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迎娶男妃
喜堂上,儀式久未開始,賓客們忍不住竊竊私語。
「這江州王還真是如傳說中的好男風,大婚之日竟同時迎娶正妃、男側妃,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啊。」
「當然是為了給男寵,表明心意了,他不能抗旨,只能把他娶回來當側妃,當眾打臉正妃。」
「嘖嘖,這麼說起來,江州王倒也算痴心一片,只可惜了那堂堂王妃竟要與韻詩坊戲子共侍一夫。」
「可惜什麼?那王妃也不過是個山匪……」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猛得感覺到一陣寒意,他下意識向上頭望去,對上一雙冰冷的目光,頓時一個寒顫。
其餘人也忙不迭的禁了聲。
雲逐月面色冷然,瞥了一眼對面那個容貌昳麗,舉止風流隨意的男人。
她千里迢迢從沉月谷來與他完婚,他竟當眾羞辱她。
她吸了一口氣,冷冷道:「既然王爺與側妃情真意切,連皇帝的聖旨都可以不放在眼中,那這個婚事便就此作罷吧。」
一語震驚四座,所有人目光都齊刷刷看向雲逐月,沒想到這位王妃性子竟如此剛烈,御賜的婚事也敢擅自取消!
祁墨蕭聞言收回目光,看向雲逐月,低沉的聲音略帶幾分慵懶,嗤笑道:「異想天開。」
雲逐月挑眉,她都已經退讓一步了,這男人竟然還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態度?
異想天開?她倒想知道,這裡誰能攔得住她。
雲逐月手伸入袖中,握住藏於其中的長鞭便要動手,始終站在一旁的丫鬟綠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抱住自家小姐。
「大小姐,冷靜啊!」
「冷靜什麼?讓我殺了他,我們便能回去了。」雲逐月唇角勾勒,眼眸里噙著駭然冷氣,不由的就叫在場的人嚇得瑟縮。
這、這王妃是真要殺人啊,不愧是女匪。
這氣勢,太匪了!實在是太匪了!
「大小姐,您想想大當家的話。」
雲逐月手腕一僵,爹爹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完成這樁婚事,這關乎沉月谷的生死存亡。
她眸色眯了眯。
可這廝,這麼辱她便等同辱整個沉月谷,沉月谷各個都是鐵血錚錚的漢子,要知道她這麼憋屈,肯定罵死她。
「辱我便等同辱整個沉月谷,今日要麼,王爺一紙和離書,要麼我便是草席裹屍也要討個說法。」
話畢,她凌厲的眸子一揚,拽了拽手中的鞭子。
祁墨蕭仍舊雲淡風輕道:「辱?王妃何出此言?王妃是陛下賜婚,該與你的王妃禮數,本王與了,大梁律法可不曾言娶妻之日不可納妾,更何況……」
他長臂一伸,將雲逐月拽入懷中。
雲逐月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剛要掙扎,有似無的淡淡檀香味道沖入鼻尖兒,一股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快的讓她抓都抓不住。
男人壓低的嗓音便響在耳邊:「你若此時離開,那便是真正的抗旨不尊,倒是怕不僅僅是本王,就是那位,也必定會拽著這個,血洗沉月谷。」
「王妃,不要命,本王可還要。你若要走,本王不難著,和離書……不可能。」
仿若夫妻間最私密的耳語,說的卻是最冰冷無情的話。
「祁墨蕭,算你狠。」
雲逐月咬牙從齒縫中低聲擠出這幾個字,隨後冷聲喝道:「綠星,蓋頭!」
管家將側妃送去了清風院。
祁墨蕭微眯雙眸,若有所思,隨意的掃了一眼在座賓客,淡淡道:「王妃性烈,本王好不容易哄好,江州城內若再有任何流言蜚語關於今日之事,惹王妃不悅,諸位自便。」
說完,不再看各懷心思的眾人一眼,直接離去。
眾人唏噓,不敢多言。
這惹王妃不悅的分明是王爺,怎麼現在好像他們才是罪魁禍首一樣?!
而另一邊,王府的主院內,丫鬟道:「啟稟王妃,王爺命奴婢告訴您早點兒休息,王爺略有些酒醉,怕打擾王妃休息,便去側妃娘娘房中了。」
「你說什麼?新婚不來宿正妃屋,卻跑到那個、那個男側妃那兒去了?」
綠星氣的不行,儼然忘了之前自己是怎麼勸雲逐月的,此時恨不得直接衝過去替自家小姐用鞭子抽這對狗男男。
卻不想,雲逐月卻攔了她一把。
「行了,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要與他做夫妻,嫁給他是為了保住沉月谷,既然他的意思是只要我做好這個名義上的王妃,沉月谷就是安全的,而我在這兒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著,旁人也不敢欺到我頭上,我又生不著拈酸吃醋的氣,過好自己的日子即可,何樂而不為?」
綠星臉色一怔,眨了眨眼,「王妃你、你想通了?」
「嗯,想通了。」
有什麼想不通的,他不來,她倒是樂得清靜,來了反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雲逐月扯了釵環便欲卸下。
窗外卻忽而一個垂下的倒影,她抽過金釵便要射過去,然而卻在看清人影后,驚訝的瞪大眼睛:
「師父!」
雲逐月驚喜起身,拉開窗戶,一個身形閃過,自家師父便立在了屋內。
先前的倔強堅強一下化為委屈,凝了一汪水霧,撲過了過去。
「師父,我好想你啊,你走這麼久都不說回來看看我。」
長歌散人慈愛的看著自家徒兒,輕捏她鼻尖,笑道:「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頓了頓,長歌散人又道:「不但是來看你,還有件事要與你說。」
雲逐月好奇,讓綠星去看茶,望向長歌散人:「什麼事?」
長歌散人道:「你可知,其實在皇帝賜婚聖旨頒下之前,你爹便已與江州王有過接觸,而你們的婚事便是你爹和江州王的計劃。」
雲逐月皺眉:「我爹和江州王認識?還一起策劃了這場婚事?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這場婚事的不過是施給皇帝的一個障眼法。
祁墨蕭的父親是太祖長子,與先帝是親兄弟,是太祖屬意的太子人選。然而太祖卻因南巡時意外舊傷複發病故,還沒來得及立下遺詔,而彼時的大皇子,卻正在外征戰。
先帝為穩朝綱,不得已臨危登基,並曾私下有言,遵照太祖之意,立祁墨蕭為儲君,但卻並未下旨。
先帝駕崩后,太后卻搶先拿出先帝立當今皇帝為太子的遺詔,當今皇帝得以登基為帝。
皇帝登基后,一直視驍勇善戰,又手握重兵的祁墨蕭為心頭大患,又怎能容許他迎娶權貴之女,如虎添翼。
因此為了制衡沉月谷,也為了削弱祁墨蕭的勢力,便有了這場賜婚。
而沉月谷主早看透皇帝的想法,只要皇帝在位一日,沉月谷即便沒有反意,也一定會被惦記。與其如此,不如選擇與祁墨蕭合作,助他登上那個位置,至少可保沉月谷無恙。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雲逐月還在想師父告訴她的事,剛好綠星進來,便吩咐綠星去找祁墨蕭,只說自己有事要與他說。
待綠星離開,雲逐月想到最後跟師父說的話。
——你現在還不能離開,如今沉月谷與祁墨蕭是融為一體的,祁墨蕭身邊魚龍混雜,各方勢力都有,所以你要留下來,繼續幫他完成計劃。
既然是要繼續完成計劃,那她就需要祁墨蕭給她自由,所以,她需要當面和祁墨蕭談。
「找本王有事?」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雲逐月回頭,便見祁墨蕭負手進門。
雲逐月還不太習慣和祁墨蕭這麼自然的相處,一時有些不適應,清咳了一聲,應道:「嗯……昂,有件要緊事要與你說。」
「嗯,你說。」
「那個……」
雲逐月張了張嘴,猛的一頓,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昨天才鬧著要離開王府,今天就要跟人家說,要在王府長住,這話怎麼想都尷尬,讓她怎麼說得出口啊!
祁墨蕭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笑意,坐到圓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面色如常道:「還是想和離?看來王妃是當真對本王失望至極。」
說到這兒,祁墨蕭放下茶盞,作勢拿自己的私印:「那行,本王就不耽誤王妃了,這便向陛下修書一封,請旨和離。」
「哎,等等!」
雲逐月沒想到,昨天還各種威脅她不準和離的男人,今天竟然這麼痛快,可她要說的不是這個啊!
眼見他要拿私印,也顧不得許多,下意識便要去攔。誰料她裙擺太長,一腳踩上去,整個人瞬間重心不穩,向著祁墨蕭便撲了過去。
「啊!」
「小心!」
雲逐月心下暗道不好,下意識閉上眼睛,還以為自己這下鐵定要摔得不輕,卻不想下一瞬便落入一個帶著淡淡檀香味道的結實懷抱中。
又是這熟悉的感覺。
昨日喜堂上被祁墨蕭禁錮時便有這感覺,眼下又有這感覺,這絕不是因某些相似之處而有的共情。
到底是為什麼?
「王妃若已無事,可否從本王身上起來?」
就在雲逐月想的入神時,突然頭頂上方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雲逐月回過神來,連忙從祁墨蕭懷裡爬起來,一時耳根微紅,略微有些不自在:「謝……謝謝。」