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做的飯這麼難吃!
躺在炕上好幾日,冷不丁兩腿著地,楚南湘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個跟頭,好在楚南清及時扶住了她。
「二姐!你沒事吧!」楚南清焦急的問道。
「無礙。」楚南湘擺了擺手,適應了一小會,走向屋裡那個陳舊的衣櫃。
三日前的那件弄髒了的衣裳,早被娘洗好晾乾疊進陳舊的木柜子里。
鄉下的女孩子們,一年也穿不上幾件新衣裳,尤其是像南湘一家人的地位,即便是春節也落不到新衣裳。
楚南湘的這件染成淡藍色的粗布衣裳,是去年姑姑李蘭給的兒時舊衣裳,莫不是孫鳳家生的是個小子,還真輪不到楚南湘和楚南清手裡。
舊是舊了些,好在楚蘭穿剩下的衣裳沒什麼補丁,穿在身上,更顯得楚南湘精緻的小臉上多了一絲眉眼清亮,雖談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清新好看。
屋裡的那面銅鏡,是當年田穀嫁到楚家時,帶來的嫁妝,這也算是這間屋子裡唯一值錢的物件了。
楚南湘站在銅鏡前,仔仔細細的打量打量自己,小臉精緻卻也病態的蒼白。
對著銅鏡,楚南湘簡單的紮好還未及腰的長發,拿過那條四指寬,跟衣裳同為淡藍色的腰帶,緊緊縛扎在她那纖細得不贏一握的腰上。
似乎誰若是在她的腰肢上輕輕那麼一掐,都能把它掐斷。
鄉下的女孩不講究什麼盛裝打扮,簡單幹凈就好。
一切打扮得體后,楚南湘亭亭玉立的站在銅鏡前,左瞧瞧右瞧瞧,滿意的點了點頭。
「走吧。」楚南湘轉過身拉起楚南清的手,笑盈盈的往房門外走去,按照原主的記憶,幫著楚南清一起喂院子里的雞鴨鵝。
大伯娘孫鳳已經很多年沒再沾過灶台,今日這麼一上灶給全家人做飯,倒是把她難為得出了一身的汗。
在這個年代,像楚南湘這種平常人家,每日也只吃兩頓飯,一頓是巳時三刻左右(上午十點),一頓為酉時一刻左右(下午四點)。也只有富貴人家,才有一日三餐的習慣。
今日孫鳳張羅做飯,過了巳時,已經接近午時了,才把早飯端上桌。
出海打魚的男人們,早已是餓的前胸貼著後背,李氏也氣得七竅生煙。
「我說老大媳婦,叫你做個飯,你就從卯時(早晨五點)給我做到午時?」主管家務的李氏,見今個男人們餓著肚子,坐在院子里等飯,氣得原本就黑的那張枯臉泛起了紅色。
見自己媳婦被罵,大兒子楚海連忙擺手道:「好了娘,飯都端上來了,趕快吃飯吧。」
李氏氣得拉著臉,重重的把碗擱在桌子上,沒好氣的說道:「吃飯!吃飯!吃飯!真生不起那氣,這麼大的人了,連個飯都做不明白,娶你幹啥來了?」
孫鳳被罵得心裡不爽,卻不能張口還嘴,只能把氣撒在站一旁分碗筷的楚南湘和楚南清身上,「你們倆站著幹啥呢?不知道幫忙端菜啊?沒一點眼力見。」
楚南湘蹙眉,她此時正看見大堂哥楚鐵柱,正坐在桌旁,滿眼得意的看著她們。
從前的楚南湘什麼樣她不管,如今她是楚南湘,她是不會這麼慣著孫鳳娘倆毛病的。
隨即楚南湘仰起脖子,不卑不亢的看向孫鳳說道:「大伯娘,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跟三妹手裡都有活,你再看看大堂哥,他倒是閑得慌。」
原本也只是想訓斥訓斥楚南湘和楚南清這兩個小丫頭,找一找優越感。
見如今,連楚南湘都敢張嘴噎她,氣得孫鳳不顧楚川的在旁,指著楚南湘罵道:「呦呵?臭丫頭,你還長本事了!跟誰頂嘴呢?」
這會,楚南清真的害怕了,躲在楚南湘的身後,偷偷拉著她衣袖,嘴裡喚道:「二姐...二姐...算了吧...」
楚南湘眸光黯淡下來,她心疼自己的妹妹和娘。
這麼多年了,她們受孫鳳多少欺負,受過多少氣,才能像如今這般逆來順受?
孫鳳見楚南湘蔫了,以為她怕了,仰起脖子,目光咄咄逼人的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上好幾頭的小丫頭。
平日里被自己欺負慣了的人,今日敢頂嘴,這讓孫鳳這個大伯娘的威嚴,受到了極大挑釁,必須壓一壓她的勢頭。
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在這個院子的女人里,除了李氏和楚蘭以外,還有第三個女人挑釁她的權威。
結果,楚南湘卻一番常態,眸光淡漠,依舊不卑不亢的說道:
「沒跟你頂嘴,難不成我在跟鬼頂嘴么?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嫁來的外人而已,又不是楚家人,有什麼資格在這搖唇鼓舌?」
孫鳳聽得獃滯一剎,這還是那個平日里被欺負慣了的楚南湘嗎?
院子里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今日楚南湘是怎麼了?從前那麼乖巧聽話的她,今日怎麼敢公然忤逆長輩了?
威嚴受到了挑釁,孫鳳氣得擼起袖子,作勢要掄起木頭飯勺,去打楚南湘。
可老太爺和楚川在旁,孫鳳卻又不敢,只能氣憤的看向李氏,喘著粗氣說道:
「娘!你看看這丫頭,都說的什麼怪話?咋的?嫁到你們楚家十多年了,到頭來我還是個外人?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嗎?若是覺得我多餘,明個我就回娘家!」
見事情鬧到不好收場的地步,家裡的老爺子楚懷山用力拍了拍桌子,不高興的說道:
「吵吵啥啊?我說老大媳婦,你這麼大的人了,小孩子說的話,你也當真?趕快盛飯去!還有那個誰,鐵柱,你也幫你娘去,這麼大的小子,沒有一點眼力見!」
本來還打算偷偷的多拿一塊黑麵餅子的楚鐵柱,見爺爺都發話了,不高興的「哦」了一聲,耷拉著肥碩的腦袋,往伙房走去。
楚川心裡對孫鳳這個嫂子不滿,可明面上卻歉意的對楚海說道:「大哥,小孩子說的話,你別忘心裡去。」
同為一個家庭長大,楚海卻是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明面上不在乎,可心裡卻記恨著楚南湘,儘管她還只是個孩子。
延後了一個時辰的早飯,就在這個不大高興的氛圍里開始了。
楚家的早飯,依舊是男人們坐一桌,女人們和孩子坐一桌。
男人們要外出趕海,體力消耗的大,自然吃的要比女人這一桌要多一點,相反女人那一桌,每人每頓飯吃多少,都由李氏來定量。
孫鳳有娘家接濟,倒是隔三差五的能帶兒子躲在自己房裡偷偷吃獨食。
就可憐了楚南湘和她的哥哥、妹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頓頓吃不飽。
老爹能打獵,而打來的獵物,卻要先過一遍李氏的眼,才能進縣城裡賣掉,楚南湘幾個孩子,連吃口肉都難。
可楚川也老實,竟真的不會偷偷覓下錢,賣的錢如數充公。
楚南湘真的不知道她這個爹,是愚孝還是真的傻!
男人們那一桌子開動了,女人和孩子這桌,才緩緩拿起筷子。
辛苦勞累一早上的楚海,剛吃一口豆羹,便立即吐到桌子上,不滿的大聲埋怨道:「呸!呸!這豆羹惡苦惡苦的,是人吃的嗎?誰做的這是?豆羹都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