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易冷

煙花易冷

「赤。」

閆傾離開我的那年我剛滿二十歲,現在看來那時候的自己依舊是朦朧的青澀少年,不然也不會對沒有可以期待的愛情念念不忘,當時閆傾走的時候依舊是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丟給我一句:「我不夠好,不適合你。」現在看來,我們都會成為平凡的小人物,上天或許已經過早的為我們安排了一切,我們一直在固執的追求著與眾不同,追求的與相愛的人至此一生在流逝的歲月中搖搖欲墜。

我曾那麼愛她。現在我前後又遇到過幾個女孩子,卻沒有這樣的勇氣可以說出「我那麼愛她」。年少最大的好處就是很多時候我們可以不顧一切、不顧後果的去愛。

「橙。」

母親還在我身邊的時候會常常對我念叨自己和父親的愛情,不是愛情,準確的來說應該說是婚姻,是她心裡的枷鎖。她恨那個男人卻因為我一直與他相守在一起,母親說她和父親成親的那天坐在床上看見父親揭蓋紅蓋頭后就淚流滿面,雙眼朦朧的看不清雙喜紅蠟燭。紅燭淚,註定兩個人沒有可以交集的共同點,不論是因為家庭還是因為胡亂湊數解脫寂寞,兩個人無所謂的在一起了。

母親不止一次說過,她恨那個男人。我的家裡於是常常不太平,我是個懦弱的孩子,每次父母只要一吵架、打架我就坐在一旁哭,左鄰右舍開始都很好心的出來勸架,後來見的多了,也就很習慣的出來瞅一眼然後使勁關上窗戶順便再罵句:「每天吵怎麼不去死。」我第一次見閆傾的時候剛好是我的父母又再大吵大鬧之後坐在門外悄聲的流淚,我已經習慣或者說不敢哭出聲,年幼我已經過早明白哭泣的無用,閆傾站在我面前,遞給我一個西紅柿笑著說:「我們去玩吧。」

那一年我九歲。我一直偏愛和眷戀這個年齡,我固執的認為閆傾是那時候上天對我眷戀給我灰色的生活中添加的唯一一點可以多彩的畫筆。

「黃。」

閆傾對我說話的時候是她們家搬來的第一天,那時候她站在我面前遞給我西紅柿后,又拉著我的手出去,帶我去她家裡。我第一次見到閆傾的媽媽,那個女人冷艷、妖嬈。她眼神清冷,嘴唇畫著很濃艷的唇彩,利落的短髮,全身著裝黑色,是一身職業裝。她只是瞅了我一眼,對閆傾說:「別把家裡弄亂了。」然後繼續自顧自的玩電腦。

二零零四年的時候電腦還是個稀罕物件,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很崇拜閆傾的母親,這種崇拜不單單是對閆傾母親的畏懼,更多的是對金錢的崇拜。閆傾有著嬌小可愛的面容,幼年的時候穿著打扮已經很有品位和氣質,她不論在誰的面前總是露出得體的表情,像是標準的程序一樣,知道在什麼時候做出最標準的判斷,在閆傾身邊的時候,我可以安心的享受她給我安穩,我年少時已經開始過於貪戀她在身邊,雖然年幼的我還無法言表「在一起」這樣類似和愛情有關聯的感情,可心裡還是隱約的覺得,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煙花易冷。

轉眼即逝。

「綠。」

十五歲,我和閆傾上了同一所高中。青春騷動的年紀,那時候每個班裡都會流動著各種顏色的信封,信封里是彩色的信紙,信紙上或漂亮或潦草的幼稚的字體寫著歪歪扭扭的「我愛你」。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信是在閆傾的課桌里,閆傾坐在我前面的位置,她抽屜里色彩斑斕的信紙像是一隻花蝴蝶一樣引誘著我伸手去捉。我看見彩色信紙上凌亂幼稚的字體心裡突然激湧起憤怒。我把信紙扯碎然後丟到後面的垃圾箱里,之後默默的爬在桌子上。我希望閆傾的身邊只有我在。只能是我在。我轉過頭看著閆傾,內心翻滾。我輕輕的翻動著課本,想象輕撫著她的面容。一切皆有幻象而起。

八月十號。大雨。我看見有一個男孩子在前面攔住閆傾霸道卻滿臉通紅的說:「做我女朋友吧。」我的大腦瞬間空白一片,閆傾安靜的笑了笑:「那我考慮考慮。」然後丟下男孩子,打開傘走進雨幕中。我目送著閆傾走了很久之後才如恍然大悟一樣衝進雨幕里,跌跌撞撞的跟隨著閆傾,我怎麼這麼笨,怎麼怎麼跑都跑的這麼慢,我步履闌珊的跟著閆傾,直到閆傾在前面停了下來。我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雨中,站在閆傾面前,呼吸急促,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閆傾從書包里掏出手絹,把傘拿到我身體的上面,包容了我。閆傾安靜的幫我擦臉上的雨水,我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使勁的掙扎開,又一頭扎進雨幕。

「青。」

接下來我高燒三十八度五,在家整整休息了一個星期。可家裡是恐怖的戰場,母親和父親的戰爭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動搖的,你若是經歷過便會知道,人斗人其樂無窮,他們已經習慣或者說在享受這個每天的戰爭中。我這麼說並沒有任何厭惡他們的情緒,相反我感激他們,正是因為他們不斷的爭吵,知道沒有時間管我,所以我總是有很多屬於自己的時間。這一個星期我每天都躺在床上,那時候正在痴迷與日本的《池袋西口公園》系列,於是反覆的在床上閱讀。閆傾是這時候走進來的,她打開門,碎光包圍著她的清瘦的身軀,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被她所帶進來的碎光溫暖心臟。閆傾說:「簫凌。這幾天我給你補課。」她拉我的手,「你這個笨蛋真的需要一個人來照顧呢。」她安靜的面容瞬間甜甜的微笑起來,像是剛才她進來的時候那樣,包圍著散碎的光。

我和閆傾沒有說喜歡,然後就這樣在一起了。閆傾說她的生命里已經習慣我的存在了,所以她懶的再用時間再用力氣去接受另外一個人融入她的世界。我看著她微笑,內心散碎。

煙花易冷。

生如夏花。

「藍。」

所有的矛盾在進了大學的校園全部都爆發了出來。閆傾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樣追求美麗和虛榮,她瘋狂的痴迷著各種奢侈的品牌,而這些靠我和她那點僅有的生活費根本不夠她的開支。我選擇了用課餘時間和雙休日出來打工,我知道我是那種貪戀太平、平靜的人,我以為我認定了閆傾就必須為她負責必須讓她得到她所有喜歡的東西。我那時候還單純的根本意識不到我和閆傾會分開這樣的事情。可我那些微薄的收入根本不夠閆傾的開銷。

那次激烈的爭吵的時候,我們所在城市下了八天的暴雨。閆傾對我又打又踹抱怨我的無能怨恨的咒罵著我的平庸,我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閆傾憤怒。最後閆傾摔門而出。因為我們那時候住在宿舍,我和閆傾的爭吵引得學校所有人的圍觀。

媽的,出名了。

凌晨三點。我收到閆傾的信息:「我們分手吧。」我二十歲生日開始的早晨。我大腦像年幼時候那樣一片空白衝到閆傾的宿舍下面,站在樓下扯著嗓子喊著閆傾的名字。整個宿舍樓的女生都探出頭來看,唯獨不見閆傾。

「其實只是習慣吧。」閆傾給我發信息。「你先回去,然後我們約個時間見一面。」

「紫。」

好像所有愛情故事的結尾都是「我覺你根本不愛我」。愛情本來就是沒辦法卻簽訂條款的合同,就算分開也只能說兩個人不合適卻不能用任何可以有理論的依據去證明什麼。閆傾,我想我們就是如此吧,只有習慣,沒有愛情。我本身就不該要求你會給我什麼深刻的愛情,我本身也就從沒這樣奢望。而如今,我們好聚好散。

閆傾。我想說我愛過你。你信嗎。

後來的一切變的相當平靜,我和閆傾都冷靜的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繼續著各自的學業。然後出社會,求職,上班。每天累死累活的就為能儘快升職。

殘荒靜態。

「粉。」

三十歲,我依舊未婚,家裡的人不斷的催促我,可我依舊沒有打算。我每次的借口都是我根本不想結婚,我還想要事業。眼看朋友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依舊平靜的像湖面。那天,李岩和他的老婆拉著我在龍城到處逛,找拍婚紗照的地方。我無可奈何的被這個死黨拖著到處走,後來我們進了龍城的一家婚紗影樓,我坐在旁邊看著婚紗店裡的接待人員和李岩兩口子聊著,心裡泛的微微的酸。我站起身來,想出去點支煙。

熟悉的聲音就是這時候進入耳朵的。

「她們都說這家的婚紗照拍的特別好。我好期待你的效果!」

她和她的朋友推門而入。時間彷彿靜止,時光急速的迴轉。我站在她的面前,內心的寒冷被溫暖的碎光包圍。她還是像多年前一樣,面容乾淨。

「閆傾。你好。」

我伸出手,輕握住她的手。

我似乎忘記了,龍城今天晚上會有一場盛大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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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時候還有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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