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而此時黑暗的橋下,一個男人正被狠狠踩在沙礫上摩擦。

「敢在商氏偷機密,膽子不小。說,到底是誰只是你這麼做的!」

男人鼻青臉腫,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草叢裡,燃起一簇火苗。

稍縱即逝后,一縷白煙輕輕冒了出來。

昏暗燈光將人影拉得很長,護著煙火的動作有種別樣的味道。

受傷嚴重的男人似乎是認出了他,歇斯底里地求救,「商總我錯了,我都交代!你饒我一命。」

商皚無動於衷,玩著打火機,漫不經心,像黑暗裡一隻匍匐著,靜觀事態的慵懶獸類。

被踩著的人久久得不到回應,戰慄地發抖。

窸窣聲傳來,商皚手裡掐著煙,慢慢走到男人跟前。

他的臉部輪廓偏向柔和,從眉骨到鼻樑都很立體,唇勻稱而角略垂,有種難以接近的薄情。齊眉耳睿智慧極,目光暗藏機鋒,似乎只需淡淡打量幾眼,你內心的小算計頓時就會被一覽無餘。

在商皚戲謔的神色中,男人按照計劃推卸責任,最後歇斯底里哭泣起來。

明明慘得不能再慘,卻換來頭頂上來自商皚的笑聲,「台詞很感人,就是找錯了聽眾。」

商皚一笑,男人頓時就嚇得不慎咬破了舌頭。

「商總,我的女兒還在上小學,母親得了癌症,我知道你是好人,看在我從『驚雲』開始就跟著您的份上,放我一次好么。」

商皚油鹽不進地笑著,「既然你跟我這麼久,就該清楚,我不是好人。」

身邊的助理搖了搖頭。

此人顯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漏洞百出,所有的狡辯,都是在印證唯一的事實。

……

三分鐘后,商皚的車從橋洞下駛出。

沿著寬闊的江濱路疾馳,商皚懶懶地望著窗外,一整夜的應酬令他疲憊。

「您準備怎麼辦?直接在董事會揭穿嗎?」

商皚拖著下巴,「什麼都不做。」

助理惑然,抬頭看向後視鏡,卻見商皚忽然神色一凝。

助理循著看去。

窈窕的女人抱著繁複的紗裙,縮著脖子在江邊瑟瑟發抖,薄薄的脊背看上去非常脆弱。

緊跟著,助理聽見後座傳來一聲「停車」。

紀湫冷得四肢僵硬,卻遲遲等不來計程車。

正值絕望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面前。

車窗下滑,露出商皚那張白得過分的俊臉。

他意味不明地打量半晌,微側過頭,只說了兩個字,「上車。」

紀湫笑了一下,露出兩瓣虎牙。

「多謝好意,商總應該跟我不是一路人吧。」

還沒領會到她的那句嘲諷,商皚就看見紀湫跳下高高的人行道,鑽進了一輛車。

商皚微愕,轉頭看去,卻見紀湫乘坐著那陌生車輛走遠。

商皚眉梢覆了慍色。

宴會暗流涌動,形勢緊張,一切並未結束,她卻還大晚上乘坐黑車。

助理從後視鏡里咬著下唇尷尬地盯商皚,在與之深黑目光相對時,聽到音調沉冷的命令。

「還不快跟著。」

助理忙不迭回頭,正襟危坐,「是!」

瞬間感覺車廂內的氣壓都低了。

=

當然紀湫不可能坐黑車,她坐的是正規網約專車。

她一路上計劃著回家后一系列豪情壯志的離婚操作,根本沒注意到身後緊緊跟著的商皚,更不會注意何時何地,在哪個路口,那輛黑色轎車忽然就沒了蹤影。

車靠在路邊,駕駛座的助理握緊方向。

背後傳來他老闆低叱,「這都能跟掉,你什麼技術。」

座椅被踹得一晃,助理一個後座力磕到後腦勺。

助理:「……」嚶,好痛。

=

紀湫憑著原主記憶回到家,脫下了笨重的禮服,洗了個香香澡,然後考慮到今天是一個嚴肅的夜晚,她換上了黑衣裙,弄了個黑化妝。

商皚在城裡又找了幾圈,回到家的時候,看見紀湫一身黑裙坐在沙發上。

他不知紀湫突然又犯了什麼病,一身的寡婦裝。

這讓他感覺受到冒犯。

「今天是誰的忌日嗎。」

紀湫目光冷漠,「是我爬出婚姻墳墓的日子。」

說著,把桌上的文件往前方推了推。

商皚視線雲淡風輕地一掃,看到醒目的「離婚協議」大標題,只覺荒唐。

「今天又是玩哪出?」

商皚卸著腕錶,眼皮也沒掀一下。

紀湫撫平裙邊褶皺,也不在意。

商皚難得見紀湫如此平靜,清淡打量一眼,往沙發里坐下。

「要多少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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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與商家的結親,不叫高攀,叫中彩票。

紀湫貪得無厭的娘家人,拿著紀湫這個票根找商家無限兌換獎金。

原書的紀湫童年不幸,導致性格自卑窩囊,是個害怕衝突和爭執的人,在娘家人的威脅下,她無數次地妥協,前前後後,找商皚已拿了不小的數目貼補。

商皚也是個怕麻煩的人,他所有的精力已經在爾虞我詐,和公司事務中耗得一乾二淨。

同住一個屋檐下幾個月,也有摩擦產生,但最終似乎都能以金錢草草結束。倒也能維持表面和平。

如果妻子用錢就能打發,他當然選擇以最快的方式來結束對話。

紀湫微歪過頭去,長長地嘆息一聲。

「看來你對我的印象,也就貪圖金錢這一點最為深刻了。」

她倒也有自知之明。

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原因。

只是以前簡單地因為太在乎商皚,害怕他一去不返。

金錢若能成為一個萬能的台階,她樂意遞去,至少他還會和她說話。

在愛情的戰場上,被動的一方哪裡允許有脾氣。

雖然,這一切在現在的紀湫看來,是這樣不可理喻,但當時的自己,就是這麼盲目。

商皚似乎並不懂紀湫這句不咸不淡的自嘲是什麼意思。

他轉動著紐扣,翹起腿,目光帶著思索和探究。

也像是在等待她自己闡明答案。

紀湫卻也懶得周旋,哪裡管自己在商皚心目中是個什麼形象。

「簽了吧,離婚一了百了,反正現在咱倆也兩看生厭。」

商皚發現紀湫好像是真的沒有要錢的意思。

這下才看她,「原因。」

紀湫挪遠目光:「就是跟你相處沒意思。」

商皚聽她語氣分明敷衍,信了才怪,「你最好說實話。」

紀湫坐起來,睜圓了杏眼,「當然是實話,你趕快簽了,我還得去參加朋友準備的單身趴呢!」她看看腕錶,「還有一個小時了,都快來不及了,趕緊的。」

商皚直直望著紀湫,審視。

「看來是萬事俱備,只欠我這個東風了。是吧。」

紀湫打了個哈欠。

之前怎麼就沒發現跟商皚講話,會如此無聊。

紀湫的分心在商皚這裡何其明顯,當即就聽他語氣重了幾分:「你恐怕不該跟我商量。你可能忘了,老爺子才是你我婚姻的關鍵。」

紀湫轉著鋼筆:「我才是關鍵。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去跟老爺子講明白的。爺爺是真心待我,我如果不開心,爺爺不會強迫我。」

紀湫說到後半句話時,心頭陡生複雜。

商皚眉宇折起,用深邃漠然的目光打量,好像從這話中體會到不太妙的弦外之音。

半晌,商皚向前傾身,靜靜評價。

「紀湫,你很奇怪。」

紀湫抬起眼去,對上商皚諱莫如深的漆黑眸子。

這人歷來多疑得很。

他既然在質疑紀湫突然提出離婚的原因,得不到滿意答案,大概不會作罷。

她十分不自在地深吸一口氣,然後表現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好吧,我發你一個文檔。」她說著點開手機微信群,在文件里找到一個海王姐妹通用分手理由信,「這是我之前就寫好的,特別誠懇,特別認真,寫得熱淚盈眶,全是肺腑之言……好了發你手機了。」

海王姐妹能混到現在還不翻車,必定在分手上有獨門絕技!

在紀湫真誠的注視下,商皚才將信將疑,點了下文件包。

然後目光瀏覽第一行字時,立刻沉了。

紀湫正在喝水,渾然不覺,眼前突然出現手機屏幕。

商皚質問:「這就是你寫得熱淚盈眶的分手信?」

紀湫一看。

——恕我直言,弟弟你屁股不太翹。平時注意少坐多鍛煉。

紀湫當場就一口水噴了出來。

海王姐妹分手怎麼能如此草率!身為辦公室工作黨,誰不說一句有被冒犯到?

紀湫偷偷去覷商皚,赫然發現對面的他一臉水漬,如今正極力隱忍著什麼。

紀湫連忙扯下紙巾往商皚臉上一拍,胡亂揉搓。

「怪我太單純,輕信於人,你別介意。」

商皚嘴巴都被她扯歪了,怒極一把搶過紙巾,「我自己來!」

紀湫緊握不放:「別別別別,讓我彌補。」

商皚一把奪回:「管好你自己!」

話音剛落,紙巾突然斷開,紀湫沒收得住勁兒,慣性的小拳拳直接給招呼了過去。

商皚的頭,瞬間就歪了。

紀湫雙手僵在半空,看著如今捂著眼睛,痛得直吸氣的商皚,失笑:「小意外……」

商皚一向難取的日拋,如今拜紀湫所賜,被打飛了。

很好,他不用對著鏡子摳一晚上眼睛了。

商皚血紅著眼睛,用不甚清晰的目光詰責。

大抵是氣極了,無法形容此刻心情,他一言不發,扯下好幾張紙往臉上擦拭。

紀湫不敢輕舉妄動,在心裡腹誹海王姐妹一千刀。

等一切恢復了點正常,她才回到原來的話題,「其實原因大同小異,你想聽什麼,我當場親自給你編——哦不,朗誦。」

商皚迎上她滿臉虛偽笑容,感覺眼前的紀湫實在是陌生。

即便是七個月以來交流不多,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變化!

紀湫被商皚盯得發毛,微笑,並用規勸口吻:「真的不需要太過糾結原因,歸根到底就是過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一時間走不出來,但生活還是要繼續,縱使你這個死樣子以後也沒人能忍……哈哈,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說了實話——」

空氣凝固兩秒。

對面商皚眼睛幽寒幽寒的。

紀湫與其對視片刻,正色拍了拍胸膛,「忘了我吧,就當我只是個配合演出的演員。」

亮出真實身份后,紀湫感到痛心疾首——我承受了太多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苦難,大抵是天將降大任於才華橫溢的我吧。

商皚匪夷所思地瞥了眼對面捂著胸口,滿臉神光普照的紀湫,又鄙夷地望了眼協議。

他要看看,紀湫到底心裡藏著什麼鬼。

僅走馬觀花一掃,商皚就氣笑了。

「你拿這份協議給我,純粹就是胡鬧。」協議被扔到面前,商皚眉宇蹙著,「你自己看看。」

紀湫眨眨眼,恍然:「哦,你說這個呀。」瞬間變得義正辭嚴,「你不必太過驚訝,商家貼補紀家的東西夠多了,所以我不打算找你再要什麼。」

這絕不是衝動,剛剛準備協議的時候,她有花一分鐘考慮未來。

現有的積蓄,以及自身能力,足以讓她過得比很多人輕鬆逍遙。

商皚意味不明地打量紀湫半晌。

或許自以為揣測到了什麼,他向後靠在沙發上,眼神淡淡的,像落在空氣中。

「你也是個成年人,該知道對自己所作所為負責。如果我簽下字,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紀湫斜眼一睨,眼角閃過銳利。

她最煩商皚這種指手畫腳的教育口吻。

一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紀湫就想一腳踹死他。

瞧這頤指氣使的樣子,以為自己在員工大會主席台上呢!?

但商皚顯然沒有注意到紀湫已經心浮氣躁地抖起了腿。

他靠坐回去,眼睫半垂,慢條斯理開口。

「你把一切都看得太兒戲了,好歹也是事關兩家名譽的事情。」

「你之前可不是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讓你突然改變。」

……

紀湫只覺得耳朵一片蚊子嗡嗡嗡鬧得心煩,恨不得叫人一掌給拍死。

「你還是直接說清楚真正的目的吧,免得到時候……」

「你能不能不要啰嗦了!」

紀湫內心的小火苗終於竄了出來。

被打斷的商皚:「?」

場面再次蜜汁安靜。

紀湫望著商皚,咬著牙露出一絲微笑。

「你在公司跟別人談生意都這麼神經兮兮的么,別人不會覺得崩潰么。你像個唐僧一樣,話怎麼就這麼多。」

商皚:「??」

「身為一個老總,到底會不會察言觀色。你沒發現我剛剛錠子是捏了又捏?你怎麼非覺得我要圖你什麼?好吧,我圖自由,圖清閑,圖單身,這個理由可以么。你還跟我愣著?」

商皚:「???」

「商總現在都幾點了,你不想睡覺,我還想出去玩呢!我朋友都在催我了,麻煩你趕快好不好?那些女人拿家產質疑我的決心,我這次得讓她們輸得連棺材本都不剩。別讓我賠本,懂?」

她沒一上來就朝他扔臭雞蛋,是她善良可愛,特喵的還蹬鼻子上臉滔滔不絕教育起人來了。

一口氣說出心裡話,紀湫全身舒暢。

而與此同時,商皚望著紀湫燃著火苗和威脅的眼睛,陷入迷惑。

(:就連離婚你也要拿我榨一榨?

※※※※※※※※※※※※※※※※※※※※

商皚:很好,竟然敢打我。

紀湫:那樣怎樣。

商皚:請今後下手輕點,日拋配太多影響也不是太好。

【願天堂沒有紀湫,商先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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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霸總知道我手握他小命[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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