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二小姐
剛下過雨。
黃土路上泥濘不堪。
一輛黑色轎車緩慢開過。
嶄新的輪胎瞬間被黃泥侵染,車身被甩了無數泥點子,兩道深深的車輪印留在車后。
「錢媽,前面那座山就是明山。這邊還沒開發,山路不太好走,您老多擔待」司機小心地看了眼後視鏡。
鏡內的女人正在閉目養神,一身絳紫色的盤扣旗袍,脖子上戴了一串白色珍珠項鏈,不說話時有些嚴肅,渾身透著一股城裡人的氣派。
她叫錢秀,是沈家保姆,也是沈家大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
這次沈家家主特意指派她來明山接二小姐沈沐曦回京,可見她在沈家的地位有多高。
錢秀並沒有因為他的話睜眼,僅是鼻子里發出一聲「」音
司機湊趣道:「錢媽,二小姐為什麼要住在這?」
但錢秀僅是冷哼一聲,「沈家的事也是你能打聽的?」
平淡的聲音透著威嚴,司機心中一驚,不敢再多嘴.。
***
正值初春,山路兩邊布滿了苔蘚,尤其在雨後更是綠得純粹,透著一股青草的清香,但錢秀此時顧不上欣賞。
這段山路坑坑窪窪,車子顛簸得猶如坐船。
她強忍著暈車,心中略感煩躁。
終於在晃悠得快吐前,車子停下了。
司機熄了火,小心且恭敬地說:「錢媽,車子上不去了。」
錢秀壓下胸口翻滾的噁心,睜開雙眼。
前面是一座高山,僅有一條小窄路通往山上。
她抿了下嘴,心中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坐這破車了!
但很快這種暗喜就變成了惱怒,車外的土路鬆軟泥濘。
一下車,皮鞋底就沾上了厚重的黃泥。
她臉上看似平靜,但是心裡在滴血。
這雙鞋是大太太送她的,非常昂貴,平日里她都不捨得穿。
都是這個該死的「喪門星」,否則她也不會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作為沈家為數不多的老人,她對沈沐曦是又害怕又厭惡。
因為沈沐曦一直是沈家禁忌,一出生就不會哭、不會笑,被沈家人稱為「怪物」。
長到六歲時,她父母又不幸車禍身亡,便有算命的人說她命中帶煞,克父克母克全家,因此家主便以她『骨骼驚奇被高人看上』為由,送她出京習武。
這次要不是高考,她必須回京參加,沈家早就忘了家裡還有這麼一位流放在外的二小姐。
***
沈沐曦住的地方是一個偏僻落後的村子,位於明山半山腰,崎嶇的山路被人細心地鋪上石板,不難走,就是海拔有點高。
錢秀幾乎是司機攙上來的,一直維持的高貴形象被毀得一塌糊塗。
緩了很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去前面打聽虛空子的住處!」
村子規模不大,放眼望去也就十幾戶人家,一眼能望到頭。
村口立了一塊一人高的石碑,上面刻著「明山村」三個繁體大字。
強勁有力,透著一種莊重的年代感,古樸。
村子家家戶戶養家禽,一路看去,各色羽毛混著糞便隨處可見。
錢秀好不容易壓下的噁心再次翻滾,彎腰乾嘔了半天,渾身顫抖形象全無。
司機有些擔心,「錢媽,您沒事吧?」
但被她斜了一眼,「快去——就說京城沈家來接沈沐曦!」
司機神色一斂,訕訕閉嘴,避著這些動物糞便向村口走去。
「你找誰?」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石碑後傳來。
司機聞聲看去,石碑後面蹲著一位正在挖野菜的小姑娘,一隻土黃色的狗正懶洋洋地趴在她旁邊打盹。
小姑娘站起身對他揚起一個淳樸的笑容。
她身上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校服,上面還寫著明山鎮中學字樣。
司機立即上前打聽虛空子的住處,但小姑娘歪著頭,眼中露出一絲疑惑,「我們這沒有這個人!」
「不對啊!地址就是這,那你知道沈家二小姐嗎?我們是京城沈家人……」
司機急了,這要是走錯路耽誤沈家行程,他在川市的經理位置肯定被擼。
小姑娘更疑惑了,「我們這裡沒有姓沈的人。」
「怎麼會?你再好好想想……」
此時,錢秀也顧不上噁心,快步走來,「你確定這裡沒有姓沈的?」
她的口氣很沖,把小姑娘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地縮了一下。
這時,那隻打盹的土狗突然站起,擋在小姑娘面前對她呲牙。
錢秀臉色泛白,身子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
小姑娘緩過神,彎腰拍了拍土狗的頭,回道:「這裡沒有姓沈的人。」
土狗收起警告,搖了兩下尾巴,又趴回原來的位置。
「錢媽,地址會不會錯了?」司機猶豫地問,卻遭到一記冷眼。
錢秀從皮包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