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恨意
空氣中瀰漫著滾燙的濃煙,廢棄的輪船停靠在無人海岸的邊界線,周遭是船體被燒發出的噼里啪啦聲音,火光逐漸升高,無情地卷著火舌肆無忌憚地吞噬一切。
蘇雲錦猛的嗆咳一聲,混合著濃煙的空氣灌入她的鼻腔以及肺部,燒的灼痛。迷迷糊糊間,她看見周圍都是亮的驚人的火光,熊熊燃燒著。
昏迷過去的最後情景,是她剛拿到了白玉獎的最佳女主角,站在頒獎典禮上致辭,面前是黑壓壓的人群,所有人帶著欽佩的目光看著她,主持人更是一臉熱切地介紹著她的過往經歷。
二十六歲的年輕影后,這樣的高光時刻,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
蘇雲錦笑意盈盈地望向台下,餘光猛的一瞥,在陰暗角落裡看見不同尋常的目光。
可是那時她沒注意,稍是略過去就忽視在腦後,直到下台之後準備離開,卻在拐角處突然被人蒙住了嘴。
剩下的……剩下的……
腦子昏昏沉沉,被吸入的氣體更是將她整個人拖向黑暗深淵,蘇雲錦剛想爬起來,腿上卻傳來劇烈的疼痛,痛的她慘叫一聲,剛支起的身子又跌了回去。
她的腿……她的腿怎麼了?
蘇雲錦心下一陣悚然,涑涑地轉過身,卻見原本白皙如玉的小腿,此時已經呈現出詭異的外翻弧度,那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正常人類的雙腿——那是被強行用重物毆打后的結果。
從膝蓋處外翻,鮮血淋漓,成功讓她所有想逃生的念頭斬斷的一乾二淨。
蘇雲錦心下一片絕望,不禁嘶聲喊道,發出的聲音卻極為小聲:「……咳……咳咳……有人……咳……嗎?」
這是一片寬無邊際的海域,被黑暗吞噬著不清一切物體,黑沉沉的,除了海水嘩啦啦沖在沙地上的聲音,以及噼里啪啦發出聲音的火焰,照亮整個船體,便空無一人。
到底是誰?是誰要將她從台下劫走,不遠千里就是為了害死她?
活了二十六年,蘇雲錦第一次這麼直面迎接死亡。
不同於演戲劇本,這是一場真真正正的謀殺。
眼淚大顆大顆匆她眼底滾落,蘇雲錦不死心,十指攀附著游輪上翹起的甲板,企圖離火焰遠一點。
身後突然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這聲音如同天籟之音,一下燃燒起來了蘇雲錦所有的求生欲,她迫不及待地轉頭,沙啞著聲音出口:「求求你,救救……」
話音在看見面前的人時戛然而止。
蘇雲歡站在她身後,不同於她的狼狽,她化著淡妝,頭髮用心打理過垂在肩上,穿著與她同款的禮服裙,手上拿著的,正是那個不久前她捧著的獎盃。
蘇雲錦瞳孔驟縮。
看見她這幅不可思議的模樣,蘇雲歡只覺得很是暢快。
她走過來,不疾不徐地說道:「求求我?哈,姐姐,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你求我。」
「我目中無人,高傲自大,清高不可一世的姐姐,沒想到有一天,也會狼狽地爬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求我?」
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音,火光衝天,蘇雲歡就在這種奇異的景象中走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帶著蔑視。
而後,抬起腿,猛的踩上她的手。
「啊——」蘇雲錦猛的發出凄厲的慘叫。
鮮血從她的手上湧出來,劇痛順著手掌沿入四肢百骸,那瞬間蘇雲錦恨不得就此暈過去,十指連心,每一根都痛徹心扉。
似乎面前的場景極大地取悅了蘇雲歡,她終於放開了腳。
「……是你。」蘇雲錦用力喘著粗氣,十指顫慄著,蒼白著一張臉抬起,看向蘇雲歡。
蘇雲歡好笑地看著她,反問:「不是我的話,姐姐認為我會救你嗎?」
「……為什麼。」疼痛讓蘇雲錦的意識有些模糊,她咬住舌尖,強行讓自己清醒一點,看著面前刻意打扮過的女人。
她從來沒有……對不起她。
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電閃雷鳴間,蘇雲錦終於回想起在台上那不同尋常的目光,正是蘇雲歡!
蘇雲歡噗嗤一聲笑出聲,眼底帶著憐憫:「姐姐,我真是可憐你,要死了,還被蒙在鼓裡。」
「你好天真吶,讓我好羨慕。可是這樣的天真,這樣的生活,本來應該是屬於我才對!」說著,蘇雲歡眼底猛的迸發出強烈的恨意,將獎盃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頭上。
隨後拽過她的頭髮,強行扯上來,逼近她,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姐姐,你不知道吧,其實你根本不是蘇家的女兒,你做的這一切都是蘇家為了讓你給我鋪路。」
「你想當影后,我偏不讓你當。憑什麼好事都被你佔盡了,你不過是個冒牌便宜貨,真以為穿兩身好衣裳,就是真的大小姐了?」
惡毒的話語以溫和的方式說出口,其造成的後果不亞於原子彈爆炸。蘇雲錦猛地變臉:「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不然為什麼從小到大你和爸媽長的都不像,為什麼媽對你那麼壞啊,都是有原因的。蘇雲錦,我真可憐你要死了還稀里糊塗,不瞞你說,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我們策劃的,過了今晚,你死了。我,代替你活著。」
「蘇雲歡!」蘇雲錦猛的凄厲大喊,掙扎著,卻怎麼也不能掙脫。
她的雙腿被折斷,她的手被踩傷,而她只能被人屈辱地拽住頭髮,聽著那些噁心的真相。
「沒關係,你很快就要死了,死在這座游輪上。你放心,你死了之後我肯定會給你多燒紙錢,畢竟姐妹一場,」蘇雲歡放低了聲音,湊近她,「總不能讓你在那邊也被賣給男人。」
蘇雲歡放開了她的手,將那個沾滿血獎盃隨手丟在了她旁邊,冷笑一聲,就要離去。
劇烈的恨意在蘇雲錦胸口翻湧,棋子,利用,偽裝,一切一切,天旋地轉,在她耳畔嗡鳴著,像厲鬼,要拽她入深淵。
那一瞬間,蘇雲錦也不知道那裡來的力氣,竟然用那一雙殘破的手,瘦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她猛的撲在蘇雲歡身上,將她箍住,聲音尖的發厲。
蘇雲歡猝不及防,驚呼:「蘇雲錦,你幹什麼——」
「陪我一起下地獄吧!」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她挾持著蘇雲歡,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已經燒的搖搖欲墜的甲板,猛的撞了過去。
甲板不堪兩人的重量,發出沉悶的叫喊,在蘇雲歡聲嘶力竭的驚呼以及不顧一切的咒罵聲中,咔嚓一聲,徹底斷落。
借著火勢,兩人一同落入深不見底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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