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角落的她

「就是就是……還怕我們會和他搶似的……誰稀罕呀……」接著剩下的幾個小女孩像是在開婦女聯歡會似的，皆數落起那名叫「狗子」的人了，一時之間鬧開了鍋，留下的人乾脆也不找其他螃蟹了。

若是非要在這鬧哄哄嘰嘰喳喳的人群中找一份凈土，大約也只有挽著褲腿站在人群最外圍的一個六七歲女孩。

此刻默默的低著頭，安靜的在人群中半晌，粗看之下並不起眼，好像她與她們就是一體的。

但仔細看看就定能發現，這個女孩在整個過程中都於旁人至少保持了兩三米的距離。

「那個……好像是螃蟹懷寶寶了，我……之前在我家看過蜘蛛的蛋包里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冷不丁的一道突兀的違和聲傳來，帶著糯糯的音。

聲音很微小細弱，並且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但由於普通話很標準，在這群都帶著幾分口音的聲音中倒是也顯得有些出眾了起來。

又或許是話和別人太過與眾不同，亦或是突然一道與眾不同的聲音傳來，導致幾個女孩都聽到了並且視線朝她看了過去。

此刻只見一個穿著舊的發黑的紅格子褲子黃色短上衣女孩出現在了她們的視線中。

乾癟瘦弱，皮膚蠟黃，頭髮枯燥雜亂，就像田裡的一顆被害蟲蛀了的稻子，一眼看過去整個人看起來極其的不健康，肩膀上還背著一個用藍色牛仔褲臨時縫做的小書包。

嗯，不同。

非常不合群的與眾不同。

或許是此刻大家都看著她，讓她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她的兩隻手指緊緊發白的攥在了一起。

可是當這幾個女孩看見她就像看見了瘟神似的，彷彿現在才看到她的存在，紛紛瞪大了眼睛，接著趕緊都退後了幾米，接著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

捂鼻子。

「哇，小臭蟲！你怎麼在這裡！快走快走！離我們遠點！奶奶吃飯的時候說你們家滿滿都是雞屎鴨屎味！咦～！好臭！」

離她最近的一個女孩出聲道，似是才發現有這麼一號人，突然也不在乎她剛剛說了什麼，顯然現在注意力不再那隻螃蟹上面了。

「我好像也聞到臭味了，大家離她遠點！估計是幾天沒有洗澡了。」為首的曾美華也皺了皺鼻子，彷彿真的聞到了那股味道，然後抬起手捏住了鼻子。

「我沒有…………」那女孩欲要上前，結果發現她們接連又退了幾步，她開始不敢動了。

「小臭蟲，你就是只小臭蟲！哎呀呀，不要再靠近我們啦！！！」幾個女娃娃更是激動了，紛紛捂著鼻子，有的甚至還捂起了眼睛。

「你頭髮上肯定好多虱子，我們這麼遠都看到你頭髮一串串白色的蛋啦，離我們遠點，等下全部飛我們頭上了！咦～！」嫌棄之極的聲音傳來。

「我…………」那女孩聲音弱弱的低了幾分，目光閃閃的看著她們，帶著一絲渴求，幾分羞愧，欲言又止。

「不要和她說話，我們繼續找螃蟹。」曾美華開始和她的「小夥伴」交代了。顯然，狗子走了，她自然而來就是她們這群人中最大的了。

「還有那個臭蟲，你趕緊去......」

「你們幾個在哪裡幹什麼呢？！」曾美華話還沒說完，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響了起來，頗有幾分河東獅吼的架勢。

「呀！有大人來了！快跑快跑，被抓到我們玩水就慘了！」

幾個女孩聽到了這個似曾熟悉的聲音，聲音有中被抓包的慌亂，頓時一鬨而散，此刻也聽不見曾美華的話了。

也不再攻擊她們面前口中所謂的「小臭蟲」了，一個個弓著腰，也不敢往聲源處去看。

她們怕被看到自己的臉回去和家裡的大人說自己壞話，於是抱著頭快速的留到了田埂上面，淹沒在了稻田之中。

看見她們都如此，曾美華也露出了一絲膽怯，也不管她們口中的「臭蟲」了，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一下超過了幾個小孩，溜到前面去了。

走之前還不忘帶上自己留在河邊的鞋子，跑起來的速度倒是也不比之前那「狗子」慢上幾分。

轉眼間之間沒了影，就只剩下了那個他們口中的「小臭蟲」了。

這女孩不像其他孩子，她也不跑，此刻傻傻的站在水中央，像是沒有反應過來，溪水滑過她的腳指頭，她看到了自己十隻腳指甲蓋是滿滿的黑色，似乎都好像陷進了肉里，她有些奇怪，腳趾不由得動了動，忍不住彎腰去扣了口自己的腳趾。

這時一個婦人的頭從田埂裡面冒出來，剛剛說話的就是這位，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張方臉，膚色是黝黑色，頭髮隨便攏了一個小包用髮夾固定在了後頭。

隨著她走的越來越近，整個身體都露了出來，五官非常平平無奇，唯一讓人影響深刻的就是她那張大嘴，說話間彷彿隨時都可以塞下一整個包子，身形膀大腰圓的，手臂粗壯，一看就是一位實幹派，待看到小溪里的小不點時，她眉毛一皺：

「嘿！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游江蘇的女兒，這麼晚了一個人在河邊幹嘛呢？上次也是看你一個人在馬路邊一個搗鼓著什麼，小心一個人在水裡玩被水鬼抓走了！還不趕緊回家去！太陽就要落山了！再不回去小心被你爸爸打屁股！」那婦人插著腰看著她訓斥道，手裡還捏著一把新鮮的蒜苗。

那女孩忽然直起了腰，抬頭，靜靜的看著她，或許正是長期的營養不良，她那雙烏黑髮亮的眼睛就顯得格外的大。

……婦人被她這麼一盯，莫名覺得有點怪怪的，倒不像是六七歲的小孩了，她慌了慌，暗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一個小孩能害到她啥事，她撇去心中的怪異，道：

「怎麼還沒動靜呢？要我親自下來拉嗎？還貪玩不肯回去明個我見到你爸爸媽媽我就跟他們說去，說你沒事放了學都在幹些什麼！」她老遠就聽到了小孩嘰嘰喳喳的聲音，這裡到底是河，不安全，幾年前漲潮時老王家孩子就不幸折在了這裡，河裡不幹凈，住的近，到底也要留幾分心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