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病來如山倒

說完，不等金陽點頭，便笑著叫道：「陛下駕到！」「你！」金陽拉住了崔九真的衣袖，叫他住嘴，可已經遲了，宮門被小廝打開，見金陽站在府門前，瞬間笑眯了眼，也不顧禮儀了，滾著爬著向東宮裡跑，一邊叫道：「陛下來了！陛下來咱們太子府啦！」

金陽眼看走不掉了，憤憤瞪了一眼崔九真，繼而被崔九真引進了太子府。

太子府多年沒有整修，這裡衰落了很多，已不現金崇在世時的繁榮昌盛。

物是人非，若是十年前，金崇應該還在這裡，大笑著叫自己吃酒去。

金寶這個名字是金勉臨死前為他最愛的小皇子取得名字，寶，多好的字。

是太宗手中的珍寶。

金陽見那孩子拘謹，便主動開口與他說道：「聽嬤嬤說你時常覺得寂寞，可是真的？」

看見陛下主動與自己說話，金寶心裡十分高興，這一高興，什麼真心話也都對著金陽說出來了。

「有時是感覺孤單的很，陛下可能時常來陪陪金寶？」

說完，眼神充滿期待地看著金陽。

金陽只當做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期待，蹲下身與金寶對視，自顧自說道：「涼州的金安已有四歲了，只比你小了一歲，叫他來宮中陪你，你覺得如何？」

金寶一副小大人摸樣，問道：「金安？是樂夫人的兒子嗎？樂夫人與您勢同水火，怎會讓她的獨子來宮中陪兒臣呢？」

金陽看他這股機靈的模樣，活脫脫像極了小白花世華在世，不由得笑了起來，解釋道：「樂夫人是不願意，可府中能做得了主的人不是她。叫金安進宮陪你，你月瑤姑母求之不得。」

至於為什麼月瑤姑母求之不得，金寶不敢問，而這個不敢問，卻實打實地讓他後悔了一輩子。

三天後，還在睡夢中的金安被他奶奶抱著上了馬車，連夜向京城的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金寶在東宮笑眯眯地布置著金寶的院子，有一個堂兄弟來陪他，他自然是高興的。

唯獨小廝在一旁愁眉苦臉，抱怨道：「我說太子殿下，您這是高興個啥啊？」

金寶不解，埋汰道：「看你這愁眉深鎖，又在說什麼風涼話呢？」

「哎呦，我的太子！您這是又多了一位堂兄弟來與您爭皇位啊，又有何喜之有？」

「金安不是這種人。」金寶信誓旦旦。

金寶只錯在了一點，他篤定了金安不是這樣的人，卻沒有看金安背後的文月瑤。

文月瑤早在金安入宮前就已與金陽見過了一面。

她千里迢迢從涼州一路趕來了京城，差點沒死在半路沙匪的手上，只為前來報道金平去世的消息。

金平是端朝最後的一位王爺，他去世之後，太宗那一輩分的人便徹底死絕了。

但金陽知道，文月瑤千里迢迢趕來京城，能支持她過來的絕對不是為了向自己報道金平的死訊。

文家是有野心的。

面對跪在大殿中的文月，金陽淡笑：金謇放棄了，你還沒有放棄是嗎

文月瑤眼神堅定：謇兒他辜負了我對他的期望，放棄了皇位，讓我文家遭受歸鄉之刑，此生不得入京，但好在樂兒生下了金安，金安是我文家最後的希望。

金陽玩笑般說：我最擅長的就是把別人的希望瓦解掉。

陛下是怎麼想的？

金陽想的到底是什麼，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了。

林靜嫻去世之後，就連崔九真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但也就是在林靜嫻去世后，金陽才真真正正成了皇。

金陽記得金勉在死前對她說的話，他說，陽兒，朕冷。

她當時心裡全是怒火，只以為是金勉矯情，殿里的暖爐燒的是上好的炭火，從早燒到晚，他怎麼會冷？！

但此時，金陽站在萬人之巔，她似乎有些明白太宗說的冷是什麼了。這種寒意從骨子裡滲出來，慢慢席捲了她里裡外外的身子，明明燃著最好的煤炭，穿著最好的皮毛，但這股仿若身處冰窟之中的冷如跗骨之蛆，時時刻刻都伴隨著她。

宮裡最是寂寞，即使這裡是端朝上下最為富麗堂皇之所，美似仙境，但這些不過是給外人看的罷了。

只有生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寂寞到極致的滋味。

金寶覺得寂寞，金陽何嘗不覺得？只是不說出來罷了。

有時她會想，當年離開澤朝回到端朝奪位，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她把自己的疑問告訴了崔九真。

崔九真說：陛下因為當初進了城，才有了您今天這樣的偉業。

十年後，又是一年冬天，大雪紛紛揚揚撒在人間，皇宮蓋上了一張雪白的被子，宮裡頭的小丫鬟高興壞了，興奮地在假山裡跑進跑出打雪仗，整個皇宮裡的人都在迎接冬天的第一場雪，但金陽卻在初雪的這一夜倒了下去。

她金家人身子骨向來就不好，想當初太祖五十幾歲就駕鶴西去，太宗金勉更甚，僅僅活了四十幾歲便倒了下去，到了高宗金崇，那更是年僅二十幾歲便駕崩了。

這風水輪流轉，終於挨到了金陽頭上，前幾天她還與崔九真在城西練兵，看到京城蕭瑟的模樣，興緻沖沖地說等來年春天帶崔九真去漠北看看迎春花。

結果一場雪下來，說倒下就倒下了。

金陽是半夜出了事，小丫鬟當時正在打盹，忽的聽到殿內傳來一陣咳嗽聲，起先還沒有在意，之後咳嗽聲越來越大，到後來，本來還劇烈的咳嗽聲戛然而止，小丫鬟這才意識到不好，連忙推開門沖了進去，龍床之上一片狼藉，皇帝一臉漲紅，嘴角還遺留著黑紅色的血跡，一臉蒼白趴在地上，如果不是觸到鼻尖還有微弱的呼吸，小丫鬟幾乎都以為皇帝駕崩了。

「傳太醫——傳太醫——」

金陽醒來已是晚上，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床邊的崔九真，他抵不過睡意，就這麼趴在她身邊睡去了。

「醒醒。」

她輕輕推著崔九真，他醒了，不由分說的把手搭上了金陽的手上，不知是在騙金陽還是在騙自己：「陛下，您會沒事的。」

從崔九真掌心傳來的溫度讓金陽笑了起來。

金陽默聲笑著：她這一生，求父皇之愛不成，求母妃憐惜不成，至今，身邊也只有崔九真一人了。她不欠世華什麼，世華的孩子，她將他細心撫養，想來金寶如今已經成年，她也終於可以把這個擔子卸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