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天街
冥界沒有白日之說，以啟明星的升降進行區分。
瞧見啟明星升起，染玉戴著半邊暗紫蛇紋面具，映入眼帘。
「阿千小寡婦，有樁交易，談不談？」染玉溫柔一笑。小山眉舒展著芳心，桃花眼蕩漾起春情，血淚痣凝結相思，尤其一朵暗紫地獄蝴蝶花，匍匐在瘦削肩膀上，張揚又落寞。
「本尊想知道回報。」三千嫣然一笑。
染玉聽后，眉頭微微蹙起，不願意直視三千。
「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這佛語，說得有些誇張。每當啟明星升至一重天太陰殿，花葉有短暫的相遇時刻，故彼岸花俗稱朝顏。」三千笑道，側過身子，抬頭仰望，梨渦旋轉，眉目彎彎。
染玉瞅著三千如此坦坦蕩蕩，心底反而不自在。
「都道邪靈王天街茹瑰，天街在哪裡。如果不是茹瑰主動暴露出天街的入口，我們大概還需要花費很多很多的時間，偵查到此處。」三千站起身子，玉蔥指尖觸碰到染玉的半邊暗紫蛇紋面具，靜候佳音。
染玉先是下意識閃躲，爾後彆扭地一動不動。
三千見狀，暗中動用龍珠的能量，竟是粉碎了面具。
玲瓏草頭蟲銀簪束髮，一襲暗紫金綉鳳穿牡丹紋對襟掐絲羅袍，耳戴琉璃鑲珠垂璫，腰系白玉透雕香囊，腳穿金穗尖勾皮靴。小山眉朦朧，桃花眼迷離，朱唇點櫻桃，玉手枕涼月。尤其一顆妖嬈淚痣，將六界的慵懶風情佔據九分，與匍匐在肩膀上張揚又落寞的暗紫地獄蝴蝶花相互映襯，絕美得教人心馳神往抑或肝腸寸斷。
摘了面具，染玉依舊是染玉，生得與雲闕一樣，卻不是雲闕。
三千感受到淡淡的失望，但是有心在染玉面前遮掩。
「茹瑰殺了瓜娃和窅娘，即便是嘉敏聖姑的授意，孤也絕不輕饒。」染玉再度溫柔一笑，笑不達意，眸光寒涼。
語罷，染玉拈起見血封喉之金系法術，召喚出暗紫地獄蝴蝶花。
見血封喉的真諦在於見字。剎那間，暗紫地獄蝴蝶花散作漫天飛舞，猶如蟬翼般柔弱，卻可以將純白彼岸花削成碎片，放大詭異之美。
可是，純白彼岸花死後，又化作妖嬈紅而復生。
「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與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姑姑說過，金木水火土五系法術，終究歸一或者歸零。例如，女媧造人之土系法術和草木本心之木系法術，也會產生同等效果。」三千盯著妖嬈紅彼岸花，喃喃道，陷入思考狀態。
「天街有水觀音，滋養茹瑰。」染玉冷聲道。
他沒有告訴三千，邪后紫露誤入天街，一去不復返。
「那就等明天再試，你不會著急吧？」三千湊近染玉，語調婉轉動聽，一對清澈透亮的葡萄眼兒，倒映出昆崙山的光影。
染玉和雲闕相似，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心思。
晚膳時分，三千做了爆炒禾花雀舌。百來只新鮮的禾花雀舌，仍然是掌勺珍饈院落的凶獸饕餮眉娘子所贈送的。這一次，三千廚藝熟練，保證了禾花雀舌口感嫩滑。
「沒什麼胃口。」染玉擱下筷子，惱道。
三千笑而不語，將一盤爆炒禾花雀舌吃個乾淨。夜宵時分，還特意為染玉燉了佛跳牆，依舊被甩了臉子，當真是幼稚。
糖心鮑魚、鳳梨海參、白鯊魚唇、幼鹿蹄筋、車螯肉柱、金絲魚翅、象牙蚌肉、蜘蛛魚膠、鵪鶉蛋、火腿肉、豬排骨、凈冬筍、杏鮑菇、菊花菇、野松茸、羊肚菌、雪竹蓀、紹興酒，嘖嘖，十八食材，十八鮮美，掀開蓋在壇口的荷葉的那一刻，那濃郁葷香，佛聞了也會跳牆。
三千出了關雎殿，隨手送給正在奈何橋上抓捕不肯喝孟婆湯的鬼魂的鮫人族，自然是連湯汁都不剩。
第二日，啟明星升起，三千拈起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
森羅萬象的真諦在於象字，具象、意象、抽象。
霎時，蝶翅鎖骨所烙印的嫣紅孽鏡梅花骨朵全然盛開，流瀉出兩道銀白鏡光，猶如仙袂飄飄。同時，召喚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這七顆璀璨星光，完成第一步具象化。
至於第二步意象化，三千遲遲沒有決定。
她以前拈起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針對的是生靈。因此，窺探靈識，甚至植入修改過後的回憶，創造幻境雛形，是森羅萬象的第二步意象化。然而，鏡花水月不是生靈，第二步意象化未必行得通。
「作用在孤的身上。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離不開鏡里花。純白彼岸花也可以是鏡里花。」染玉摘取一朵純白彼岸花，細嚼慢咽，似笑非笑，自成賞心悅目的畫卷。
三千沒有猶豫，當即繼續第二步意象化，因為她相信染玉的實力。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染玉為了加強自己與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的關聯性，輕輕吟唱《春江花月夜》。
染玉的意識，簡簡單單，做個溫柔無心的邪皇。
他不像茹瑰，熱衷於權力，也不像嘉敏聖姑，追求永生。瓜娃是他的小弟，整座白蓮城任由瓜娃翻個面兒戲耍。窅娘是他的大姐，喜歡男人卻不敢靠近男人。唯一所牽念的可能是紫露，靈力微弱到邪氣也懶得侵襲。
知曉染玉活得輕鬆，三千也樂意這六界少了雲闕。
無中生有，有中生無，幻境即真實，真實即幻境，則是森羅萬象的第三步抽象化。
三千思量片刻，在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撕開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的轉瞬間，撲入染玉的懷抱里不說，還主動吻上染玉的唇瓣。
桑落酒香淡雅，遠遠不如以往的酸酸甜甜滋味。
「閉上眼睛。」三千輕聲道，不容拒絕。
染玉剛想吐出一個不字，三千伸出舌頭，探入染玉的齒間。緊接著，她丟入一顆避水珠，投進溶溶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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