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接風宴
天色漸暗，常乾在沈小荷的再三催促下，才不情不願地來到飯堂。
這裡已經簡單布置了一番，裡頭掛了不少燈籠，因此看起來亮堂堂，完全不像是傍晚。
考慮到人太多，到時候取食物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沈小荷又叫廚娘和工人一道幫忙，把飯堂中間的桌子擺成「口」字形，擺了四十多個盆子，裡頭有各類食物，糖水和小吃。
因為先前常乾看到那頭牛的時候，特別義憤填膺，所以這會兒過來的時候，有些小尷尬。
杜敏章說服道：「老師，你別多想，朝廷是有令不得私自殺牛，可那麼多牛，若是病了老了，鐵定擺脫不了進鐵鍋的下場。你自己想想，京城郊外那連綿不絕的耕地，那麼多牛呢，想也知道，最後全都進了那些達官貴人的肚子。」
「嗯。」常乾悶悶地應道。
其實他也知道，很多朝廷條令不過是空頭白話，只是拿來約束普通人的，但那些身份高的人都是直接無視。
「來來來，常夫子，你是今天的主角，你得坐在最顯眼的地方。」沈小荷見常乾過來，立刻熱情地招呼。
看到常乾這個老古板願意「同流合污」，她心裡還是挺有自豪感的。雖然她沒有惡意，但打擊挫敗這些文人的傲氣，還是一件挺爽的事。
而常乾先前冷靜了許久，想到沈小荷家世這麼差，長相普通，脾氣火爆，看起來挺平凡的，貌似沒有什麼可取之處。
但裴炎向來睿智，是個有分寸的聰明孩子，不可能輕易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農家小丫頭給迷惑。想來，沈小荷身上怕是多多少少有些優點，不然也不會讓裴炎如此上心。
工人們收工之後，便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飯堂。很快，這空曠的飯堂變得熱鬧起來。
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常乾，對著烏泱泱一大片工人後，感覺更不安了。
但很顯然，杜敏章的適應能力不是一般的強，才來了不到一天時候，就已經老神在在。不知道的人，看他那神情，還以為他原本就是錦繡山莊的成員之一呢。
眼看著人差不多來齊了，除了那些巡邏值班的人，這裡大概還有兩百七十多人人在場。沈小荷忙擺了擺手，工人們見狀，立刻噤聲，全都變得安安靜靜。
杜敏章看工人們這麼聽話，低聲在常乾耳邊嘀咕道：「老師，這兒的工人一個兩個都挺聽話的呀，竟然這麼配合，看起來像是接受過軍隊管理一樣。」
沈小荷站在顯眼的地方，先是往四周環視一周，而後才準備開口。畢竟這裡空間大，人又多，還不存在麥克風和擴音器什麼的，因此基本講話是靠吼。
「各位家人們，晚上好。」
沈小荷話一停，所有工人立刻鼓掌，震耳欲聾的鼓掌聲把杜敏章嚇得一愣一愣，不明白大家這是在幹嘛，忙問小六這是怎麼回事。
小六低聲說：「忽略吧，這個鼓掌沒什麼特別意思，不過就是調動氣氛，讓大家活躍點而已。」
沈小荷繼續吼道：「今天，我們山莊來了兩位新朋友。未來一段時間，他們將和我們一道生活。現在，讓我們熱烈歡迎兩位夫子的到來，大家掌聲響起來。」
更加熱烈更加持久的掌聲劈里啪啦響了起來，常乾只覺得自己耳朵嗡嗡嗡，猶如耳邊出現了一個馬蜂窩。
沈小荷示意大家安靜，接著說道：「這位是常乾常夫子，下面有請常夫子和大家聊兩句。」
常乾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和這麼多泥腿子同處一室，而且還是兩三百個泥腿子，覺得有些不自然。因為他從來沒有跟這種階層的人群溝通交流，所以他壓根不知道說什麼。
「看來是大家的掌聲不夠熱烈呀，來，讓常夫子感受下大家的熱情。」沈小荷繼續喊話。
劈里啪啦的掌聲再次響起來，大家彷彿是失去了痛覺一般，狠狠地鼓著掌，常乾甚至可以看到離得近的幾人眼睛瞪得大大，嘴巴抿得緊緊，脖頸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常乾學著沈小荷剛剛的樣子，輕輕擺了擺手，原本震耳欲聾無比嘈雜的鼓掌聲立刻消失，偌大的飯堂變得鴉雀無聲。這反差之大，實在是太鮮明了，要不是常乾親耳所聽，鐵定會以為剛剛那鼓掌聲是錯覺呢。
「大家好，我姓常，今日來到此地，和大家同聚一堂，也算是緣分。我雖然是個講究人，但還算謙虛，若是以後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提出來。當然，你們也不用特別優待我，就把我當鄰家老頭兒看待得了。」
常乾說完這段話后，沈小荷啥都沒說，啥都沒做，工人們又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沈小荷擺手，飯堂再次安靜下來。「好，常夫子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看來大家很喜歡呢。接下來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次比較年輕的，就是杜敏章杜夫子。」
熱烈沸騰的掌聲再次響徹四周，已經打好腹稿的杜敏章正準備來個慷慨激昂的發言，沈小荷卻大聲喊道：「接下來，就讓我們一同為兩位夫子接風洗塵。考慮到大家要幹活，不能喝酒，那就以茶代酒，敬二位夫子一杯吧。」
杜敏章……
雖然常乾是老師，他是弟子，但他大小也算是個人物，也不是什麼小蝦米，為什麼不讓他發言呢？這也太欺負人吧！
常乾從來沒見過這麼「隆重的大場面」，有些懵圈，見大家拿著茶杯朝自己敬茶，慌忙拿起茶杯，向四周回敬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接下來，飯堂的身邊熱絡了起來，大家拿著碗，開始自由活動起來。
常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吃法，大家拿著碗，裝上食物后便隨便尋個地方坐下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他暗暗做了一會思想工作，本著「與民為樂」的想法，這才拿著碗筷，效仿其他人一樣去取食物。沒想到，他所到之處，兩米內的工人便自己退開，為他騰出一片空地。
而工人見常乾動作遲疑，立刻說道：「常夫子，你想吃什麼就拿什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們小荷姑娘說了，你是個德高望重從來不發脾氣的好夫子，叫我們所有人必須尊敬你呢。」
常乾感覺一口六十歲的老血要被噴出來了，這個沈小荷堂而皇之給他戴高帽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德高望重從不發脾氣。那樣的話，他以後哪裡還好意思發脾氣甩臉色了。
他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