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雲里霧裡

聽著揪心的哭喊聲，我側過頭把心一橫，隱沒在遠處的樹林。

林中不斷飛起驚鳥，不過這樣也好，算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方向，只要有人從樹林經過，必然會驚起一陣飛鳥。

我順著飛鳥一直向北追去，不知不覺穿過了樹林，眼前是一條小溪，對岸就是一片果園，目力所及之處哪裡有什麼人影，這次可是連飛鳥也看不到一隻。

我俯下身將頭部埋在水裡，冰冷的溪水沖刷著臉上的灰塵，當我出水的一剎那，借著水面的反射，看到一位瘦弱男人站在我身後。

他沒有說話，一直凝望著我，就像一個木偶。

我緩緩轉過身，拂了拂濕漉漉的頭髮，眼前之人正是那位小鬍子帥哥，他不再壓低帽檐，而是勇敢的直視著我。

「雖然是你救了我，但我仍不會出言道謝。」

小鬍子男人用那奇怪的嗓音說道：「你已經洞悉了一切？」

我吹了吹濕漉漉的劉海：「我是該叫你尚先生，還是叫你上杉小姐？」

小鬍子男人居然委屈的想哭，這可令我束手無策。當然，我也知道她哭泣的原因，因為神婆很有可能就是她的親人。

自從第一次見到神婆，我就覺得她和一張相片里的女主人很像，而這張照片正是在上杉家族所看到，所以我斷定，她們之間肯定有著某種關係。

她抹了抹淚水：「衛先生，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我嘴角微微上揚：「很簡單，第一次見面你就壓低帽檐躲著我，如果不認識的話，不可能如此緊張。其次是你的背影，我這人有個習慣，凡是我熟悉的人，背影都會給我留下深深的印象，其實你最失敗之處就是身上的香水味兒，想不被我認出都很難。」

她緩緩揭去唇上的鬍鬚，露出美麗的容顏：「衛先生真是高明，我說過，咱們還會再見，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我笑著搖頭：「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們上杉家族精心布下的局，目的就是讓我查清阿亞拉大神的詛咒。」

上杉美露出一記迷人的笑容：「還請衛先生原諒，當今之世除了你，可能再也沒人有這個能耐。」

「可我不喜歡這種方式，你們上杉家族真把我衛天佑當成猴兒耍？」

上杉美直接跪在地上：「衛先生，請你一定要幫這個忙。」

有時候我挺佩服上杉美，說跪就跪，就像現在這個場景，地上一堆亂石，這一跪就是男人也未必受得了，更何況一位嬌滴滴的大姑娘。

我對上杉家族還真是有些氣憤，不過也隨著上杉美這一跪而化解「你先起來，和我說說你的理由。」

上杉美站起身：「我身為異國之人，其實本不該參與此事，可事情已經殃及到了上杉家族，我不得不挺身而出。」

「你們上杉家族是匈奴後裔？」

上杉美點點頭：「那位神婆是我姑姑，十五年前便來到這裡居住，她平時總是胡言亂語，說那個古老的詛咒一定會殃及後人，她要守在這裡，為我上杉家族盡一份力量。」

「那你們為何不早一點通知我，而是以這樣的方式來騙我？」

面對我的質問，上杉美這才道出實情。

上杉家族屬於異國之人，而且這件事情又發生在國內，詛咒一出必然血流成河，而且死的都將是國人，就算真的查到真相，恐也會落個賣國賊或是漢奸的名聲。所以上杉家族才會以贈禮物的方式來暗示，如此一來就不會被人誤解。

這麼一來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在上杉家族為我如此考慮的份兒上，這個心坎兒也總算過去了。不過他們仍是低估了我，這個理由漏洞百出，連鬼都不會相信，我衛天佑豈是那麼容易受騙「那個小女孩也是你們指使的？」

「我不知道什麼小女孩。」

「那我可以告訴你，讓小女孩前去龍城找我的人正是你的姑姑，如果這一切都是你的主人所安排，你當然不會知道。」

上杉美向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望著我：「不會的，絕不會這樣，主人怎麼可能騙我？」

我到現在都很疑惑，上杉家族煞費苦心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想根除詛咒，還是另有什麼企圖。如果是根除詛咒何不在一年前求我，而是要犧牲同樣血統的匈奴後裔。

這件事越來越蹊蹺，所以我不得不問個明白「你去保長家到底為了什麼事？」

上杉美猶豫了很久，原來保長吳長發也是匈奴後裔，之所以找他就是為了我，她讓保長答應我一切條件並無償的配合。

這就像晴天一記霹靂，瞬間推翻我之前的推斷，保長若真是匈奴人，不可能殺死神婆，更不可能對我下手。何況那吳家祠堂牌位所供，分明就是大月氏的後裔。

上杉美又道：「對了，我聽保長說，這察漢爾河村的吳姓人士共有三家，分別為匈奴血統、大月氏後人和少量滿族。」

我恍然大悟，按理說吳家乃是大月氏後裔，就算詛咒顯靈也不至於傷害自己的族人，如此一來也就說的通了。

既然不是保長殺的神婆，還有一個男人的嫌疑最大，就是那位探頭探腦在神婆家差點兒和我撞個滿懷的男人。

就在我回憶之時，發現上杉美的眼神有些異樣，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她再次跪在堅硬的石頭上：「對不起衛先生，是我不好，是我騙了你。」

一個人的眼睛絕不會說謊，就像現在的上杉美，她的眼裡滿是悔恨，就像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我仍舊將她扶起：「算了，我不會介意，而且我對這件事情也很感興趣。」

上杉美哭得很傷心，而我總是覺得她和平常不一樣，又說不出那種感覺。

她強烈要求和我一起追查此事，我也拗不過她。只是那潛在的危險就像一顆毒瘤，不除總是不痛快。

上杉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主動提出去李寡婦家守株待兔，這樣多少會有些收穫。

李寡婦家。

火勢已被村民撲滅，保長唉聲嘆氣很是後悔。

馮若琳發瘋一樣的沖向保長，那種氣勢簡直就是要拚命。

冷月和雞眼明也是控制不住情緒，雙方一言不合竟然打了起來。

這些村民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不出片刻全被打翻在地，若不是李寡婦在一旁求情，冷月這丫頭可能會把這些人全部殺掉。

保長落入馮若琳的手中不但沒有求饒，反而慷慨求死。

「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保長並沒有畏懼，勇敢的抬起頭：「人不是我殺的，如果姑娘硬要把這個罪名扣在我的頭上，我吳某人也無話可說。」

馮若琳並沒有對保長下手，而是選擇放了他，因為她知道，保長並沒有說謊，既然不是被他所殺，還能有誰？

雞眼明則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在廢墟里到處搜尋，一無所獲之後，悲聲道：「完了，老衛死無全屍，連骨頭渣子都沒了。」

馮若琳迅速奔向廢墟，仔細搜尋了一陣，忽然面露喜色，接著咳了兩聲：「對不起了保長，方才是我們不好。」說完向那些受傷的村民鞠躬賠禮。

保長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帶著眾人一瘸一拐的離去。

「馮大法醫，你幹嘛放了他們？」

馮若琳擦了擦淚水：「天佑沒死，這房子里根本就沒有人。」

「真的！」雞眼明高興的像個孩子。

他們沒有質疑馮若琳，畢竟她可是一位法醫，對於這種因爆炸而死亡的人來說，現場起碼得留下人體組織，而這個廂房根本什麼也沒有留下。

李寡婦也滿心歡喜，主動問道：「衛先生真的沒死？」

「放心吧！我不會看錯。」

這位婦人皺了皺眉頭，很快便一聲不響的返回屋內。

我和上杉美在附近埋伏到夜幕降臨仍是一無所獲。正準備前去和馮若琳會合，一道黑影從窗戶而出，瞬間消失在黑夜。

今夜的月亮格外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位黑衣人並非馮若琳，也不是冷月，看起來更像是李寡婦。

一個寡婦怎會有如此身手，看來這察漢爾河村真是藏龍卧虎。

我相信，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祠堂，能否揭開一切謎團就在今夜。

我剛打開房門進入屋內就與雞眼明這個冒失鬼撞到一塊兒，氣得我罵道：「你他娘想死啊！總是這樣冒冒失失。」

雞眼明驚叫一聲：「鬼啊！」

「我踹死你這個冒失鬼。」

雞眼明被我踹了一腳，一聲不響的站在原地。而此時的馮若琳和冷月尖叫一聲，同時撲入我的懷裡。

雞眼明怔了半晌，笑著說道：「老衛，虧我為你流了這麼多眼淚，一見面就踹我一腳，你小子太不地道。」我隨手把門帶上，屋中漆黑一片，而雞眼明則是來個助跑，似乎也準備和我來個擁抱，可是我懷裡已經有兩位女人，他若是再撲過來，抱的豈不正是馮若琳和冷月，這個便宜怎能讓他佔了，我摟著兩個女人向旁側一躲，只聽得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雞眼明連門帶人一起飛了出去，直接摔在屋外。

雞眼明樂極生悲，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我們則是一陣大笑，惹得雞眼明罵罵咧咧，所有怨恨都發泄在我的身上。

馮若琳也是高興過度，感覺到失態趕忙離開我的懷抱，好在黑暗遮蓋住了一臉紅霞。

雞眼明罵了一陣，忽然看到兩條細長的腿就站在面前，仰起頭望去，一位戴著禮帽的女人正站在面前，雞眼明雙手撐地，很瀟洒的直立而起：「我說老衛去了哪裡，原來是和日本妞兒約會去了，虧我們在這裡為你傷心流淚，你這樣做對得起誰？」

馮若琳和冷月望去，屋外確實多了一位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看起來很眼熟，經雞眼明這麼一提醒，可不正是船上的那位日本女人。冷月倒是沒什麼反應，馮若琳則是冷笑一聲：「我說你這麼晚才回來，原來是和這個女人鬼混，自己說過的話難道是放屁不成？」

我確實當著馮若琳的面說過，不和上杉家族的人在這件事上通氣，此一時彼一時，上杉美自己找上門來，又不是主動聯繫。為了澄清自己，我主動追上氣哄哄的馮若琳：「你先聽我解釋，今日爆炸是上杉美救了我，關於阿亞拉大神詛咒一事又有了變數。」

雞眼明可真不是個東西，八成是為了報復那一摔之仇，竟然小跑著跟了上來：「還解釋什麼，這個日本妞兒壓根就沒走，這隻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說不定還來個金屋藏嬌呢。」

馮若琳本來還想聽我解釋，聽雞眼明這麼一說更加氣憤，狠狠甩開我的手，朝著祠堂方向而去。

冷月瞟了瞟那位日本女人：「你若是敢耍什麼花樣，我可以用人頭擔保，你肯定回不了日本。」

上杉美已看得出，這些人很排斥自己。

我正要追出去的時候，上杉美問我一個問題，馮若琳就是我口中最愛的那位女人。而我則是搖了搖頭，還是主動追了出去。

快到祠堂的時候總算是把馮若琳追上，不過我並沒有去解釋，因為眼前的一切根本就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槍聲打破了寂靜的村莊，兩伙不明來歷的人發生了激烈交火。

我們藏在遠處偷偷望去，雙方交火人數著實不少。

上杉美似乎很激動，正要躍出的時候被我一把按住「外面槍聲密集，現在出去也是送死。」我對上杉美的關心惹起了馮若琳的不滿，站起身就要向祠堂衝去。現在可不是腦子熱的時候，外面槍林彈雨，進入射程範圍必死無疑。我只能將她拽住：「千萬不要衝動，咱們再等一等。」馮若琳對我很冷，堅持要衝出去，還好冷月及時將馮若琳摟住，總算是虛驚一場。

造成這一切的都是雞眼明，拿什麼開玩笑不好，非要拿這種敏感話題，若真是鬧出人命，後悔也晚了。

我們把精力全部放在交火上，借著月光隱約可以看到，一方戴著禮帽，一方沒有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