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殺人與殺狼的區別

「以血染刀，插於仇敵之處，是為下令；仇敵拔出血刀，為接令，此血刀令方成。.WenXueMi.CoM如不撥刀，則三日內退出五百里，今生不得踏入半步。」摘自《大漠紀血刀令》。

冤有頭，債有主，按大漠上的規矩，一般尋仇報怨都只找事主，絕不禍及家人親屬及無辜。但有一種情況卻是特殊，那就是血刀令。

大漠上的血刀令最早出現在西夏王朝時期，一年青的俠士為報殺妻之恨，屠殺了仇家滿門三十幾口，事後人們發現一柄滿是鮮血的長柄厚背砍刀，生生插立於門內。之後逐漸演變下來，成為血刀令。

人活掙一口氣，人死占塊地，雖大漠上自有血刀令起，令下死者以萬計，不接令而避退五百里的寥寥無幾。

只是血刀令出，必絕門斷後血腥無比，故近二十年來，西北道上已極少出現，年長者平時甚少談及，只願血刀令再不出現，故年青一代大多不知何為血刀令。

但今天在眾多人的眼光，血刀令又活生生出現。

大堂上的眾人，在那聲的驚呼后，直到屋外那的馬蹄聲漸漸遠去，才象被撤消了定身術般，恢復了神志。

但除了四起的竅竅聲，再不恢原本的熱鬧，不少人甚至飯沒吃完就匆匆離店而去。

「二叔，剛才您說什麼血刀令？」年青的侄子是第一次跟著長輩出遠門，雖然從旁人已變沒有血色的臉上明白些什麼，還是希望了解剛才青衣漢子如此奇怪的舉動代表什麼意思。

「血刀令出，雞犬不留啊！」二叔重重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更顯深邃。

「這青衣盜的血刀令也就嚇唬嚇唬這些小雜魚。」從自己二叔口中明白剛才那名青衣漢子的行為後，年青的侄子卻依然滿不在乎，看著原本同桌几人匆匆離去的背影，滿眼的輕蔑之色。

這二叔明白自己的侄子年青氣盛，從小被人慫慣了，卻沒有經驗，看不出青衣盜與龍門客棧火拚背後的利益糾結和牽扯的方方面面，只得道：「快點吃，吃完了我們就趕回德清。」

「二叔，別人怕他青衣盜，難道我們劉家堡的人也怕他不成。別說這血刀令還有三天的期限，就算今天就是期限的最後一天，我們也沒必要現在就離開，到時看他青衣盜的袁大鬍子敢動我們一根毫毛。」侄子對自己的二叔，在道上尊稱「霹靂刀」的劉家堡二堡主劉玄武，居然也要如常人一般欲離店避禍，感到不可思議。

劉玄文和劉玄武兩兄弟以販馬起家，憑著一身家傳的刀法，幾十年下來在德清創下一份不小的家業，加上近幾年來德清附近發現優質的鐵礦，德清的位置更加重要，發展更為迅速，劉家堡也水漲船高，勢力急劇膨脹，成為德清道上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也是孫二娘組織的「五家聯盟」的中堅。

這次，「霹靂刀」齊玄武帶著自己大哥的大兒子劉秀，從德清出發去大漠最大的中心城市－－關中辦事，卻沒想到在中途龍門客棧遇上青衣盜下血刀令。

想到青衣盜此舉將完全打亂德清道上的平靜，劉玄武改變主意，不顧侄子劉秀的不滿，直接趕回德清，將此事與自己的大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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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客棧往日常常要到夜深才會徹底清靜下來的客棧大堂，今天卻在下了血刀令后的一個時辰里，再無一個客人逗留，空闊的只留下桌桌還末吃完的殘羹冷炙。客人離開－－－或者說逃離速度之快，讓黑子和另二個夥計都來不及收拾。

孫二娘臉色有些冷，在胡亂算完帳后，起身準備回後院，走出櫃檯卻看到高飛正從樓梯上下來，看他的睏乏的臉色和有些浮腫的眼睛，昨晚上應該是沒有睡好。

高飛確實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

白天，在看到流沙李不知什麼原因沒有撥出刀胸口受傷后，高飛如以往那般，薄如紙片的刀刃化為一道白光，劃過偷襲者的喉嚨，收刀入鞘后，那人手中的圓月彎刀跌落到地，一條淡淡的血絲才出現在他喉嚨處，瞬間鮮血如泉湧出，染紅了脖子，又透濕了黑色的胸襟。而此時他的十幾名下屬才從一堵斷牆湧出，渾不知幾米外那搶身上馬，抱著流沙李奪路而去的高飛已經取了自己三當家的性命，猶在奇怪今天三當家怎麼放慈悲了，居然會看著這兩人逃走。

在傍晚回到龍門客棧，待流沙李服過葯，喝過雞湯后呼呼大睡時，高飛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想就一件事：自己今天殺人了，自己今天第一交殺人了。

從小與父親在野狼谷一起生活長大的高飛，除了偶爾會與父親一起外出，去附近的集鎮買些食物用品外，基本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日常除了父親之外，他打交道最多的是野狼谷真正的主人：狼。

野狼谷中大大小小的狼群有數十股，數量從幾十到幾百不等，附近集鎮的人也不知道這些狼是從那裡遷徙過來的，這個原本無名的山谷，也因為狼群日益增多的原因，最終被取名野狼谷。

雖然不知什麼原因，野狼谷中的狼群很少會出來，但除了高飛一家外，不要說野狼谷從沒人進去過，即使有路過的也都遠遠避開谷口那條小路—這條小路是高飛與他的父親十八年來生生踩出來的。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在這野狼谷一呆就是十八年，高飛也在這野狼谷中與狼群鬥了十八年，死絕在他刀下的狼群都不下十個，他的刀法也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什麼時候，你隨時使出的一刀，與現在在野狼谷出刀一樣時，你的刀法才能叫做是真正的刀法。」父親臨終時的這句話，高飛到現在才明白。

今天如果不是因為心急之下，為了救流沙李而不假思索的出刀，高飛自忖現在叫他再劈出同樣的一刀，絕對無法揮出如白天那般快如閃電，渾然天成的一刀。這一刀的速度，角度，力度是十幾年來在野狼谷中，與狡猾殘忍，動作迅敏的狼群搏殺中慢慢練成的。

「殺人畢竟還是和殺狼不一樣。」想著白日那偷襲者看著自己張大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嘴巴開合幾下，被切斷的喉管終是發不出半點聲音，雙眼滿是對死亡的恐懼和對活著的眷念，高飛觸摸著粗糙的刀鞘，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殺狼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殺人是削奪他人的生存。

心有不同，揮出的刀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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