為何殺人,並一一列舉龍門四骷的義舉痛斥徐明洲的惡性。接過話頭的卻是程綸,他聲如洪鐘:「江湖規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龍門四骷殺了我天殘派的朋友,我們為之復仇,又有何錯?況且這事早已上報武林盟主,盟主都不曾反對,如何輪的上你們不同意?」

來的人不是什麼大派的長者,不過只是幾個心懷熱血的年輕人,聽程綸這麼說也是一愣,但隨即又道:「就算如此,你們何苦要殺龍門四骷的妻兒老母,何苦用那種手段?」

龍門四骷如驚弓之鳥躲進地堡,本想耗下去靜候救援的,可是程綸只用了一個小丫頭就破了整個局。他的設想是:龍門四骷也是有兒有女有妻有母的人,他們能夠隱忍不發,可他們的妻兒老小卻不能啊。於是,他派人帶來了一個小丫頭,偏巧這丫頭是龍門四骷中老三兒子的學堂同窗,這小兒子不過啟蒙的年紀知道什麼,只看到自己的同學拿著糖人在外邊玩得歡樂便躲開長輩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就這樣給鐵桶一般的地堡開了一個口子。

程綸本想從這個口子攻破的,可誰知道,發現小兒子走丟,老三的妻子也不顧危險的找了出來。而龍門四骷的夫人本是妯娌,感情不錯,此間又是面臨生死,又怕丈夫為了大局而不顧那小兒性命,便安頓好孩子隨老三妻子一同去找。

就這樣,牽一髮而動全身,埋伏在外的天殘派輕而易舉的抓住了這些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弱女子,外加兩個孩子。

手中有了人質便不怕龍門四骷不出來,天殘派擺了個大沙漏,又傳出話去:若是龍門四骷一個時辰不受降,就殺一人,直到殺完為之。

龍門四骷不敢出來,雙方僵持不下,而那幾位夫人中倒是有血性,直接撞上了刀刃,被捅了個對穿,只剩身懷有孕的三夫人一手摟著一個孩子哭得絕望悲慟。

沙漏流失一層,程綸決定殺雞儆猴,黃泉鉤卻被焦尾劍攔下,秦言道:「這是武林的戰爭,與婦女孩子沒有關係,這樣的戰果我享受不起。」說罷一劍斬斷人質腳上的鐐銬,對程綸道,「放他們回去吧,一人之罪禍不及妻兒。」

三夫人戰戰兢兢,又聽到秦言道:「你回去之後告訴你男人,讓他們不要負隅頑抗,就算不願受降,也大可以出來同我們真刀真槍的干一場。我秦言保證,如果他們贏了,天殘派絕不追殺;如果輸了,我也願意放裡面的孩子一條生路。」

三夫人叩頭道謝,這才忙不迭的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地堡,然而,半個時辰之後,龍門四骷卻抖著被藥粉腐蝕的手狂奔出來,面容猙獰恨不得把秦程二人生吞活剝:「你們真是喪心病狂,竟想到用婦孺當毒藥的法子,你們的良心呢!」

說罷,四人已經沖了過來,帶著滿腔的恨意和怒罵。

立馬便有天殘派弟子還擊,只是他們並非絕頂高手,完全擋不住暴怒的四骷。

秦言聽了那咒罵,心裡一沉,回身問站在她身側的程綸:「你對那兩個孩子做了什麼?」

程綸看著戰局冷笑一聲,道:「做了必勝的準備。」

程綸在釋放三夫人和那兩個孩子的時候,趁機把毒粉遍布他們全身,卻因為又給他們餵了些許解藥所以不曾當場毒發。等他們回到地堡,為了確認他們是否安全,四骷必定會細細檢查,而地堡中的孩子看到姨娘和小夥伴們回來也必定要拉一拉抱一抱的,就這樣,那毒粉就能傳播到每個人身上,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可毒發。孩子身體素質比不上習武的大人,興許早已一命嗚呼了,而四骷就算及時察覺,地堡中也沒有草藥可以解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妻兒父母殞命,而他們自己也是中了毒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時程綸便是被龍門四骷用毒藥算計,他現在便還了回去。睚眥必報。本就不是君子,不需要辛苦謀划等待十年。

秦言大致猜到這過程,覺得卑鄙而殘忍,卻也無法否認,若沒有這缺德的法子,是否能在這麼短時間沒攻破地堡?

她看著因毒發而開始退敗下來的龍門四骷,飛身上去喝退手下,然後道:「放他們回去的人是我。」

四骷眼中均是紅光,一心把她當做殺人兇手,恨不得拆骨喝血,通通攻了上來,一時間只見柳葉刀、流星錘、鬼頭剪、丈八矛通通涌了上來,還有各種毒鏢暗器。

秦言拔劍,劍氣縱橫十九洲。

在一劍封喉一人之後,形影不離的黃泉鉤也攪入了戰局,在焦尾再一次割破一人心脈的時候,黃泉鉤也已洞穿了一人胸膛。最後倒下的是四骷中的老大,倒在兄弟的屍首間,揚起曠野的風沙,而程綸的黃泉鉤終是搶先焦尾一步抖入了心臟,帶出濃重粘稠的血。

此戰告捷,天殘派大獲全勝,而征伐天下的秦程二人的功勞簿上又染了無數條人命。

這樣的方法並不高尚,可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所以,在被問到對待四骷家眷過於殘忍的問題時,程綸正用一塊黑布擦著自己黃泉鉤上殘留的血跡,聞言緩緩笑道,邪魅而陰鷙:「生而為人,弱肉強食。在享受四骷勢力帶來的便利的時候,他們就應該想到有朝一日可能也會享受這身份帶來的死亡。」

連坐之法,誕生於朝堂流傳於武林的酷刑。

而擺脫的方式只有一種,變強,變得比所有人都強,強大到別人殺不死你。

所以在有人問到「殺人償命,那你們殺四骷全家又該怎麼算」的時候,迎風沉默許久的秦言道:「如果有那麼一天,有人強大到把我一劍斬殺,我甘願領受。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她話頭一頓,繼而又道,「可現在,我不覺得你們有資格為之報仇。與其空喊著正義無敵做無用之事,倒不如回去多練幾年,或許有朝一日你們便能成為所謂的正義之劍。」

眾人一看,哎喲,這天殘派的人真是軟硬不吃啊,講道理人家總有歪理,打嘛不管是群毆還是單挑,自己都不是對手,便只能放下「多行不義必自斃」的狠話,狼狽離開。

任務完成,秦言與程綸同歸咸陽,雖然仍是不計前嫌的助他治療內傷,但言語之中卻聽得出對於他利用婦孺誘殺四骷的責備。

在進入潼關的時候,程綸終是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敗壞大小姐名聲的。但那是我能想到的減少損失的最好辦法。」

他以為她是因為這個而生氣么?不過是沒有聽令陽奉陰違罷了,她並不在意所謂的威儀,畢竟她焦尾一出,所有人都會對她畢恭畢敬。她生氣的是,江湖恩怨為什麼要禍及妻兒?

可是,人都已經死了,再說什麼也沒用了,什麼風光大葬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的障眼法。

而她和程綸,還會是最默契的戰友,在征伐的沙場披荊斬棘無往不利,不值得為了陌生人慪氣。

於是她道:「我並不生氣。」沒有太多解釋,反而關心一下對方身體,「這些天下來,看你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以後小心些……」

話沒沒說完,秦言突然聽到對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就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她趕緊伸手強硬的拽過對方的腕子準備把脈,卻被掙扎開去,再要去抓時就見程綸沉重的喘息著,像是隱忍克制著什麼不得了的急症似的,額上都是冷汗,甚至連四肢都快控制不住。程綸使了十二分的力手指扣住馬車上的欄杆,臉部肌肉繃緊,脖頸上青筋驟現,蹬著眼咬著牙,以乞求的語氣道:「大小姐,求你……讓我一個人……不要看……」

斷斷續續的話,但秦言大概能懂。她本疑心程綸是不是舊傷複發或是又中了毒什麼的,可對方用了這麼大的力氣強忍著也要她離開,看來絕不是什麼傷情,而是竭力維護自己的尊嚴。

秦言一撩帘子,厲聲發布命令:「我同程門主有要事商談,所有人退出百丈,膽敢靠近偷聽者,殺無赦。」

話音一落,正在趕路的人群迅速散開,瞧秦門主身上的殺氣,別說百丈,就是一百五十丈、兩百丈也覺得不夠安全啊,通通退得遠遠的,連半點聲音都聽不見。

確認眾人退散之後,秦言站在車外,輕聲道:「我已讓所有人都退開了。」

程綸咬著牙道了謝,便聽見咻地衣袂飛舞的聲音,秦言自己也已飛身躍上了不遠處的樹梢,並且抬手點穴暫時封住自己的聽覺。

一炷香的時間后,程綸才從馬車裡走出來,落地的時候一切都已恢復正常,就連剛剛擰皺的衣裳也都理平。秦言見他出來,解開自己的穴道飛身下來,也不問緣由,只是說:「你沒事了?」

「嗯,多謝大小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該去探尋別人的隱私揭開別人的傷疤。秦言深知此道,因為她自己也有著不願被人知曉的秘密……或是殘缺。將心比心,不問便好。

而對於這一出,八卦者道聽途說越傳越玄乎,甚至有人說程綸是中了陰陽和合散,而秦言遣散眾人便是替他解毒。

聽聞這個不靠譜的傳言時,秦言冷笑著揉皺手中根據此事改編的話本,內力一催,直接成了飛舞的紙屑,而站在她面前的左腳微跛的男子看似恐懼實則戲謔的道:「大小姐,這……這可不關我的事啊。這是最近最緊俏的話本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不過是愛看書想要從中獲取知識,你可不能小肚雞腸的因為這個就以權謀私懲罰我啊……」

秦言聽得暗自發笑,目光卻落在對方微跛的左腳上:「陸離是吧?你來投奔我天殘派就是為了手不釋捲髮奮讀書么?」

陸離乾笑一聲:「哪能呢,我就是無聊打發打發時間,主要的還是想跟隨宗主一統江湖。」

「是這樣嗎?」驀然之間,焦尾已經連劍帶鞘擱在了陸離的頸間,然後緩緩下移,從胸口往下,直到杵在他腰間才停止不動,秦言收劍了淺笑,「我還以為你是想來刺殺我呢。」

「怎麼可能呢?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就是去做屠夫也不做刺客啊。」

看著對方打著哈哈的尬笑,秦言手上使了一分力道,把焦尾推近一分,戳得陸離輕哼一聲,她道:「十月初四的晚上,你在哪裡?」

陸離被問得一鯁,卻聽對方說:「不必找借口說謊,我可以替你說,十月初四的晚上,你在振威鏢局的院子里。」她眸光一冷,卻是篤定的語氣,「你腰上還有劍氣所傷留下的傷痕。你就是當時的黑衣人。」

陸離眼見狡辯不得,卻也萬分冷靜,輕飄飄的把焦尾挪開,狐狸一般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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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飲長安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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